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头条家驹诵读正音精英培训基地总4620期
小棉袄儿（小说）
作者：郝凤山
您猜对了！小棉袄儿是我招呼我老闺女儿瑾帆的昵称。她身上还有个哥哥。
老话说：“老大憨、老二奸、家家有个坏老三。”我呢，这辈子就这一儿一女，可他们哥俩的性格跟这句老话说的意思一点不搭边儿。打小到大，哥俩个孝顺听话、活泼实诚、有均有让，从没让我操过心。
不管是我老伴儿在世那会儿、还是现在，老闺女儿都是我们老两口最得济的乖乖女儿。我这么说您可千万别误会。老闺女儿她哥志雄，如今在离市区40多公里的月牙潭镇当党委书记，他公务繁忙、很少顾家。让我难过的是，志雄年岁不大，却得了较重的糖尿病和心脏病。儿媳妇一边照顾他，一边照顾上学的孙子，我和老伴儿有个大事小情的，还真就指不上他。姑爷呢，在市公安局当副局长。老闺女儿说他管经侦、刑侦、油侦，还有缉毒啥的。工作不光风险大、强度高，他的时间好像从来就不归他自个儿支配。单位任务来了他抬腿就走，有时一声不吭、十天半月见不着他人影儿。
老闺女儿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和老伴年轻的时候都忙工作，外孙女儿从小到大也都是老闺女儿自己带着。按说家里这么个情况，老闺女儿一心顾家，工作上说得过去不就得了吗？可她那个要强啊、样样不服输。
她在市税务局上班，到现在工作整36年了。家里头她是个百依百顺的乖乖女、大事小事一肩挑；单位里也是样样不落后。她从专管员干起，然后当了副科长又当了科长，干事风风火火、工作有模有样；做人实实在在，领导得意她、群众围着她，这些年，花花绿绿的奖状、奖牌，她得了一大堆。
老伴儿在政府干了一辈子，说他声名显赫也不夸张。到哪里人家都说他天生是当领导的料。他在乡政府工作不几年，就因为业绩突出群众拥护被提拔当了副乡长，接着当乡长、乡党委书记，一直到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最后在市委书记、市人大副主任岗位上退的休。
尽管老伴位高权重，可是以权谋私的事他从未干过，我陪伴了他一辈子，却一直在市轴承厂当工人，一直到退休。期间，但凡他肯给我说一句话，找个好单位好工作那不是手到擒来嘛。常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出乎预料，老伴儿刚从重要领导岗位退休不久，几天前还跟老闺女儿在一起议论，咋为社会进一步发挥余热的话题呢，病魔却突然间降到了他的身上。
2000年9月21日，在家中赋闲的老伴儿毫无征兆地突发脑血栓，老闺女儿急忙打车把父亲送进了医院，日夜守护，抢救父亲。老伴儿住院期间，老闺女儿除了要上班，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挤出所有时间为老伴儿喂水喂饭、端屎端尿。要说这护理患者啊，可不止单单打针吃药，更需要感情上细致入微的关照和呵护。老闺女儿自打把老伴儿接出院那天起，就把小家搬来和我们一起居住了。
当时老伴儿突遇病变，难于接受，心突然变得像玻璃瓶一般脆弱。脾气急、心里烦，看啥都不顺眼，经常喜欢唠叨和无端地发脾气。老闺女儿说：“我理解爸爸，他是受到过早到来的病魔折磨，让一辈子不服输的他满心痛苦，他发脾气是对病痛折磨的宣泄。”老伴使性子时，老闺女儿都默默地听着、忍着、坦然地面对着。她还不时悄默声地提醒我说：“护理爸爸时，不管遇到什么难心事，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一次，老闺女儿做了老伴平时最爱吃的白面嘎瘩汤。当她端到父亲面前时，老伴儿硬说汤疙瘩不均匀，他先是骂骂咧咧，老闺女儿劝他时，他竟然把汤碗摔在了地上，油腻腻的汤溅了她一身。当时，我看到委屈的眼泪就在她眼圈转，可她却含笑向爸爸道歉，一转身的功夫，就重新做了一碗，哄着老伴儿吃下。老伴儿患病后有个愿望，想要在有生之年到新加坡、马来西亚、香港、澳门看看。为了实现老伴儿这个愿望、圆他这个梦，老闺女儿不顾劝阻，特意向单位领导批了年假，她要带着父亲母亲去旅行。我连忙劝阻：“你爸病歪歪的，我身体也不好，你一个女孩子，领着两个老弱病残去旅行？
在家时啥都好说，我们俩要是半道上出点情况，那可咋整啊？我不同意出门！”老闺女儿定定地盯着我，眼里滚出了泪花，“妈，我身体好着呢，求求你了，趁我爸现在还能动，无论如何走一回，圆他这个梦想吧！我不想让我爸留下终生遗憾，您就答应我吧，就求您这一回了，好吗？”这趟旅行真是苦了老闺女儿啦！不要说上下飞机、火车、汽车的啰嗦，她既要背170多斤的老伴儿，还要带着轮椅，照顾体弱多病的我。每到一个景点，对别人是种享受，可是对老闺女儿，却是一种折磨。她一边用轮椅推着老伴儿，一边不时地掺扶一下我。逛完景点转场，每次的上下车都是她的揪心时刻，她既要先背着老伴儿上车安排好座位，又得下去搀扶我上车，还要反身下车把轮椅带到车上，反反复复把她忙得满头大汗。她胳膊上、大腿上、身上，常常被轮椅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们仨一起旅行了二十天，老伴儿的愿望实现了。可是，老闺女儿却整整瘦了一圈儿。2006年9月，天一天凉似一天。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雨点砸在楼前的车棚上，噼啪作响。楼下的院子里，到处是湿漉漉、黏糊糊的泥水。老闺女儿进门刚刚换完鞋，咋叫老伴儿吃饭他都不吭声。慌忙带他去市医院检查，老伴儿竟然是大面积脑出血。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甘心的老闺女儿带着爸爸，相继到北京、长春等知名的大医院去治疗。虽然老伴儿的命暂时保住了，可他却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人老了、瘫了、傻了、哑了，最后成为了一个植物人。我患有糖尿病、腰间盘突出等多种疾病，干不了重活，这样，照顾我们两个人的担子，就全落在了老闺女儿的身上。老闺女儿信不着别人伺候我们老两口，凡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我看她实在是太累了，就反复做她的工作，雇了一个保姆。保姆只管白天做饭、搞卫生，夜晚和中午照顾老伴儿都靠老闺女儿。她每天准时给父亲洗脸、喂饭、擦背、翻身、换衣服、按摩。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三四次，给老伴儿更换尿不湿。
2009年10月，一个夜晚子时，老伴儿痰咯不出来，呼吸困难，脸憋得发青。再不把痰弄出来，老伴儿的生命就无法保证了。当时，现去医院取吸痰器已来不及，家里也没其他吸痰设备，情急之下，老闺女儿拿起一根塑料管，嘴对着嘴，硬是把老伴儿的痰给吸了出来……护理重病人，最难的就是排便，老伴儿患上脑溢血后，身体各种机能严重衰退，导致排便困难，即使用药物也无法排出。每当这个时候，老闺女儿总是不厌其烦小心翼翼地动手把粪便抠出来。她说：“你们谁也别跟我争了，给老爸通便就是我一个人的专利。”
老闺女儿做这件事又痛快又麻利，老伴儿大便干燥时，即使老闺女儿有事不在家，大家也习惯了等她回来再行解决。老伴儿从患病到2012年去世，一晃就是十几年时间。这些年来，老闺女儿精心细致，体贴入微，使长年卧床的老伴儿从未生过褥疮、穿过湿衣服，屋内也没有难闻的气味。老伴儿去世不久，我又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2013年还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我虽然体弱多病，可是这些年里，有老闺女儿的悉心呵护关爱着，我生活得是既开心幸福，又充实快乐。老闺女儿说：“百善孝为先。孝顺父母是最大的爱，有了对父母的爱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有了对父母的爱就会提升人的思想和境界。”
她总不忘把这些道理讲给女儿听，告诫女儿孩子是父母这棵大树上结出的累累硕果，没有父母也就没有孩子。要时刻对父母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时刻用行动去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时刻用言行把爱的火炬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老伴儿患重病时，老闺女儿的女儿吴比刚刚上学前班。她对女儿从传统文化行孝入手，让女儿懂得感恩。她抽时间给女儿讲《弟子规》、讲古今行孝故事。还用言行感染和带动女儿。耳濡目染，女儿成了她照顾老人最得力的帮手。老伴儿还在的时候，外孙女儿吴比一有时间就到姥爷的病床前，学着妈妈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次，老闺女儿因工作回家晚了，到家后，却看到女儿正在给姥爷喂姥姥熬好的稀粥，边喂边用嘴吹着。老闺女儿的脸上瞬间挂满了甜蜜。
吴比常把从妈妈和老师那里学来的童话故事讲给姥爷听。姥爷虽然不能说话，但脸上总带着舒心的笑。老闺女儿的言传身教，让外孙女儿在学习上积极主动，从不让妈妈操心。外孙女儿说：“妈妈太辛苦了。我不能再耽误妈妈的时间了，腾出时间好让妈妈多多照顾姥爷姥姥。”吴比明理懂事，学生时代，从来没让妈妈领着补过课。她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班级里的尖子生。中考时，高分考入东北师大附中；高考时，又以599的高分考入北京一所名牌大学。
老闺女儿娘俩摽着劲儿赛优秀。瑾帆护理父亲也不耽搁工作。她当个体税收管理员，到后来当科长，管辖着市区七八百户个体户。有天晚上，有个人找到我家，他手拿个信封，自称是瑾帆的同事，说瑾帆下户了，局里发的奖金，瑾帆让他捎给我，没唠几句，他放下信封就走了。信封里有一张字条和三千元钱。瑾帆知道后，反复叮嘱我：“往后，不管谁来送东西送钱要一概回绝。”后来她告诉我，拿钱的个体户想少交税，千方百计拿钱贿赂她。她已经找到那个人了，钱早退给他了，税可是一分没少收。一次，税务局统一调整行业税额，老闺女儿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得了重感冒，老闺女儿就白天抓紧时间调研，晚上回家一边护理我打点滴，一边整理相关材料，很快我的感冒治好了，她也圆满完成了工作任务，还因为工作干得出色，被市局通报表扬。瑾帆骄傲地对我说：“这些年，我负责的科室税收收入完成得好，服务纳税人反响好，干部执法零违纪表现好，样样工作在市局挂号。”
听她说这些，看她展示给我她的那些“优秀公务员”、三等功奖章、证书，我这个当妈的，真为老闺女儿骄傲啊。老了老了，我现在是一步也离不开我老闺女儿了。人家都说闺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我们家瑾帆这件小棉袄呢，是又合身又柔软又暖和。
前天，外孙女吴比跟我视频，她笑嘻嘻地问我：“姥姥，这几年我不在您身边，我妈表现咋样啊？”我说：“你能不能问姥姥点新鲜的问题，我现在都要返老还童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