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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条小河（散文）

郭承云

范阳河，一条不大的河。流经故乡小村东侧，伴我童年欢乐，唤我青年梦想，壮我中年猛志，赐我老年思盼——

（一）

春姑娘稚气未脱尚在冬酣之中，被倔犟的时光老人催促上路。她款步轻盈地来到了故乡原野，以特有的呼唤方式轻扣着农家各户门扉，于是农人们知道春天即将来到，家家户户都盘算着一年生计：东地种上一亩谷，西园种上半亩菜，南坡冬麦早划锄，北山（丘陵地）栽上小杨树；盖上三间屋，娶上儿媳妇……庄户人的梦啊！甜透了心窝。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春姑娘的脚步更快了。你看她吹绿了田间麦苗，催发了河畔草芽，融化了河床坚冰，唤醒了鱼族畅游，摇曳着杨柳枝叶，绽开着路边鲜花，飘舞着空中纸鸢，怒放着桃红梨白……这诗情画意哟，让春姑娘陶醉了。

（二）

夏家嫂充满着热情洋溢着魅力，真像一把火燃烧着故乡的你他我。上世纪六十年代，这位治家有方的“贤内助”，生产队里的“好社员”，庄稼地里的“女劳模”，走到哪里带动一大片。你看村头那老槐树下热闹了起来，干部会、群众会、忆苦会、动员会、总结会、表彰会、赛诗会、演唱会、歌舞会诸如此类好戏连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天热忙什么？趁热锄地灭草效果好。天旱怕什么？盆盆罐罐夺丰收。“六月天孩子面，说变就变”，夏风骤至闷热雨来，大队办公室开动大喇叭反复广播：“社员同志们，赶紧去场间堆麦子！”你看那大人小孩冲出家门，投入抢粮“战斗”，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再看那范阳河的水先缓后急、先小后大，来势汹涌，咆哮着、翻滚着、冲击着两岸土沙，树枝、杂物顺流而下，横卧东西两岸的范阳河（故乡邻村商家村段）低矮狭窄的红石桥早已淹没在巨浪洪峰之下，令人惊心动魄。雨后初霁，人们松了一口气：“不热不冷不成年景”，那紧张繁忙的麦收季节，人们田间收割小麦挥汗如雨，“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夜战场间，灯光通明，人声鼎沸，劳动热潮高涨，“寸草归垛颗粒归仓”，晒干扬净优质小麦先缴爱国粮，留足好良种，锅里碗里社员乐，夏家嫂绚丽花开笑得更灿烂了！

（三）

秋阿姨稳重大方处事实在，置身在故乡的秋天里，秋阳高照，秋风送爽，秋果累硕，秋景如画。“三秋不如一夏忙，三夏不如一秋长”，农业生产重头戏在夏秋两季。“人民公社一定要把小麦种好”，毛主席的话语激荡在人们心头，无穷的精神力量化为自觉的劳动行为。秋阿姨引领人们忙于及时秋获，致力精耕细作，“种足种好小麦向国庆节献礼！”，这口号战鼓般催人奋进，北坡地是黑土涝洼地，小手扶拖拉机耕地走不动，还是人有办法，套上小毛驴拉着拖拉机头牵引助力，人们为这个办法连声叫好！你看那希望的田野上到处一派繁忙景象，欢歌笑语，交织乐章，秋阿姨融入在故乡人们的秋收秋种喜悦中。

（四）

冬大娘是故乡小村一位心底善良、德泽乡里的老人，她教导儿女们“细流成河粒米成箩，细水长流吃穿不愁”。冬天将至，人们自觉把粮食储存好，窖存地瓜，壕储白菜萝卜，庄户人“年好过春难熬”，省吃俭用度丰年。冬闲不闲，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寨时期，人们投入冬季整地改土的劳动热潮，红旗招展，喇叭助威，伴着那宣传栏内文字口号多么鼓动人心，不知是哪位“秀才”辑入豪言壮语“学习大寨劲高，革命重担我挑，前装五州风雷，后盛四海波涛”，“人定胜天，愚公移山，喝令三山五岳让道——我来了！”多么气势不凡，多么鼓舞人心，多么激发干劲。一切都在改变着，唯一不变的是人们坚毅的恒心：“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朝阳丽日依旧是东升西落，明月繁星依旧是布满天空，范阳河的水依旧是向前流淌。源于这条河，生态共生，万物同存，人们的感情纽带早已和她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这是一条母亲河。“范阳河的鱼啊，没有水你怎么活？穷苦的人啊，没有土你怎么过？”（当地民谣），共产党来了苦变甜，天翻地覆慨而慷，历史的笺页翻到了新中国成立。看那范阳河水荡起了欢波涟漪，河水清澈见底，鱼类畅游跃动，掬河水饮喉解渴，觉清冽爽口甘甜。人们的生活道路并非铺满鲜花不乏艰难困境。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生活特困时期，天旱庄稼减产甚至绝产，国还外债，财力衰弱，之前五八年全国农村大办人民公社，人们集中吃食堂大锅饭，地里庄稼无人收遭浪费，饥饿来时度日艰难，河里鱼虾几乎捞净，地里野菜几乎剜光，杨柳树叶撸得干净，榆树扒皮露出树骨（鲜嫩的榆树叶、榆钱子早已被人撸的净光），哀鸿遍野声惨，饿殍并不少见。人们坚信共产党领导，国家农业政策适时进行了调整，实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管理模式，人民群众物质生活逐渐好转，国民经济逐步恢复，故乡人们习惯于每逢过农历大年饮用范阳河水，母亲在年三十吩咐我和弟弟抬回一大桶河水以备煮水饺用，人们信奉喝了河水，人有活头有奔头。

——这是一条传奇河。上世纪日伪时期，故乡小村时属淄川县，境内范阳河流域的商家村南北段（当地人称商家河），商家河东侧是中共八路军游击队活动区，商家河西侧是日伪白色区，河西反动势力气焰嚣张，迫害追杀殴打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农救会村干部、抗日志士、抗日家属、进步群众恶性事件时有发生。每到遭到围追阻拦，求生的人们只要跑到商家河东侧，便是进入了天然安全保护屏障，敌人不敢越雷池半步，范阳河就是一条生命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北乡某村一个地主汉奸投靠日寇为虎作伥，草菅人命、罪恶滔天，人们对他恨之入骨。我地方游击队决定为民除害、引蛇出洞、诱敌上钩，押至商家河滩就地枪决。消息不胫而走，极大震慑了日寇伪顽反动势力，在故乡各村方圆范围产生了极大轰动，鼓舞了人们对敌斗争的坚强决心，涌现出了令人敬仰的抗日志士、解放战士、民间英雄，浩然正气常存人间，感天动地历代传颂。

——这是一条水利河。“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故乡各村人们投入到改造自然兴办水利事业中，五十年代起，在范阳河（商家河段）南端上游建起了拦水坝，在西岸建起了扬水站，清清的范阳河水浇灌着大面积粮田菜地，从而促进了农业全面发展，国家推行《农业八字宪法》，实施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像指路明灯照亮了人们前进道路，时至现今范阳河水仍然是故乡各村兴业生存之源、水利之需不可或缺也。

——这是一条爱情河。人类爱情与生俱来，你看那范阳河树林内，村头老槐树下，村外场间园屋内，村里碾棚磨坊里，处处闪现着青春倩影，那是热恋男女登陆爱情“罗曼底”的极好去处，演绎出一桩桩一件件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故乡邻村一对青年男女爱情受到父母阻挠，无奈之下二人私奔远方，有情人终成眷属，现代“司卓版”的圆满结局。相比之下另一对男女青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爱意甚笃、如胶似漆，男方父亲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陈旧观念，认为有悖常理坚决不允，那对男女青年抗争无望彻底绝望，双双离家投井毙命而去，现代“梁祝版”的爱情悲剧重演，令人惋惜悲凄。爱情，你姓什么？你应该是自由幸福的代名词，而不应该是作茧自缚的深渊地。岁月更迭时光荏苒，你看范阳河水穿越高坡依然而去。

——这是一条观光河。忆昔范阳河，水质清澈入口甘冽，浸脾润肺清心气爽，鱼翔浅底莺飞蝶舞，更有岸边花草繁盛及鲜嫩的白蒿、荠荠菜、青菜子、苦菜子、婆婆丁菜、猪耳朵菜等各种野菜，河水一涮入口回味无穷，真乃美食也。范阳河，容貌秀美，充满魅力，人们愿意走近她，犹其在酷暑热天、田间劳作之余后，人们喜欢去河里洗个痛快澡，对我们孩提儿童玩伴更是极好去处，放学回家结伴而行，至岸边脱衣裤，跳入河水中嬉笑打闹留连忘返，猛丁看到上游不远处村姑们嬉笑洗衣，我们小伙伴惊慌羞涩地跑上岸边穿衣裤提鞋争相四散而去。七十年代乡村工业企业异军突起，上游建起了造纸厂，沿河村建起了建材、丝织、印染厂，诸如此类，生产污水排入河中，水质变浑变黑，沿岸树木受损，鱼虾死亡，臭气熏天，更为甚者河水浇地庄稼枯死，地下水质遭污染，严重影响沿岸群众饮水安全，故乡各村所属镇级人大代表为民呐喊呼吁，联名上书提案，上层答复：利税大户不可动。时间推移现状勘忧，科学发展观引领地方政府重视。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后，习近平总书记党中央高度重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地方政府痛下决心刮骨疗毒，关停沿岸上游污染企业，纳入河道综合治理规划，措施到位扎实推进，社会各界全民参与整治环境脏乱差，生态和谐大改观——身在异乡魂牵梦绕，阔别多年重游故地，范阳河流域变好变美了，碧水蓝天，草绿鱼欢，岸青树绿，草茵遍布，飞桥横架气势如虹，沿河公路柳丝摇曳，莺歌花香犹如江南水乡。

范阳河啊！故乡的小河。我赞美你，多姿多彩，多情多愫，多梦多思。你流淌在我的身边，流淌在我的心田，清澈如许涌起欢波，汩汩向前流年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