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辰,辽宁阜新人,1958年6月生,退休教师。自幼热爱文学,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曾分别获全国诗词大赛金奖和优秀奖。诺贝尔文学研究院终身荣誉院士,客座教授,世界汉语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曾被浙江大学永久收藏。
谁给儿孙置马牛
(小说连载)
文/杨梓辰
(中)
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抉择,秀芸像变了一个人,她又一次后悔自己差一丁点儿没酿成大错,而这种错更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她有些后怕,她怪自己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解脱,而没有考虑到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她简直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小女儿不及时地喊那一声“娘”,后果不堪想像。自己撒手而去,多么的简单啊!可这几个孩子怎么活呀?最大的才八岁呀!她越想越害怕,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是女儿,那么小的女儿挽救了她,也挽救这个家。
秀芸把小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张大脸,滚烫的大脸紧紧地贴着一张冰凉的,挂满泪痕的小脸儿,久久地不愿分开,六个孩子和他们的亲娘相拥在一起,久久地久久地不愿分开,享受着这十分难得的小年的温馨。
第二天,秀芸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李家大院,正准备着过年的事宜,除尘,室内布置,一切都让它体现过年的新气象欢乐祥和。
正在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勿然听到院子里狗叫。李家大院那可是远近说得出的富人家,可谓是深宅大院,院墙都有两米多高,黑漆的两扇百钉大门,门外两侧各蹲着一只石狮子,看上去给人一种高森气派的感觉。
院内光狗就养了四条,家有良田几十顷,骡马成群,大车小车不知道有多少挂了。
听到四条大狗齐声吠叫,一个仆人 忙出来看情况,只听得大门外有铁环敲击的声音,赶忙打开小门察看究竟,只见秀芸站在门外。因为这个仆人是外乡的,她不认识秀芸,就问:“你有事吗?”秀芸回答:“我要见你家老爷,麻烦禀报一声好吗?”
仆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等一下,”关上小门返回到屋里。
年关廿四,天也是和往常一样的冷,秀芸一身素旧而单薄的衣服,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冷,她心里也在打鼓,这次来大院,也是她反复考虑,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足足有半袋烟的工夫,那位仆人才出来,只见小门打开半门,一个脑袋探出来,秀芸顿时有心凉半截的感觉,心想,这肯定是没戏了,老爷不见我呀!
正在她疑惑地猜想之时,仆人说话了,“老爷答应见你,你进来吧!”
秀芸喜出望外。她跟着仆人往里走,四条大狗从不同的方向向这边吠叫着。原来这四条狗是在院中的四个角落用铁链拴着的,院子很大,每条狗距离中间过道都很远,走在中间青砖铺地的过道上,不用担心狗会扑过来。
秀芸随仆人来到正屋,只见屋内正对门的墙边一把比较大的红木椅子,上面端坐一位满面红光,威严而慈祥的六十上下的老人,这就是李家大院的主人李茂生老爷子。
炕上坐着一位妇女,看上去好像比老爷子小一些,不到六十岁的样子,富态端庄,眼神温和面带慈祥,穿着华贵,秀芸猜想这一定是女主人李夫人了。
两双眼睛同时打量着她。这时,只见秀芸扑通一声 跪在了地下,两双眼睛同时一惊。
“老爷开开恩吧!救救我的六个孩子,救救我的家,收留我做个下人,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李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一只手向前伸了伸说:“这不是秀芸吗!你站起来说话,不必这样紧张,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秀芸一听心中暗喜,忙着站了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只听老爷子又说:“不过呢!在我家干活时间比较紧,手脚得勤快点儿,这个嘛!我想你是没问题,另外还要和其他人搞好关系。”
说到这,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今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工钱嘛是日结十个铜钱,如果干得好月底还有奖赏,干得不好呢!酌情 扣罚或是直接辞退,你看如何?”
秀芸心中又是暗喜,她觉得十个铜钱可是不少了,那个年代物价很低,十个铜钱能买不少东西。
秀芸连忙点头,“请老爷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决不偷懒。”
李老爷子又说:“我们一个屯子住着,我也知道你的,干活是不成问题,好好干吧!我李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吩咐仆人“叫王管家来。”
一会儿工夫,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来到秀云面前,这个人中等稍胖的身材,很精明,一看就是个当管家的料,特别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老爷,听您吩咐。”
王管家面向李老爷子,规规矩矩的样子。
“她是秀芸”李老爷子指着秀芸“是刚来的,你领她下去,给她安排份活儿。”然后又对秀芸“这是王管家,一会儿他会吩咐你做什么,听他的指挥,好好做。”
“请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秀芸也学着王管家的样子说。
“下去吧!”,“好的,老爷。”王管家说罢领着秀芸来到了一间比较宽敞的屋子,“这里是洗衣间,家里每个人换下来的衣服,都要在这里洗。”
“这位是秀芸,是刚来的,洗衣间正好缺一个人,就把她先安排在这里了,”王管家指着秀芸对一位正在忙着的中年妇女说。这个人看年龄和秀芸差不多,精明能干的样子,一看就是一把好手。王管家又对秀芸说:“这是刘嫂,在这里已经两年多了,她会教你怎么做,你要听刘嫂的吩咐,她叫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做熟了就好了,希望你们要好好配合。”
王管家下去了,秀芸在屋子里环视一周,除了刘嫂还有一个人,正在忙着。靠墙并排着三口大缸,里边都装满水,地上放着一溜大盆,都泡着待洗的衣服。
一会儿工夫,王管家拿来衣服和胶鞋“你把衣服和鞋换上,开始干活吧!”说罢便匆匆地离去了。
刘嫂对秀芸说:“这些盆里的衣服都已经洗一遍了,你把它投两遍,我领你晾在外面的晾衣架子上。”
按照刘嫂的吩咐,秀芸开始干活了,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是,这洗衣服的活秀芸是轻车熟路,叉把干活并不利巴。
刘嫂看秀芸干活麻利的样子心里很满意,除了有些秀芸不知道的细节,没有过多的指点。
微笑着说:“看你干活就是把好手,这回洗衣间可好了,这些日子可把我俩累坏了,三个人的活我们两个干,你说能不累吗?”
刘嫂也是个爽快的人,说话很坦诚,并不遮遮掩掩。
接着刘嫂又指着另一位正在干活的妇女说:“这位是赵妈,虽然年级比较大了,干活也不含糊。”
这时秀芸一边干活一边看了看叫赵妈的人,六十上下,有点黑瘦,并不单薄,人也比较温和,两只眼睛很大。
“哦!我也姓赵,我叫赵秀芸,赵妈,你不是这个屯子的吧?”
“我是赵家庄的,离这儿有十几里路呢!”赵妈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
“我们说话可别误了手里的活介呀!”刘嫂说完咯咯地笑了。
秀芸觉得这两个人都挺好,包括整个李家大院的她见过的李老爷子,现在该叫老爷了,老爷夫人,还有王管家,都挺好的。
晚上八点多,秀芸离开李家大院,她手放进兜里紧紧地攥着那十个铜板,心里那个高兴劲儿真是无以言表,虽然她很累很累,为了能长期地在这里干下去,她不怕脏不怕累,只要能挣钱养活这六个孩子。
回想起今天干活的情景,她觉得她应该那么做,她手比较快,洗的衣服也比别人多,需搬动的比较重的盆,她主动去搬,她觉得赵妈和刘嫂对她也挺满意的。
想到这儿,她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微笑。回想起发钱那一刻,她真的是好激动呀!平生第一次有人把十个铜板放在她手里,当王管家把十个铜板放在她手里的那一刻,她激动的差点儿掉下泪来,她看了又看,真是无法控制那高兴的心情。
一路高兴一路激动,很快便来到了自家门前。秀芸家在屯子的最西边,李家大院在屯子的中间稍靠东一点,是本屯的最好的位置,两家距离不过三百米,秀芸因为高兴,忘记了一天的疲惫,走得也比较快,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六个孩子等着她呢!
早上离开家之前,她贴了一锅玉米面饼子,足够孩子们吃一天的了。临走前她叮嘱大儿子小宝“宝儿,娘出去给你们挣线买好吃的,家里你最大,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宝儿很懂事,瞪着两只大眼睛说:“娘,你去吧!我听娘的话,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
秀芸光顾了高兴了,却忘了一件大事,早上她说过,挣钱买好吃的,怎能说话不算话让孩子们失望呢!
想到这儿,她又折返向孙家杂货店走去。
宝儿帶领四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家里觉得这一天时间非常的漫长,娘的嘱托他时刻记在心里,他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像个大哥哥的样儿,这会正在往灶里填柴,因为妹妹说有点冷。
宝儿这孩子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记住了娘的话,这一整天娘没在家,他成了个小大人,对弟弟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
灶堂里的火着得很旺,“哔哔啪啪”地响个不停,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热乎乎的,他正在想像着娘这会儿正在往回走,手里拎着一大包糖果,想着想着他嘴角流出一大滴口水。
“大哥,娘咋还不回来呀!我想娘了。”
小妹妹这时一边哭着一边从里间屋走出来。
“我也想娘了”
“我也想娘了”
……
四个弟弟也从里间走出来,围在了宝儿这个大哥身边。
宝儿很像个大哥样儿,他搂着弟弟和妹妹,妹妹才三岁,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宝儿把妹妹抱起来,“小妹儿,你别哭,咱娘很快就回来了,你别哭好吗?”
说来也巧,宝儿的话刚一落地,就听敲门的声音,“宝儿,娘回来了,看给你们帶来啥好吃的了?”
几个孩子,听出了是娘的声音,都不约而同跑到门前来开门。
门打开了,六个孩子的小脸一齐挤进秀芸的眼帘,她看到的是企盼,是渴望,她在这一瞬间心一酸眼泪差点儿落下来,一整天的等待企盼,六个孩子得承受多大的煎熬啊!
好在她手里拿着小孩子最最渴望的东西。
秀芸忙俯下身子,把小女儿抱起来,亲了又亲把手举起来给孩子们看。
“你们看这是什么?”
“糖果!”六个孩子一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这一夜,秀芸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想到家里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变故,眼泪就止不住,她简直不能原谅自己。顶梁柱没了,天塌了,这副重担完全的,毫不客气地压在了她身上,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承担起这副重担呢?
许久,她才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看到她的丈夫李老十,在一片漫地上没命地跑着,手里紧紧地攥着装着半袋子米的小袋子的口,后面有几个人拿着木捧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你这个夜贼,看你往哪跑,非打死你不可。”
老十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这时木棒像雨点般向他的头上身上砸来,最后老十满身满脸都是血躺在血泊中不动了,两手还紧紧的抱着米袋子。
秀芸“啊!”的一声惊呼,坐了起来,满身都是汗水,心狂跳不止,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来她做了一个噩梦。
“老十啊!老十是我害了你呀!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这个家支撑住,把这几个孩子抚养成人。”秀芸用手抚着心跳的部位,暗暗地下着决心,她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因为她而死的丈夫,才能对得起这个已不完整的家,才能对得起六个不懂事的孩子,才能让她的心多少有一丝安慰。
鸡叫头遍了,起床还早,屋里有点冷,她穿好了衣服,来到外屋,往灶里填满柴和,点燃了,火很快烧了起来,“哔哔啪啪” 地响着,锅里的水开始有了响动,热气也慢慢地升起来了。
她的思绪还未完全平复,梦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两颗晶莹的泪珠噙在眼里,慢慢变大,在火光的映照下,甚是明亮。她叹息了一声,用手擦去了泪水,那种无法抹去的悔像一群小小的蚂蚁,啃噬着她的灵魂,她的心一阵阵的痛。
灶堂里的火渐渐 弱了下来,秀芸失魂落魄地来到里屋,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异中走出来,昏暗的麻油灯照得屋里朦胧的光,刚好有能见度,六个孩子睡得正香,小女儿睡觉就是不老实,现在已经头朝下了,她把女儿抱了起来,放正了,又给几个孩子掖好了被角。屋里有了一点暖意,看着几个孩子,她心里有了一丝希望。可以说孩子才是她勉强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和希望,她不能逃避,她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干活多挣钱,让孩子们过得好一点。
鸡叫声又传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几遍了,感觉天好像快亮了。秀芸端着麻油灯往外屋走,灯火一闪一闪的,她要为孩子们准备早饭了,她自己也得吃呀!要想好好干活多挣钱,就得吃饱了,人是铁饭是钢嘛!不吃饱饭怎么能干活呢?冲着月底的奖赏她也没有理由不好好努力呀!
很快,锅里的玉米面饼子已经熟了,她强支撑着让自己吃饱,这种没有食欲硬往下塞的滋味也不好受。
秀芸把锅盖好,把灶口的柴清理干净,这时天刚蒙蒙亮,她又回到里屋,看孩子们都还睡着,把麻油灯吹了,便开始上工了。
在腊月廿五的早晨,在凛冽的寒风中,在别人还在梦乡里徜徉的时候,一位瘦消身材的女人,正在向李家大院走去。
今天是秀芸在大院干活的第二天,她想好好表现表现,月底的奖赏时刻诱惑着她,她是得好好表现,她需要这个,哪怕是一个铜板,对于秀芸来说都是十分有用的。
晚上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她感觉疲惫极了,她知道她必须这样做,她别无选择,这样累点她觉得更好,心里舒服些,一种 赎罪 感油然而生。她手摸着兜里的铜板,一遍一遍地数着,昨天十个,今天十个一共是二十个,呀!怎么只有十八个?她头忽的一下就大了,难道是丢了?
正在她琢磨着怎么丢的时候,忽的一下想起来了,昨晚她给孩子们买糖果花了两块,她的心忽的一下又落回了原处,她为没丢钱而庆幸,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一惊一乍的,竟然“咯咯”的笑出声来。她忙看看左右,她怕被别人听见。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着,心里又盘算着过年为孩子们买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她盘算着等到过年她能挣多少钱。今儿是廿五,年前还有四天……这样寻思着她已来到自家门前,心情爽走路也快,她推开木门进得院中,屋里竟然没点灯,她知道宝儿懂事儿了,是在为节省灯油。
她一边开门一边喊:“孩儿们,娘回来了。”这时屋里灯也亮了,是宝儿听到娘的声音把灯点着的。昏暗的灯光下,五个儿子在炕里坐成一排在等着她,只有小女儿躺在炕头上睡觉。
五个儿子见娘回来了是无比的高兴。秀芸觉得十分的疲惫,整个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就是干活,挣人家点钱可真是不容易呀!
她看到女儿这么早就睡了,好像有点不对劲,就问大儿子小宝儿:“小花儿怎么啦?”小宝儿说:“她说她困了,就躺下睡了。”
秀芸上前用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像触电一样赶忙把手缩了回来,“呀!头咋这么热,她是不是有病了?”她把孩子抱了起来,急切地叫着“花儿,花儿,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娘你到底咋啦?”
女儿昏睡着,任凭她怎么叫怎么推就是不醒,这可把她吓坏了。
“小花这是病了,我去叫郎中。”
秀芸拖着干一天活疲惫的身子,冲出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漆黑的夜色中奔跑着,腊月廿五的夜,没有月亮,满天的繁星,好像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任凭她怎么着急,怎么落泪,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这个时候她多么需要有个人陪在她身边,给她主心骨儿,给她信心,给她力量,可是……
秀芸悲 悔 交加极力的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任凭冰冷的泪水在寒风刺骨的夜晚在脸上流着,流着,她真怕女儿万一有什么好歹她可怎么办?该如何向孩子她爹在天之灵交代呀?
本屯有个姓孙的郎中,也就是大夫,他家住在屯子最东头,和秀芸两家之间的距离少说也得有三四百米,差不多一里地。当秀芸来到他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见她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跑来的。
秀芸靠在孙郎中家门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孙郎中很是惊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满脸都是霜的雾淞人儿。他知道一定是秀芸家的哪个孩子有病了,不然她不会着急成这个样子。
秀芸大口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这时孙郎中为她倒了半杯水,“你先别着急,喝口水再说”。秀芸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我,我家,我家花儿”。孙郎中一下子明白了,说:“你不用说了,是不是你家花病了?”秀云点点头说:“发,发烧得厉害,昏迷不醒。”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说完整了。
这时候,孙郎中早已把药箱收拾好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指向门口,“我们走吧!”
家里只剩下六个孩子,秀云走得急,也顾不上别的了,宝儿总算是大一点儿了,他像大人一样把妹妹抱起来了,也学娘用手摸了摸妹妹的头说:“真的好热呀!妹妹,花儿,妹妹你咋了?你睁开眼睛醒醒啊!娘去请郎中了。”这时,另外四个小男人也围了过来,也都学着哥哥的样儿,把小手儿放在妹妹的脑门子上,然后再摸摸自己的,小二儿这时说话了:“大哥,妹妹的头好热呀!是不是病了?”“嗯!”宝儿这个小大人,他们的大哥哥,紧紧地抱着他们的小妹妹儿点了点头。
昏暗的灯光下,五个孩子聚拢在一起围着妹妹小花儿,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娘回来。
小花儿仍然昏睡着,脸有点发红,很明显是在发着高烧。
这时,几个孩子听到了屯中的狗叫声,都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窗外,睁大了眼睛,不一会儿,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娘回来啦!”宝儿大声地喊着。
随着开门的“嘎吱”声,秀芸和孙郎中一前一后的进屋了。
孙郎中放下药箱,示意秀芸把麻油灯往小花的近前放下,仔细地观察着花儿的脸色,再用手扒开小花的眼皮,仔细地看着。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很细的小玻璃棒,甩了甩放在了小花的腋下。开始把脉,左手完了右手,三根手指头有时用力,有时抬起,也有时一根用力,两根抬起,表情很严肃地一会皱眉,一会舒展。秀芸和几个孩子静静地看着郎中为小花看病,看着他的表情,秀云的心里有点紧张。
把完脉,只见孙郎中又从药箱子里掏出了一个用三根长短不一的胶管连着的东西,两个短的放在耳朵上,另一端有个圆形的铁片一样的东西放在花的胸,腹,肋上不停地移动着。
整个过程足足有半袋烟的功夫,只见郎中从花儿的腋下取出了那个小玻璃棒儿,两个手指捏着一头,紧靠灯火看了一会儿,长出了一口气,面向秀芸。
秀芸有点儿等不及了,急切的问:“咋样儿,花儿得的啥病?厉害吗?”
只见孙郎中摆了一下手,“外感风寒所致的急火攻心,不过没事儿的,我给开上两付药,吃了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我们的秀芸张着的嘴,瞪大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原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到了原位。
秀芸悲喜交加,两颗明亮的泪珠滚落下来,惊喜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不停地说着“谢谢郎中,谢谢郎中”。
又只见孙郎中从药箱子里掏出几个小口袋,拿出两张草纸,又拿出一个很小很小的黄铜小秤儿,每取出一样药,都用小秤称一下,倒在纸上,最后包了两包药,对秀芸说:“每包熬三次,熬两袋烟功夫,剩半小碗药汤儿,给孩子喝下,早晚两次,记住别让孩子喝凉水和吃凉东西,等两付药喝完定会好的。”
“一会儿就熬吧!晚上喝一次”孙郎中一边收拾药箱子一边接着说。
“多少钱呀?”秀芸胆怯的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她心里盘算着,会不会很贵呀?正在她想着心事的时候,只听得“什么多少钱?这一次我不要钱。”
秀芸眨巴着眼睛,以为是不是听错了。忙着问:“什么什么?”孙郎中停下手,转过身来,大声地说:“我说不要钱了,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所以呢!免了吧!”
虽然秀芸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听得很真切,孙郎中也说得很诚恳,不像是开玩笑呀!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那怎么行呀!你还是按平常的办吧!该多少是多少,黑灯瞎火的你也不容易,你说说价看我能给了吗?如果给不了我这不还在挣吗!剩下的挣够了再给。”
秀芸也是一片诚意,她不想白要别人的东西,她期待着。
“我说不要就不要,我孙秉正说话做事从来不突撸反丈的,那两包药也值不了几个钱,马上就过年了,你挣点钱还是给孩子们好好过个年吧!”孙郎中不容秀芸反驳背起药箱子大步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转过身来“记住,按时吃药,别喝凉水别吃凉东西。”
看着孙郎中孙秉正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秀芸张着的嘴好半天合不上,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好半天还站在门外,任腊月的夜风吹拂着她的 脸颊.
她打了个冷战,这才觉得有点冷,她马上又有点后悔,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这一夜秀芸几乎没合眼,她按孙大夫的吩咐,熬完了药,端到里屋,等药汤快凉了,端到花儿的旁边用汤匙儿一口一口地往花的嘴里喂着,看着女儿把半碗药汤喝完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才觉得又困又累。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秀芸来到李家大院,向老爷李茂生告假,把昨晚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看到秀芸满脸泪水地样子李茂生也很感动,说:“你放心的在家照看着孩子吧!这边的活有刘嫂两个呢!过年放五天假,初六上班,好好过个年好好陪陪孩子。”
当秀芸又一次感动得不行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等一下”,又听得“叫王管家来”不一会儿王管家“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取五十个铜钱来,”
秀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很不自然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李老爷子想要干什么。
王管家把装着五十块铜钱的袋子交到老爷手上,“秀芸,这些钱你先拿着,这是以后五天你工钱的预支,回去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好好过个年吧!”秀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半天才说:“不不,我还没干活儿咋能先要钱呢?”
“没事的,你这是特殊情况嘛!虽然你只做了两天,王管家也和我说了,你非常能干,你就拿着吧!”
秀芸恭恭敬敬地从老爷手里接过钱袋子,那一刻,又是感激得一沓糊涂,连声说“谢谢!谢谢!”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孙郎中的药真是有效,经过秀芸的悉心照料,药到病除,正午时分,小院子里阳光把孩子们的欢笑煮得暖暖的,秀芸的心也是暖暖的出奇的好,她在屋里忙碌着,虽然屋内徒空四壁,总还是要过一个全新的干净年还能办到。
下午,她来到村里的杂货店,准备办置一些年货,虽说是年货,也只是生活必需品,总得让孩子们过个乐呵年吧!
杂货店老板很热情,也不时的推荐一些物品,但秀芸兜里的铜板不允许。她看了半天,心中总是犹豫不决,想给孩子每人买一件新衣服,她问:“如果买六件小孩儿穿的衣服得多少钱?”“最少得七十个铜钱。”老板回答。
秀芸摇着头,手在兜里不停的数,最后她给每个孩子买了一双花袜子,外加给花儿买一个花头饰,又买了一挂鞭,过年了怎么也多少有点气氛呀!又买了点糖果,买几斤面和米,兜里的铜板也所剩无几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鞭炮声就开始响起,小山村的年味不断的升腾,尤其是村中地段响声最稠,不用解释人们都知道那是李家大院。
秀芸早早地就起来了,她得忙和着,虽然饭菜照旧是简单,和平时比还是复杂了一点。
她先把灶堂填满了柴,点燃了,她得把屋里烧得暖暖和和的,让孩子们冻着可是不行,尤其是小女儿花儿有病刚好,身体还很虚弱。想到这儿她上屋看看花儿是不是把被蹬了。
灶堂里的火很旺,不一会屋里渐渐地有了暖意,她把几个孩子的被角都掖好了,天渐渐地亮了,鞭炮声此起彼伏,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
老天还真是赏脸,过年的天很难得了个好天,晴空万里也不那么冷,为这融融喜乐的大年平添了几分吉祥之气。
吃过早饭,孩子们都把花袜子穿上,几个孩子头一回穿这么好看的花袜子真是高兴的不得了,小女儿花儿戴上花头饰满地的跑来跑去。
这时大儿子宝儿来到秀芸面前“娘,你咋不穿花袜子呀?”秀芸看着宝儿那双大眼睛说:“娘呆会儿穿,来娘把鞭炮分给你们。”孩子们全都围了上来,小花儿也伸出小手“我也要鞭炮!我也要鞭炮!”“花儿,”秀芸把花儿抱了起来,说:“花儿,听娘话你还小,不能放鞭炮,会崩到你的。”
不一会儿自家的院子里也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为家里也添了喜庆祥和之气——这大年的味道。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