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茶

文/楚地山风

临近五一，好友肖敦旺先生来电，邀请参加（湖南）城步峒茶新茶封坛仪式。虽然在电话里听了些解释，我仍然心存疑惑，封茶？听说过封坛窖酒，却没听说封坛窖茶。带着疑问，打开百度搜索，才发现自己孤陋寡闻了。封坛是传承了上千年的传统藏茶古法――发酵型新茶装坛密封存放在阴凉、干燥处，通过一年半载的自然发酵，启坛后，茶中热燥之气消失，茶味绵长醇厚、回甘历久。新茶封坛，是茶人一年一度的神圣大典。

我和峒茶结缘，始于与敦旺先生的交往。2018年春，通过朋友介绍，他联系上了我——那时我正醉心于诗、联的习作。应约到他的办公室，品着当春的峒茶，敦旺先生聊起峒茶经来滔滔不绝，犹如天马行空，聊到激昂处，不时来一两句对偶古句。那时，我很少喝茶，鉴赏茶的能力自然不高，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到茶叶来自几百上千年的古茶树，峒茶古树最高可达七八米时，他的茶经颠覆了我对本地茶的认识。本县农村的园边地头常种有茶树，但都是一两米高的灌木。那么高大的茶树，一定有他不寻常的来历。茶叶也一定有他不寻常的特质吧。

带着好奇心，我特意去了古峒区杨梅坳村的大山里，实地察看了古茶树（编者注：杨梅坳位于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汀坪乡）。只见苍劲的树干上，虬曲的树枝伸展在云雾中。点缀在杈丫间的松萝，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站在高大而古老的茶树间，让人顿感天地之悠悠。

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古时为峒区。峒，为古代羁靡政策下南方边远少数民族聚集的山区，峒民在头人的带领下承认中原王朝的统治，取得按地方风俗自治的权利。明弘治十五年（1502），朝廷设置城步县，实行“改土归流”，巫水以北由明廷委任流官治理，但巫水以南仍保留五个峒，称五峒地区。直到民国初年，才改五峒为乡。

峒茶，以生长在峒区而得名。大约自峒区有人居住起，就有喝油茶的习俗，油茶的主要原料是茶叶，由此可见，峒茶历史之悠久了。峒茶的衰微，与那次波及湘、桂、黔的苗民大起义相关。明弘治十四年，为反抗朝廷的压迫，以莫宜峒大地茶园寨李再万为首的苗民起义抗争，一时间，聚众近十万。起义被镇压时，峒区四处血雨腥风，峒民大部分被杀被驱逐，茶园、茶业从此荒废。从大地茶园这一名字来看，可见当时茶园的规模之大了。现存的峒茶古树是野生还是种植，或是二者混杂，成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初次撩开峒茶神秘的面纱，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湖南城步的茶专家钟先生发现了峒茶的价值——茶叶品质高而又仅本地域特有，于是在七里坪园艺场开展峒茶产品研究，取得了耀眼的成果，所生产的峒茶红碎茶两次获评省优产品，峒茶也被列入湖南省四大优质地方茶种。然而时过境迁后，峒茶又归于了沉寂。时至2015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敦旺先生接触到峒茶这个地域特有的优质资源，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产生了身在宝山而不识宝的愧疚。从此一头扎入了峒茶研究、推广工作，同时为峒茶四处奔走呐喊，一干就是八年。怀着对峒茶品质的坚信，从组建团队到争取专家支持，从委托加工到成立峒茶科研园，从产品定位到商标申报成功，从国家地理标识获得认证到峒茶进入中国茶全书，他和团队一步步执着前行。尽管曾多次遇到阻力，也多次被人不理解，他始终“咬定青山不放松”，在他百折不回精神的感召下，团队“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数年如一日地坚守着峒茶事业。自投身峒茶事业之日，敦旺先生就十分重视传统文化对产业的赋能。一方面，他和团队成员傅先生分别拟定了古韵十足的“五峒茶人宣言”、“茶人誓言”，鼓舞激励团队。另一方面，广邀诗词、书法界的朋友前来品茶交流。在峒茶科研园里，时常聚集远近的诗人、联家、书法家。文人墨客，品茶论道，吟诗泼墨，其乐融融。

“五一”晚上，随着身着苗服的主持人出场， 湖南白云湖生态茶业股份有限公司首届城步峒茶――古树茶封坛仪式正式开始。来自武汉的书法家谢峰先生、抗疫英雄陈杨先生、乡贤企业家王文清先生，先后向茶圣敬上热腾腾的峒茶。然后,肖敦旺先生虔诚地颂读了《祭茶圣文》。接着，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三位嘉宾以清泉净手后，为一坛坛新茶打上了封条。在标明时间的封条上，年近八旬的书法家谢峰先生亲自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简朴而庄重的封坛仪式，如峒茶人一样——平实做事，不慕奢华。

活动归来，脑海里总浮现着那一坛茶。我在想，那封存的只是茶吗？那封存的是故事，一个个来自古茶树的精灵，在诉说着苗家人的古今茶缘。那封存的也是情怀，是苗乡茶人为推介家乡、振兴家乡而打造顶级茶业品牌的追求。那封存的更是精神，是茶人团队数年如一日研发、推介峒茶，几千个日夜不图回报的坚守。同时，那封存的是满满的文化，是华夏上千年茶文化上长出的新芽，也是文人墨客倾心挥洒而出的韵味，是一句句诗，是一幅幅联，是一笔笔字。我想，这一坛封藏融会了历史、情怀、精神和诗情画意，在相互交融中发酵，一定会滋生出更多的纯厚。我迫切盼着这坛茶的启封了。

本文成文时，敦旺先生和湖南城步宣传部的领导正在长沙参加湖南卫视“家乡有好物，我们来推荐”第二季公益宣传片发布会。我想，峒茶这一久在深闺的苗家美人，是到了让世人惊羡的时候了。（2023.5.24）

（配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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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