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古香慢 • 情愫

作者/尹玉峰 (北京)

       谷辉水媚，埋玉藏珠，芳透乡土。海吻桑田，但见凤翔蝶舞。天籁颂星明，念无止、银河雀语。绕心流韵丽楚楚，惠光日月相抚。        

       赞一个、潇潇风度。心历流年，风物欣睹。恰好临窗，烂烂彩颜盈户。脉脉惹相思，感天地、心归所属。玉冰清，尚其志、旷怀情愫。

前言作者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美术家协会会员。生于郑州；祖籍南阳邓州，有史著《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版）；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词语的双翼-中国当代诗家百人谈-对话录》《舌头焚烧的灰烬及神性之光-中国当代一流诗人-纵议综述概说》等多部专著及合著，作品逾千万字；参与主编《中国网络-先锋诗歌大展》（按:分诗歌总集、文本卷、史踪卷、评论卷-上下两部）《诗人名典·顶峰诗歌奖-诗文选萃》（按:诗歌卷、文本卷、评论卷、综述卷、导读等）；另有长短诗，七千余首。

1沈雁冰的子夜如臼齿上镶嵌的钉

文/唐明

1.

茅盾叫沈德鸿苏杭嘉湖六衢四辟

粮艘贾舶无间道或旁无它适

凭镇虽一隅，实通三郡、六邑

屏藩，富商大贾数千里趋车同辇

载万金而来——奔赴！

莫不摩肩接踵，如澡堂会。

逐一都尚且腾芳，拈芬骋香，

乌镇积淀着丰厚的人文气

上溯梁朝昭明太子萧统在此读书

2.

唐季的银杏树迄今仍布叶垂荫

葱茏豪门，巨宅、林园相连

亭树、画舫、藏书楼……

个个环环相扣！白壁题诗者

每逢旨酒词令必咏之作赋

侑觥握盏，密密匝匝的雨连篇累牍

骚士结社、清客成帮、琴棋书画

样样得来！只要手头宽钱够

下苏杭，直视舡公优妓，款俣泛舟

3.

镜与殊，女色管管箫弦曲曲可伴鹭

绰绰有余、相约饯行！

著作一种伟大的小说与传奇

此生不换成一名家足愿。

于是去做毛润之的下属和秘书

到广州，找乡党，以是北伐，

又在海上。或叛逆……

听说蒋校长四一二杀人如麻

4.

已经成名了的茅盾坐上火轮船

仆仆然风尘系埃，回到故乡！

惊不破，一池云锦之水微澜

赢得赫赫美名的《子夜》

一片鼓噪切入写作系统的话题

阡陌，横竖不知沈雁冰的乡里人

也只道沈家仔出了个作家

比不上前清一个举人

5.

茅盾回家旨意在省母

也采些春蚕、林家铺子这类题裁

他不必微服私访么？

要出巡。也无奈拙于辞令

和人搭讪又不热络

偶上酒楼、茶肆、旁听

人又生得矮，品貌或许不端

别人都不认他为同伙——

6.

大抵是小说

却遇劫持敬都不肯买？

地摊上，居多——

风吹日晒的，纸都焦黄了

卖不掉。老屋后面三间屋

小院静幽极凉随后又邮了一批

从上海运回的十几箱书。

一层楼，铺砖，木棂长窗

各处暗沉沉氤氲啄深

再进去豁然开朗

西洋木家俱，整体淡灰、虚白

色调分外亦轩逸敞亮

7.

处处相隔如撂积木般囤积居奇

书籍，却本本插花乱堆

邪支欲，乡人叹——

这书生，准是入火纯青

走魔了，不谦虚成精

穿中式白绸短衫黑皮鞋

端出茶，与旗袍们帜帜对峙

蜜饯锦橘小鲜肉般抽出

浅红的雨或酥手

“要题字么？”拿笔作画

潜颈一缩才收

墨水瓶打翻两页纸迹

西装革履纵容一轮小刀样

躬身将出一棍子，拆开成扇

8.

“下次再来吧”，送到楼口，

便辄止即停。也不留步

。阁楼，如何叫沈先生？

汇款单怎么写两个地址若鸟虫篆！

一个也不认识，一问是洋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句句珠玑

言必凿实、一式两份的现实主义批判

这些都不懂，什么修辞、逻辑？

还不如织蔑编筐，切几绺梅菜扣肉

9.

老乡绅，一概不风趣优雅

咀味、嚼劲、力道可堪回首思味

词语清凉、温润、凌厉、魁拔

句句长见识——

含字若冰。禀赋，引人入胜

一字一字读下去铭入脑海

却是他识别一说

在日本扶桑与女人混浴

揶揄、经略、尴尬、觊觎

10.

惊艳和服兜胸一转迸溅四射

一波三折般用潜意识样

拖浴巾，谨饬入水！

和欢襟一竖两浮却挂在橱窗

玻璃瓶似的一双大腿

肥白香肩，裸睡样品芳承娱

臂膀尖锐犀利袒裎相见

婆娑姿选或娉婷妖娆粉艳

如何构思长篇习文？

欲创作一本，奇小说

2奇章妙境的周作人

文/唐明

1.

风袂。风屑。风絮——

庭院植竹，静谧囿于成见

由一片刀锋上斩落泪奔

洞察奇章妙境。如一盏灯的隐逸

寂然如朽木枯坐

苦涩的二先生持杯面对其弟子

诗人废名，在苦丁茶中

一品一啜，又放下。

仰天兴叹并摇了摇头走开

茗烟寞寞上升。安详踱入空门

如同一匹瘸马悠然休憩

在水草边伫立苇浪芦烟的未名湖畔

其笔意抵达诗义逻辑的潦倒哲变

2.

稍一忽律，邪性暗自滋生！

一声入腹似鸟鸣的枪响划过天阶

“他要投日本人皈依扶桑太阳旗下”

冷漠似泠鸢一点冥顽诡吊的饥荒

字字珠玑恍若隔世向众人讲述。

南下了无尘迹毕竟岁月不饶人

仍居缺失心头恨别的模样

由此山抵近就职于北平学监之路

一粒子弹，令其吓破了胆？

隔着老虎桥的玻璃他木讷缓缓旋落

3.

惊诧携其肉身构成一级级方砖

驰骋于颓废的笔触

画意逡巡，冲淡疏阔揶揄！

沪上那厢三先生周建人的一声轻唤

而大先生已逝。

可以聆听循循善诱汩汩隐没

温暖弦惊大度的回响——

又一次见其内心萧然无凭和空虚

及包容一切。罪与罚的铁律。

4.

今天  我必须写一首诗魁拔驳斥

以表达，景仰、目眺和痛疼！

回望追悔莫及的大师

失陷于丧失人格的牢狱之窗。

他蜕变必身处囹圄

在壁垒森严之隅墙角罅隙一晃

太阳敏捷的光炽踱步惬意

与忆及往事。张中行的访谈

语言淡定！他不是余永泽

口口相传秉承至妙中的环环相扣

且录下，梦蝶恋花般的想象力！

5.

时间将检阅读史者的一览

觊觎之心良莠不齐

以守颖灿的小品。得其仿佛

认从天地切入览物之情，

而理解一个伟大的教导静静译书

也会将之的目光，移向别境

布泽四方的天才作家苦雨伶仃

于充满歧义的山径湖畔

见苦雨庵坠下的一声蝉鸣

跌倒在千里之外扪心自问

忆兹事体大的往年针对风月无凭

而不呐喊。知堂荏苒

性情一写的机趣在茅屋陋巷

敏锐抵达，茂林修竹鼠尾续貂之状

做为绍兴师爷，而不容动就笔

他死于寂寥死于病疾

饥饿困苦，带不走一点缠绵悱恻

——————

『释文』

周氏三兄弟，一个犀利果敢、疾恶如仇，一个机敏胆怯、愁苦如茶；而另一个，则一事无成，形散神离，得之二兄之名誉在政治上，作为橡皮图章，尊从党旨，似仆人样，努力锻炼，跟风捧场。

而一个鲁迅，顶过一千个周作人。周建人更无能，与如上二兄相比，则差之万里！

在小品文随笔方面，周作人第一，国内无比能及；而大先生鲁迅，却小说一流，域界驰名笃深，载誉而外，向无人不钦佩感味。

3马寅初与《农政全书》

文/唐明

你可以不罗织风

也可以三月不食肉味

做为一个农人

也可以不锄地而欢欣鼓舞

牛羊可以不识

但必须拔苗助长

麦与韭尽管不辨

完全能够四体不勤

五谷不分，又能怎样？

安于现状的著书人

开始著书立说！

梦䰟蝶恋花的知农者

写就了《农政全书》

而被焚毁——

在贪婪文字的洞窟

打算长住

——————

『释文』

马寅初先生，因提出“新人口论”，而得到批判，并被逼辞去北大校长一职。此后两年，蛰居寓所，撰写初稿100余万字《农政全书》，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付之一炬，乃在中国农学与农业方面，造成巨大损失；迄今为止，再无飨遗落，永逝于世。

4民国繁华录

文/唐明

1

没有穿黑衣人的乌衣巷

街道两边上卷。再凹下来

地下党。或凹或潜

拆白党。或凸或伏

旗袍。千家万户盛开——

绽放花蕾的右腿

自左衽旋上去从开衩处现香袜

一闪一纵，却别着手枪

2

梅花党芭蕉旧院

海棠轩弄堂一号

住着杀人魔王，王亚樵！

青红帮，白里透红

贩罂粟鸦片大烟铺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青衣人穿皂衫

折扇一合青烟缭绕

折扇一开花蕊般的子弹

匆匆飞旋

2

正打得满堂彩，中眉心一个眼

后脑勺飞翘，如开染酱铺

惊奇的霓裳流丹飞虹

花枝乱颤的水红

血流满院。莺莺燕燕

皆做星散化蝶变叠翠耸碧

玉镯跳套自粉袖上捋至藕肘

3

怡红馆女校书——

莲蓬裙下藏打黑枪的白面书生

“姚先生要查人啊请到别处

这天真热，须洗个澡……”

“什么？要同沐呀，

滚蛋，别扫老娘的兴——”

4

“出来吧，放别人，真不要脸

大白天，钻人家姑娘裙子”

“真想得出来”。介某人蒋姓

从此荒唐一世，听王亚樵说

得亏是陈英士得巧儿

——才救了他一命！

5

“先生请慢走”，门帘一挑

踌躇满院。靴上别刀有道行

也不乏勇气捉谜般笑酌酒

高唱，“请了，请了……”

春天的乌鸦穿着黑衣

栖息于树巅

阳光遮不住乌鸦的翅膀

这一丁人儿从今往后飞黄腾达

6

夏天的白衣人穿黑皂衫

盈盈一握不住喊“真是水到渠成”

鲁迅也吃过花酒……

陈独秀还嫖过娼得过梅毒！

郁达夫既嫖又赌还睡花旦！

郭沫若在云上飘

先睡其姊后娶其妹串串烧

7

“什么抽大烟的袁克定偎红依翠”

“把沪上最值钱半条街当了”

“谱曲的黎锦晖是吃女人饭的

像当年的张宗子袁枚李渔”

“狗日粮食瞎子阿炳得梅毒大疮

才有了二泉映月江湖水弋阳调”

8

张爱玲最爱读居然是写妓女的

《海上花列传》。胡兰成

竟然当面对她讲，嫖妓感言

张还插科打诨说讲下去——

“怎么刚开头，就打住了

那么下篇呢？谁谁又怎么样？”

“你说汪精卫啊他可是个软蛋”

唱戏的卖艺的写小说说书的

哎，读书人干的龌龊事——

邋遢腌臜，某日坐在室内看天

天很蓝，似油画布刚画……

9

如油漆浇下。白云朵朵——

玫瑰花色的帘子布挡住了脸

拉开一看，下雨了

怎么就下雨了，天刚才还很蓝

滂沱大雨浇啊浇

把蓝天浇成水和光

桃花谢了，杏花开！

梨花带雨，败了又败！

谁能在雨中弃伞，让它浇……

浇得桃花妖娆

杏花在杏花巷飘

10

飘到外婆桥扼杀拈花惹草者

“命啊”，陆小曼抽一口

上好的芙蓉膏拜流氓画家

刘海粟为师，学画——

到老年她全靠

和她同居的翁瑞午养活

陆有妇科病

和徐志摩婚后愈重

在翁瑞午面前宽衣解带

被按，日子久了难免因按生情

——————

【释文】据陈定山《春申旧闻》载：“陆小曼体弱，连唱两天戏便旧病复发，得了昏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是丁凤山的嫡传，他为陆小曼推拿，真是手到病除。于是，翁和陆之间常有罗襦半解、妙手抚摩的机会。”陆小曼在翁瑞午给她推拿治病的时候曾问他：“瑞午，你给我按摩确实有效，但你总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啊，你不在的时候万一我发病的话，有什么办法呢？”翁瑞午想了一下，对陆小曼说：“有是有办法的，但这个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好采用的。”陆小曼连问是什么办法，翁瑞午就说：“吸鸦片。”陆小曼一听是这个馊主意，就大骂瑞午害人。但是，后来看到翁瑞午一直在吸，而且很有味道，自己又老是犯病，一时控制不住，慢慢地吸上了。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坏习惯，可一旦上瘾，就无法控制自己了。她和翁瑞午两人，常常一起在客厅里的烟榻上隔灯并枕，吞云吐雾。

5袁克文-烟杆上的玉

文/唐明

1.

古宅、梦境、烟杆上的玉

老式样的门扇，一棵树的门扇

祖堂。槐荫。撂荒的园林

犹如昆曲戏中所唱——

“耐烦着乍涌还寒。”

萍衣娉婷漱苇烟澡冰凉透的亭下

玉阶铺寥汀花溆浦上风穗

簌簌坠落耳珥步摇蝤蛴的粉颈

襟飘领掩滚边拤丝堆绣镶嵌

腋下，一古脑地切入

胸轮左衽。且待烟杆上的玉

罂粟花烧出膏脂状的泡儿！

2.

芬芳馥郁，唯独鬼见愁样

人品没得说！尽淫染着颓废

弃妇似的落魄公子哥

民国旧习气。挥金如土

胭脂奁里抠出三辄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似的花妓粉楼书寓

篁园个个竹竿竿斜挎滴水

遮一下，临门别户的小刀月！

犹如玲珑骰子安红豆般

偎虹依翠，扪睫且问温香细软

捉来左右手边的窕娘蝶衣

吻腮钿头！云篦击节碎——

擎捏二八妙丽女人的酥乳温手

陷入沉思样的娇喘吁吁

倒喊一声，嗔怪！丝丝入扣

3.

莺语剔出琥珀色在镜匣边理鬓

旗袍拢细腰入胯，著书立说

焉耆栩嘉，焉识？择燃糖白照

巧入肏，越俎代庖

亦征花汁椒盐涂壁凭纸刀裁作

虞姬样，工巧一画貂裘惑乱

一幅湘云醉卧芍药圃

便飞上屏蔽青峺的帘隙

燕燕于飞茑草吊兰陈放于橱上

——案头清供妙酌斟茶

红袖添香却之不恭懒邀客

“细佬问候杨柳小蛮腰似的

第几房姨太！”帟巾执娱

似葛洪炼一炉仙丹！

在恰似仕女图上借别人刺青

纹身濡染着唐人的梧桐雨

徽宗瘦金体的电闪雷鸣——

霹雳正举！千帆过尽皆不是？

怎奈何，宋八家、元四家

曾付婵娟索帕，芭蕉荫里

4.

自太湖石假山迸溅碎瀑

……竟然换得默不作声！

“红楼石头记怡红院衡芜别馆

玄固。说与谁听，倩谁能付”

最后以卖画为生。安身立命！

园囿精舍一街两行皆是其铺面

芙蕖藻井榻上斜放几本所著

寒云手写所藏，沐手摩娑……

冥想去，大约是，宋本提要

《廿九种》《古钱随笔》

《寒云词集》《寒云诗集》

《圭塘唱和诗》。所写掌故

笔记札谭如《辛丙秘苑》

《洹上私乘》等等等等……

5.

众生窃窃私语，俱觊觎

金钩上的鹦鹉学舌咏诵宋词

禁不住姹紫嫣红惊呼在作死

潇潇洒洒的暮雨在挑起鹤氅！

兼顾雪泥鸿爪在群殴

抑或蜜蜡间有啁啾鸟鸣

“织梭般缝合勾心斗角的飞檐

抵着茗烟穿针引线拧出篆字”

抒机一丢，恰飞过经纬罗畑

才子书般的惜字如金，竖屏上

被一管吹奏的洞箫，扎破！！

灯盏在插满庭院的烛光中游弋

叶叶如掌，句句萦绕……

字字顺雾弥漫！羌笛一折

三叠两衬。二泉映月筑蟾宫

满庭芳。入戏，慢知款曲

胡琴在剑胆中钓一舟泛桥西

掷东。芦浪一晃！与几位女弟

具陈愚累骨朵裙帜玛瑙珠

且无论青红皂白，酒宴珍馐

6.

松鼠，衔铁豌豆般的松子

沿雕梁画栋一蹿，廊上狐仙

妖娆、俪歌、旋舞！池水

敲羯鼓！鼓槌抛媚眼般

解开纽扣，露出鲜艳邂逅相遇

夭夭若桃梨花带雨伞伞皆在

褶皱似的揉搓里，打旋……

眉黛妍媸毕露！裙下

珠玑正朗诵词章。萧疏隐默

阮咸抚弦漾濞，落叶归根

月白风清。寻思酒后，

执一壶春醪酿成秋色啄香的

颗粒！粒粒咏倦伴随僧侣

——在留得残荷听雨声中

一把伞伫立。芒鞋站在苔藓

洇湿润滑的石矶溪流满院，

绕庭思虑！桑叶之碎……

蚕蛹羽化成蝶，而花魇蝶变

却在立岩盼雨的时候——

扫墓。他死于责怨死于轻叹！

6海上花絮·丽人影迹·拾穗者的旧痕（修改稿）

文/唐明

『诗序』

……寓沪上两度，徒欠吟颂-明星篇，歌之仿佛，怀其丽彰，故谓之海上升“冥”月，景叹之泓渲。然，均未得之耳！于今须弥，一晃六载，及春入夏尚媚暑，突萌诗兴，援兹一缕，谋得雅思托福，益于笔耕。凭空却骋念，慕斯夕妍，雪藻羡之韵逮，姝影凿诗弓，娉婷颜蝉鬓睹电影胶片时光长河中的丽人，惟民国殊艳迢逦，逸闻多举浩繁。南国有佳偶，剧坊倩谁能付，寄豆几枚，词裳裙语，事出特立，工巧妙奥，奇葩纷纭。思物并伐，而将之一赋，任意东西，两裁缝纫，冷香才掬，旗袍仍顾，乃见言。

1.

日半，春暮。夏蚊并爪而蝇飞，

白昼星夜，交替轮回上升

冷饭热炒，才一突噜嘴儿，又说开去

上海，就是一幕幕——

幕后黑手制作的

电影……

打头起儿，自开埠那天，口子一开

这厢那厢，两手兜底儿

漏一漏水，一耸翘儿

但见金雕大蒲扇，如银屏，

盖游江心，煮榻为舟……

“金子就突然撑破天似地——往上涌！”

谁也别冒傻气，“麻将牌一摆，且瞅准儿

打顺了，赔了身子，都愿。”

你当人家二爷，小京彰，袁寒云，是谁？

告诉您，那可是当代大总统的公子，

还能欠了你个把钱儿不成？

“放宽心，打下去，怎么象食尸鬼样，摧命。”

一切犹如开了封的酒

在启封处，贴封

若作家金澄宇在长篇小说《繁花》里说

灵异之地儿多事之秋的海上。

“呼啦”一声，几声不惊，一声不响

只瞬间、刹那，便拥进了那么多外乡人

风流盖世，生于枭雄之家的袁克文

真他娘有钱！为吃花酒

把上海六大影院，全包了。

却一辈子只和底层的人做朋友

2.

“小赤佬，侬瞎了眼噢？拿鞋尽往脚面上踩”

……其实，这字不念“噢”，而念“嗷”！

多种多样的话语权

比仓鼠堆积如山的过江龙都多——

“押宝儿，也怪侬本多情，奈何，多愁善感……”

这话，并非是说人，而是说事，指电影。

海派电影院看着晃眼……

流行乐之父黎锦晖，带了一帮赶时髦的小潮妹

个个犹赛仙，出道即是，一堆大明星范儿

美美女校，懂吧，王人美，侬晓得吧？

中国第一代歌星如周璇、白虹、严华，

大多、尽乎，皆是其女弟

俨然赌技，高手林立，玲珑骰子安红豆

大明星徐来，即是他第二任太太

连毛泽东都羡叹其好友云，

“桃花千万多，比不上美人多……”

3.

……赞其女人缘。民国早期电影界

妖娆女，多出自其门下

黎莉莉、于立忱，俱为其义女

寰谛凤翎，花界女优——

阮玲玉。胡蝶。电影小报。

电流般，肆虐疯狂，

一场场事先张扬的谋杀案

在上演。阮玉玲死了

金嗓子周旋，疯了！

解放后，相传。周旋从香港回来——

是被担架抬着

身体被一帮遭天谴的黑社会大佬

糟塌、玩弄得已非人样儿

大茶壶。电梯闸儿门一启，

新潮儿！黑糊糊的人群暗流涌动，乌秧乌秧的

这其中不乏嗜影者女作家张爱玲

而她，此后最想嫁的，居然是导演桑弧

一次验孕，被查出子宫颈折断

二人从此，分道扬镳……

《不了情》《太太万岁》张爱玲此生

唯一写的两个剧本

均是桑弧执导的……

4.

法式歌舞町般的放映厅，

如红磨坊。一柱追光扫向屏幕，射入双眸……

无声电影院，正播《渔光曲》。

一切皆循环往复、蹈矩循彟

陷入瞳孔里的赵丹、白杨、金山、

舒绣文、上官云珠、王丹凤，均是后来者

秉承赓续人而言，叶秋心、李丽华、陈云裳、

陈娟娟、龚秋霞、孙景璐

结果后来，所谓影评人唐纳捧红的李云鹤

蓝苹，仅算三流……

群魔乱舞，剑匣、灵魂、出窍

成双入对的银屏情侣跑到西湖边

留照存念。十对乌鸦，唱着很潮的湿吻歌

结局很惨！一对没成。

抑或言，是没将革命的爱情，进行到底

手捻英国东印度雕花烟斗的编剧黄宗洛

对妹妹说，“演戏，小把戏

人生，顶顶重要的，还是学问……”

5.

于是，最终女演员黄宗英成了女作家

影子戏，电影，鸦片烟的香气

一如沁园春的雪，在一种濡染人世间

烟花岁月钟鸣鼎食般映着水渍，盈盈一握

镜头随之移动，屏幕一次次远航

涉猎文字的香气争奇斗艳，扣齿品芳

往事如烟，年华似流水

站在明星影片公司的旧址

与其同款，在海上

和联华影业公司——

也从此推出了历史舞台剧、

怡情剧、传奇剧、悲喜剧

陷入悲惨故事里的主人翁

结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布莱希特的行动原理和指向

如无间道般。自上海开埠以来，

国内外商贾云集，人口骤增，汹涌澎湃

7旗袍上的民国

文/唐明

就那么一丝潋滟生辉的微颤

胸如坟起的双盏倒扣

面含春水的漩漪

衬托潋滟蝤蛴的粉颈

两爿藕叶状托腮的滚边

镶领的盘扣，似银锭……

如定海神针一般环环相扣

让领帜交织彼此裁剪合度

压着吐气若兰的项链上

左衽向左腋倾斜，河流湍急

渗透蜂腰突峰下敛上耸的两廓

穹隆一般，旁逸斜出——

啸聚于小提琴与萨克斯演绎的

四个四重奏。让艾略特的诗

围绕娇喘陡峭的腰身旋转

妖娆而不滑腻——

欲堕欲崩。坍塌却屹立不倒

琥珀一样雕凿娉婷玉树

几个旋翼的折边如漱泉声鼎沸

莲肢藕肘丰腴的双臂

自身躯梅瓶舒展的云泥之间

呈S形凸凹洼陷随波云诡谲

柔软似水一路下滑

纤纤擢素手却似葱白尖尖削出！

芊芊指甲蒄丹濡染

洇湿如檐廊滴水

绕指柔白皙粉嫩的玉镯

在玉笋般的无名指

套上委婉白金的钻戒

待字闺中的一枚圆杏恰镶于

樱桃唇色的贝齿含露

檀口一张舌灿莲华卉绽如灯

她要过江，去桥西柳色里

搬一架蝉鸣斑驳剥了皮的松木梯

倩谁凭说，亦无用——

非要踏梯侧坐白驹过隙一般

去找督军让一队士兵

绕过桥东围着潭水

哄她下来。她要这样挎枪

去当女兵。红杉树的影

独树一帜。尘埃颠簸宁静的风

她呼啸如飞翔的云霓

却在一夜后安之若肃

沪上。绢帕晒皱的南京路

一群穿旗袍的美艳明星

其中有她。黑白胶片上的丽人

渔光曲与马路天使里的丽人

一江春水流不尽八千里路的

丽人。哎，侍寝的丽人

真不该，家道中落

含冤而死的丽人——

在一曲扦插歌里

唱着桃梨劫的悲鸣

花瓶似的腰身如此死殇而亡

人体乳波臀浪的协奏曲

在两边山峦般耸立的睡眠里

对峙。如斧砍刀削的乳峰

此时塌陷。两弯细眉春山含黛

梨花带雨的毅然决然……

在亡故后永祭。旗袍惊艳

粉颊失血，唇色淡紫如绛红

一丝滴水在眼角打转……

双手叠加的白皙如葱白

渐之枯萎。而旗袍仍在盛开

如流星划过半空让秋水尖叫

入棺的蜜蜂在尖叫

围绕旗袍抉择如何采蜜

如何身扑花蕊

在梨园中隐遁奔逃

8我需要一架穿旗袍的留声机

文/唐明

由黑至黑从白变白

我需要从一架穿旗袍的留声机里

体会民国的冰与暖

一支由上海弧步舞流曲的旋律

内山完造送走了鲁迅

将茶盏收拾停当杠一摞书回家

他见到郁达夫已经是下午三点

投缘谈趣正浓

相机镁光灯“蹦”的一闪

从霞飞路到哈同花园

要等上将这支曲播完十遍

再煮两趟咖啡

抽三根雪茄吃上一顿美餐

和一个穿浅绛镶柠檬黄旗袍的

女子缱绻后，从鬓上

梳子捋一捋胭脂粉状的香气

随镜花一朵飘向爱俪园晨读声声

苛守瑕疵和执念

与康南海和

在一旁服侍的七姨太

凑趣眉来眼去

紧接着木檀氤氲的茗烟

芳泽才舒的陆小曼用葱白纤指

在刘海粟眼里折弯钤印

两黛眸子，淡描春山

轻声道，那个所谓的日本浪人

也还识趣。被杜先生

摆了一道。就再无瓜络了

芝兰饭斋送去晚点

湘芫舍房送来樱桃米酒

蒄丹一悬

五粒丁子样的指甲

显然抺出淡红

用象牙筷子叨叨在酒糟鱼

葱花似的碎屑里

平升一团声浪

直听温瑞午对诗人徐摩志说

且将那诗给我看

潘友声一急，用肘夹眼

碰了下坐在左首的薛先生

电后胡蝶却喟叹

这时局啊！叩一回门

也要竽听充数

等上三五晌……

还是等我那批货到了天津后

下舟山，到扶桑

我请大家洗温泉

眼到九月。一晃倒见广平兄

与萧红说事，她说先生刚睡下

就不必叨扰了。还是的

天岁行晚愈热，海婴哭闹

要去静安寺取桃子解渴

弄些花露水霪帐，也怕蚊子咬

眉心却充满不屑对于萧红

要仔细，被先生夺走——

一上一立。全成光荫如酱豆

茶色的晚风，把一炉香吃透

弦歌四起，刚从大世界出来

那个热。通抵全湿在香胸后背

干一杯马蒂尼或苦艾酒

到香榭丽泡澡丝湍的按摩气泡

在沧浪呛水间沿乳白色

大理石柱滴下映着水色两乳的

凸凹半轮。唐协理拄着拐

看着大都市头牌，淋淋在浴

缠枝莲藕纹苔痕斑斑的花缸

几尾五光十色的鱼

街珠吞藻，霓瓣漂浮一层

昨夜显然是醉得一塌糊涂

睡在宝蓝色裘皮大皮连同裸身

白杨自帐幔一挑爬出来

柔软的白炽灯一盏照在她

白金似的赤裸肌肤上

缓解了酒气的醉

也立时清醒濡染陷进一片

琉璃色弥漫潋滟生辉的朵韵中

一切都走了调

隆隆炮火轰鸣

自外滩高楼起伏跌宕的秋声

到苏州河濒死漩涡争鸣的漪澜

一纵且过，三五十年过去

对于一个星期都觉得很久的

他们。我们尽管从箜篌弹奏一曲

容纳罪恶，至更多年后

谁能绕过这样一个星期天

彼岸花谢，春秋更替

如一件旗袍和外套

留声机唱片耳鬓厮磨雨疏风骤

今夜。我以旧换新，写下

如是诗篇，为惋惜他们

哀愁。丝丝入扣的哀愁……

且缀化一瓶酒味，在沪上

夜半歌声魍魉将息

9湘西赶尸会-凤凰城谷雨的浸与逝

文/唐明

1.

扑克牌。向楼群四边扩散

一排老房子门窗剥离

苔藓。植物。油磨坊

在卷集说书人刊布的麾下

但听案上沉香响板一拍

错综复杂，覆盖了它的表面

藤蔓弯曲，如蛇般盘居栖息

上攀到树顶的瓦片与砖头

在蟋蟀谱中，不断挪移——

乌鸦抬着一座词语下的谷仓走来

雨量在布谷鸟的迁徙中倚欲何依

鸟群向东 围绕褐色的天空

环水库 一路倒飞。向上游疾进

2.

杜鹃啼血的鸣叫在田垄深处

两山夹击的湖面一大圈芦苇

微微漾动。扬鞭策马的风

吹向潭底见一条龙衔珠而寐

屯积更多的湖水——

钓一尾尾鱼衔舟吹奏

宇宙的曲率在其中闪现

游人们抓取波痕簇拥的漩涡

纳入手机拍摄的瞳孔

布谷者的阴影在午后的日光里

似一架架散发鸟语啁啾的播谷机

布下凉荫。玻璃割破的水面

云影似呼啸的羊群一路向西

3.

抱着油菜花的香气

翠绿的山坡，滟滟迂回。

上万亩，茶园的面积——

南风席卷一只只凤凰

落入湘西赶尸会的场景中

取一瓢酒怒饮！

酣畅。来自桥下涵洞的居住者

荣耀攫取一只斑鸠或锦鸡

占居江面食物链的顶端

鸠占鹊巢的导游们在讲述昔日

陈放在下江人、吊角楼的妓船

4·

画舫淋漓尽致去敷衍那些客官们

权且随目击者的眼光

框住春光中的高足梯

击碎一队飞翔的乘凉椅

而绝地逃杀的兵丁一路滚过

跌跤。强烈的求生欲

使他们在覆灭前一路疯抢

刺激战场的眼泪

比号称土匪的红军多上十倍

。竽声在呜呜传唱

苇烟芦浪，抱憾出击……

5.

送丈夫下船的妓乐声声

传奇。锁不住她们的勉力

她们胸中的社火在腹底如牡丹花绽放

双乳间翻滚的波浪涟漪

渺视襁褓中的孩子

杯弓蛇影的嫖客一圈圈发蓝

胸膛刺字的东家，披一件大氅

喊江边最后一个渔佬煮鱼

语言妙对的沅江话若吹笙

美若天仙的头牌在叫

6.

且听风咏诵的行吟者云游四海的诗人们讲述

恰似一对情侣泪痕怜怜惜别

或是乌鸫的奏鸣击碎了房前房后的屋瓦

在一阵阵嘹亮的鸪唱颇如傩戏作鬼……

汉族最古老的一种祭礼

巫神跳鬼。驱瘟避邪的放蛊者

表示安庆舞娱——

仿佛商周方相氏穿越了湘西

在一句句骇人耸听的面具后面

节律下闻听……

犹赛蓝调、黑人爵士乐迷人的声浪

10湘西·油磨坊·老照片的追踪与回忆

文/唐明

1.

岁月在坑杀一句辞汇

而陷身在油磨坊的老照片

使瓦砾上的追踪与回忆

变得愈发坦诚……

城垣曲折。女墙围绕一枝桃花

在湖面盛开

粉白的梨瓣似降雪铺满一地

切入深巷叫卖杏花的村姑

喉舌妖娆齿白唇红

2.

四月的金属，将飞磨磨利

钢钎溅出火星

锤子凿击石头与剥蚀脱粒的玉米

磨坊的四月。在表述……

对于女人而言这是禁地

杀伐分明油迹罗列

绛帐似的油磨坊男人皆一丝不挂

出油、滚油、泼油，油滴四溅

即便穿油布衣上赶着催促

长烟袋的老掌柜

3.

江边细佬撑船驶过桥东

也吩咐，玄玄乎乎打扮漂亮的幺妹

千万别进油坊

那里的男子都如狼似虎

若说听回忆者沈先生讲解

这伢子客，绰一顶礼帽

倌冠，叫做从文的笔名

抱一只长尾芦花锦鸡——

归乡。要上采矶场见早年的表弟

4.

老掌柜，已经死了——

长眉的撑舟者变成了他的孙子

凤凰古城。涵子洞的桥子

住着两对逃逸者

这里埋葬着昔年的逃婚人

放蛊人的咒语让女吊魂不破散

鬼影瞳瞳距离我们不远

夜色撩人的本性与邪乎劲令人愁怅

幺妹也长存于世。变成豁牙的老太了

识别今日的老君滩

油磨坊，业已塌陷……

11文字-小说-历史-掌故-书记官

文/唐明

1.

云端的筑梦师，玄幻的求知者

北行之路，多么艰辛——

每天伏案写作，鼻血，浸透了稿纸

自沅江而上，目睹见识了，

岁月中，漂泊寄零者

实践出真知的，凤凰人

决计砺从所规、追根究底……

溯源。使之从乡勇军队逃离

应该，弹冠相庆——

光荣与自由、命运多舛

利溥渠之滨，曛风南来

立于乌篷船潮头的乡下人，诡计多端

谎称是病瘿所困必须疗疾

永世不愿回首，顾而惟此维护

他在回乡之路上游荡，心骋意马，

萍衣暂寄于旁碍无倚予取予求

端坐在砚井凿雪的白芷光下，

看苇烟芦浪瓢泼倾盆——

而寄予，无限贪婪的眸光

2.

这位先生，叫一声兵爷的肥仔

从搭布拿来一黛绣包挖出烟，用火镰打火

一杆包银剔红、镶铜嵌玉的长烟竿，

横跨烟际缭绕的碎瀑

幽冥的燧火，紧跟着蔓延

抽着蓝光，眸视两岸套牢了话题

切入微茫的雁鸣，隐约的山痕遮住了青霭

沿雨脚上升为蒄丹样的绯红

知是杜鹃啼血，落入草丛，

哲变为一滩花枝

涂抹另一丛杜鹃花的翅膀

团丁、更夫，防微杜渐，沿城搜寻

思虑贺龙红军相去不远

必也造势不小，运载着主义和革命

3.

焖色浅绛煎鱼的香味荡气扑鼻

同样荡气回肠、九转百迴……

舟楫一舸，汩汩湿滑，腾漫

贴水面濡染，雾淞沆汤，

涵盖林林总总的菇凉

似鸡头米啄着浪尖菱角翻天逆长

顺便问衣衫褴褛的乡下人

“这位兵爷该不是逃离了军队，落单了吧”

道一声幺妹，趁早嫁了人，

——你看这位爷，怎样？

助气说媒的细佬，思巧着去想，

猜是神机妙算，一式先取些银子再讲

又该怎样？却乎怎样——

恋家者，欲避开灾祸？

免得受死疆场的人自然懂得，

珍惜这次，邂逅相遇

4.

而担任过书记官的沈二哥

则从一开始，便心仪充沛的感知力

文字-小说-历史-掌故-势若泉涌，涓涓细流团缩

他要做驯龙高手到北平去，找异样的事

在境界的彼方，寻异样的人——

这次出行突然想起一件事

丢钱、被讹，或认做被偷

一千块光洋银圆失去庇护

公道凭此及彼的，此消彼长，

在窃听风云再起倩谁能记忆及长河

漂流一语道破，一语双关，

一句水到渠成的糟心

在歧路灯前，打晃，暂一忽悠

立正、稍息。绵绵思虑，求远道

一开即合，烙印般重生浮念……

5.

在湘西驿站稍停，便直趋豫鲁

探燕赵悲歌，挽留冀北两夜的征程

缓不过来的直隶、仰羡慕斯

——万里戎马倥偬。

乃驰念其祖上提督大人

涉烽火举兵灭长毛栽培养眼，

弑，或者击杀，刀刃滴血，

亦或，犯险驰骋……

潇湘会馆外，站着羞怯，与剑胆琴心

达子营，走出一队湘丁中的一个，

也或打骨子里流淌着

湘西人特有的，诡诈、秉异、蛮横、血性……

6.

“三三，要乖些”，用几百封书札

追求了一百年。打算就此，放弃么……

偶遇，妙龄娇艳白皙的高青子？

朱砂痣与白玫瑰由此及彼，悖逆

皓首穷经的兴叹，堪比言不由衷

虽然各居窈窕和妖娆——

而纲举目张，送你的照片，

岂能印心，而不衬心？

尺牍挥霍一空的，人生无度

窃玉偷香。“三三，如果能？

卜蜂莲花”，到此止步的旗袍，似匕首横握！

剪发、钗梳、辫子烟袋盘头的醋壶，

射出酸泪，泪滴似水

流年般，浸入眉黛嫩软、轻柔

该是如是够味？戗杀仿佛，盐渍袭胸！

烙疼了三三。眩晕眶住了

一柄长衫与眼镜……

虎雏，怒喧，哭声震天！

7.

约摸、到了一刻钟——

更心底干净、平和。

一切不要，太埋汰了，邋里邋遢，

不会是娇柔、时髦、款曲、绰约

妙丽颖灿的风，茁壮成长的环境

好似杯弓蛇影样敲击玻璃钟的盆缘

鸳鸯枕畔，该说不说

仅此拥趸、邀约、瞽目、斡旋

林徽音病中缫丝般的坎坷

在缕缕和谐相处的话语权下蕴藉

在西山红叶下，殷切思挑，藉地围坐

慨叹。钦佩。头枕慈母般的双膝

远航于苍穹之光标榜的蔚蓝与浅红

绛帐一页，又书信持握

摇拽，一让倾心的撼动者

女色寻觅、兜兜转转，抄底一收

晨曦清凉的胡琴辣眼——

太太客厅，一帮沙龙们个个西装革履、旗袍伶仃

文人瘦骨如柴，火舌如壁炉的兽碳

岩岫擘画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出旋一掬，酥胸半圆，

或仅剩两轮清辉，一朵玫瑰花的乳晕

8.

猜想，涉猎文笔的沈二哥，

仅小学从文，便能文史精逮，

在学术两界中，占居一席之地；

……在文学一念中，耐烦、平和、固执、体验、任从

仿佛一股清流，直射文坛，

彷徨、荏苒、皈依、促成！

介乎于市井百态，以浅尝辄止，

卖文为生。后半世，弃文于辱，

在史界别开生面，再夺魁拔。

在坛坛罐罐、织锦陶瓷、

龙凤艺术、服饰文化上，开一代先河，

虽学历，为初小毕业，

但领风气之洞察，治学严谨，

9.

刮垢磨光。余拙文秉继，考之弘度，

研习所学赓续，乃颖灿词锋，

援笔铺纸砚耕，凭墨之困守，

毕其功逮，小楷景颂。殆嘱先生，

惟愿天堂有知，祭之祀之，拙奉烛然，

灯燃泪垂，涂心以默，谨悼谨吊！

是的，清凉茶意，觉识体验，

感知人世半盏，一壶水晶，

似琥珀样澄明，禅心皈依静思，

提纯着精神与妙想——

望一展读机，鞭策驰马，

逞匹夫之快，以期与众友共飨。

10.

稍一忽律的人生，两副叉子，

在高蹈的杯盘中缅忆忱记，

搜罗文心，说识修辞，

而知觉着率性及耻辱——

盖因无意触碰了某些人

如郭狗子的利益，仅剩下半条命，

不牺用触电的方法，欲结束此生！

而后，日夜颠倒，神鬼莫测，

奔走于宫墙寒灯下，颓废濡染，

一去不复返，退出文坛，

却之不恭地课察厘守，每日早上，

抱一块红薯取暖……

用饭盒，盛三柱残羹剩饭，

先吃三粒药片，再食之，疗饥何期，

俱付兹一享。做文物讲解员，

最终熬成一代驰名中外的史学专家。

惟此，大师级别的人物——

孰料，岂能归之于末流，

而洞见，是非曲直，饱受事变始末，

成就一生的殷勤，与贡献。

12从沅江而上乃入边城的日夜

文/唐明

1

让水回流而入剑胆琴心

于鸬鹚和绿颈鸭的喧嚣间崆峒一转

随一声茯苓荷光牵寄的愁绪

在湘西凤凰古城

充满巫术傩戏传说

神秘诡异的境地

完全是藤蔓青蒿婆娑起舞

如涂在炉堂里的火

一条条街衢邀唐请宋

似明清古画风帜飘升徐徐熨展

于雨霁初绽里霓裳艳影般闪烁

松云鹤雾两分掬一潭柔水上来

……白浪习习，凉风滴水

抵至鸶鹭尾下的蘅芡翻滚

卷蕙质兰心而吐冰句

让兵匪且隐于刀砍火种

俨如冰封之冬雪声排山倒海涌来

一股股雪色汹涌澎湃

自山巅峰卷西渡

借寒林箫瑟

趋于东亭咏诵

辰星转瞬即逝

蓦然回首，白昼晨曦

匆然如梭，影沉月浦

阳布光阴，槐聚默存

何撼路者，环列周遭

楚山空念远，湘水日夜长

纵然万劫不复，亦堪掬瀑留吟

势如迸崖溅沫，鸟穿一线

衣袂飘飘，擎天之光

2

才付灵魂洞彻的忏悟

又遇邂逅中的饥寒，

天愿无所长，难以尺度

滴水犹盈寸，毫厘难辩

长此以往，则景花碧屑

恐哲思愀然，隆升将堕

鸡攀于树，岩卷石折

寒岫含针，虬桐映苔

凌刃快斩，虽在刀锋上行走

却能品尝尖锐与犀利之决毅

肉体撕裂的真谛

垄上碧草幽灵如翠鸟袭天而上

舟叶如羽，淡失青云一爿

横岩两纵，犹显鹃啼

一时随波逐流

而粼粼的风扯两翼秃鹫下来

折翅一转衔灰兔一只在天空挣扎

锦鸡花翎招展

凤凰是一只吉鸟还是一座城

如作家沈从文笔下漩洄

古谚谣辞典意义上

苗音土家族式的方言

偶尔捎带熠熠飘香木蕃薯味

滋滋冒着土泥油花

一股类似屈原楚辞秾稠披缨佩兰的腔调

忽悠一下滑入戎马倥偬的匪气

道一声军爷官运亨通

讥嘲声，忍觉气象

3

沿朽木铺成的廊桥下

聆听虹渡江头的筏子客

或放舟人的低沉轻描高亢洪亮

平仄入律的召呼

叫一声窈窕的幺妹

今日又看上哪位撑杆的女婿

咋不见这家官爷上得船来

给你亲个嘴

顺手占个便宜

抚乳弄胯朝腰间一摸

但见那女子竟笑言以对

冲他抛眉带媚

下蛊似勾魂摄魄

抖擞一下精神

翻眼一瞥

舒畅两襟挂袖倩送

料自浑身一痒

却被差点撞入水中

……稍顷，平平淡淡盈盈入缕

丝丝入扣迎天且坐

见出鲜门楼卧狮藏仔的两尊盘石上

一段故事摆开缠毛线般再倒回去

4

眸子一耸

旦见古老层叠带有幽灵般的街上

抬轿子的杠爷双手上努

且喊“小姐稳坐”

就起，上路

两岸苇烟渚浪沙白

沟壑纵横的石隘滩上

苔藓斑斑驳驳洇湿濡染

舟揖木桨水色浸岸

橹声汩汩荡去

吊角楼下传来

择菜喂猪劈柴斥责孩子的劝戒

5

淘米人下江淘洗

从一种云山雾罩中看天

却说相公你瞧

那回旋的日光犹如卜蜂莲花

在卦象与卦机占卜词运

我看要下雨

先才有先生来访

说碾房沥着鬼雨

磨坊溪边水车辘轳正泛

夹墙东篱满是蚯蚓

正好为雨中垂钓备足佐料

你看他正戴笠披蓑衣往回赶

恐不是雨，要下雹子

如见西厢正晒菽粟

快卷席收了去

别弄潮洇湿了变霉

反悔虚晾一场

13湘西-半山枫叶荡出的恩仇

文/唐明

1.

鸡鸣，池边树的嘹亮——

为司晨的家园，提供基础

八七艄公，抱着一只锦鸡，要屠宰

他心存奢望，与侥幸

铜匠，捉一枚尖锐、锋利的斧子

滞顿走来。他会横刀夺爱么？

丢手一弄的刀子，如蛇线穿心

可他却走向一边，对自己的婆姨说——

“你看那鬼天青面，难不成，要下雨？”

鸡啼三更；天色铺满病句，

一点点泛起，青一色，灰与蓝！

旭光微红，吐出鱼肚的周身

2.

猎户老峤杠枪，见泠鸢一折纸似的一闪

瞄准金灿灿的晨曦……

把最初的一抹霞光拚命击碎！

于是，弘毅坚实的旭日

在漆黑一团中，抖擞开！

犹如鸡子飞迸……

流光溢彩以应不时之需

霞光万道，俘获沉重的波光粼粼

嶂气陡峭，在上升

山下。翠薇青葱——

将满树的枫叶，移至半山

词语在大地上绕行

3.

蒲公英般的枫，从婵娟玲珑着裙的香肩

起飞！纠缠一滩粉嫩的血水

夹击，潮红与朵红……

瓦脊霜迹，各自雀跃，

有一粒粒黑鸟栖与翔荏苒飞升

包裹姹紫嫣红。殷红、绯红，与橙红

则哲变、幻化，在霜降后妍媸毕露潜伏

团结如一，又勾兑了浅红、深红和酡红

醉意不减、罗织领略

尴尬的醉红、水红与绛红

犹如瓷器的霁红釉——

加上茶叶特级金骏眉的奇红

4.

葡萄酒的艳紫及深蓝果红，深深的幽远……

铺满草地。切入时序

在火红的秋千架上，竖起清凉的松木梯

朝上攀登。绶带鸟的羽毛，粉艳欲滴

空翠湿寒衣的堆红，蕴含虹光迸溅

在合掌击鸣，雀声啁啾，潋滟鸣啭漪回

5.

曲折。离奇。古怪。蜕变的虫声，

摇旗呐喊！韶光馥郁，喷薄而发

我在语言精舍里，攫取光荫

蔽聪塞明的绮丽壮硕挥拳如瓜

果实通红，在闪耀！

秋色茁丽颖灿，似一炉火烧得金红

扣齿洁白的秋季，突然揭竿而起！

挥舞风卷如画的旗帜振奋，并斗志昂扬

6.

穹顶之下，万物豪赌一场

抛出一枚枚金币。

枫叶坐享其成，汲取荻花、菇烟

秋瑟凋零如琴瑟和鸣

抓住一叶舟，让它到桥东

泅渡。在一爿爿红叶上题诗

但绝对不寄出，相思信

在宫墙、廷腋、池畔，筑起锦阁万丈的枫

7.

灯笼一串串，把烽火点燃

丹青妩媚在一辐画上遍洒嫉妒和忧虑

用一枚簪，刺血万斗

柿红，祭出一组组词条，打上封印！

鹰叼着翅膀的圣殿飞翔，一块块腐肉形成山系

赤鸦乱舞褐色鸟群在追忆山毛榉导弹

既非俄罗斯，也非乌克兰！

山峦起伏秋天的炮火篝火浓烈

将霓虹灯在峰巅通上电波，一圈圈传递

枫叶通透！如蒙上红玻璃纸的白炽灯

8.

在凤凰城里，最后一个渔佬在织网

纲举目张的燧火，

由袖手旁观的兵爷扛枪守候

促成到沅江放舟的陌路者

烟袋盘头的舵爷，高举斧头随势一砍

便把缰绳沉入潭底

潭底，一朵朵睡红的荷影，如玛瑙珠般灿然

莹润、潮湿的红鱼一尾尾涤清

舟楫的浮光掠影

枯荷萎顿，如收起的破伞

残叶、褐藻，在一轮轮褶皱间

由拄长杆镶铜嵌玉烟袋的细佬兜底

9.

湘西。赶尸会上的土司们

让抬轿的人，进爵加冕

看赏！一块块光洋且抛出去

打扮水光溜滑头、顶贯钗的女人

紧切。想便溺……

便绕过层叠的石栏围堰，遮半身

一蹲！但听汩汩腾达的雨

铺天盖地齐涌

汪成一片沼泽，立即松弛下来。

14春历斗牛侗乡集歌会

文/唐明

1

在侗乡山寨，芦笙袭人——

声声逗春旋韵。老酒似钟

斗牛的吹奏曲。美女的矮腰裙

集于发稍弯绕喜鹊登梅的妖娆

翎羽啁啾昂胸

一尾木棉花鸡的咏叹调

吟唱炉膛里的火、灶台上的灯

底抽薪的农闲撞击燧石榴火的

裙帜。让遨游天涯的

说书人行吟者在一堵寨台上

说唱。用拖腔的山里调

史诗般述说……

2

霓虹般的裙裾抖擞腰肢

山妖丽行骑虎伏豹

一丝不挂的屈原楚辞里的山鬼

从弥漫流云雾旗的山岰承继

只要耐烦就会有盘古开天辟地

在春节舞台上演奏

有巢氏的花力棒也会代代相传

上溪苗寨在嫁女下溪土家人

在放舟。道一声幺妹

怎样？又该怎样。总不能

抱住亲个嘴，兜胸摸一哈坟乳

3

——时令、节气、牛耕。

扮成稻草人的男子汉，江山社稷

待征。捋一捋袖管和搭连

沿腿牵挂奋牛勃勃生机的阴茎

秧歌春操在扬谷的操演场上

竽烂笙歌，穿乡走寨

一路高歌猛进！

说啥，又该说啥……

总不能在赛歌会上把幺妹圈住

背回去犯性。还能怎样？

春神大祭司说社火吉庆

洞天野合。箫鼓追随春社近

不妨事，呈了巧劲

弄出个啥子模范生了种也算！

4

濮桑野会，奔而不禁

似乎。上古三代夏商周即绰约

契赞。爻刻卜辞，也道是

普天同娱，吉兆集趣——

瑞吉野合一切仿佛穿越到

远古时代。古谚谣里怎么说？

云雨耕耨。易经言，天地茵缊

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

炉火纯青的词汇字根熠熠生辉

5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琴且轻掷，揽入怀中的俏妹

柔软似虎的妮婻腔

掬山如虎的豹子

金光闪闪的豹子

在侗乡山寨，芦笙袭人——

声声逗春旋韵。老酒似钟

斗牛的吹奏曲。美女的矮腰裙

一行星辰的玻璃宇宙！

15国学赓续承继

——章太炎、黄侃、刘师培……

文/唐明

1

入夜暮垂钓趣，且等一场雨来

章太炎在宅邸书尞喝茶

临廊阶，檐帘下，踏木屐

恰著文一罢，芊芊白夜良宵步白

徒自品茗稍息，待闲——

歇一歇，伸腰拱背正烹荼

丝丝缕缕入扣，茗篆若烟

他在盼一场雨，雨就来了……

2

坐于二楼檐头的狂生黄侃

正宵夜，佐以酒——

堪内急，乃奋起，勃兴

举茎突突临檐奔啸若悬瀑直下

汪汪汩汩腾腾淋淋……

飞泻清凉，潮汐如丝漏倒灌

3

踅趣亦庄亦谐兜顶也是劈头盖脸

被风一吹，漫卷，斜入

迎盏而落，若正抚弦——

蛊惑人自溺

糟酒尿水广布兜头便泼

如瓢泼大雨

4

怎奈何这厮随意豪横——

把章太炎浇得够呛。

这厢堪称痛快淋漓……

那厢却不干了。开骂

两个疯子骂起来也汹涌澎湃

波澜壮阔还诡异——

骂着骂着走到一起愈动手

太炎先生

是出了名的惹不起

加上疯疯癫癫

黄侃也不是瓤岔儿弱势群体

他比他更疯更狂更癫……

5

毕竟都不软，那就动手——

章太炎劈手夺过黄侃手执一卷书

欲砸。却将一愣，拿眼瞄

寻思

这小子看的书咋是咱老章写的——

黄侃，也一愣！

寻思。这老头咋不砸啊……

噢，在看书名——

想来老头必有道行不妨问问

6

于是俩疯子凑一起谈起了学问

黄疯子见了章疯子

惊一吓，章疯见了黄疯

也惊一下。章疯说

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教你

章疯爱才，黄侃爱学

俩疯子因黄疯一泡尿成了神交

亦师亦徒亦友天天谈天说地

7

章太炎教小学黄侃学小学

这孙子聪明

有底子学识高功夫厚

学得快！

什么文字学训诂学音韵学

校勘学目录学，经史子集

触及旁通立马会——

邯郸学步，懂吧，就这样

守株待兔，卖珠还椟，懂吧

——就这样！

8

及了，某天章太炎坐映篁竹

负喧言。“徒儿，我教不了

，你去找刘师培——”

“经学，他比我强！”

一日二人游扶桑京都坐而论道

黄侃提问章太炎纳言搔头

纠衣言，“这个我回答不上来

要不，你去找刘师培……”

9

“可刘师培是汉奸啊投靠满鞑子”

“人是人，学问归学问……”

于是章太炎提笔写信

黄侃研墨。这信

黄侃在兜里揣了一年

但耐不住寂寞还是去了京

将书信承上

刘师培笑纳

“我和章疯子虽然不对付”

“但，人归人，学问归学问”

“这徒儿，我教啦！”

16鲁迅和萧红

文/唐明

1

从青岛到沪上亡国者和奴隶的

坚忍终于找到了一次父爱

从红格裙，到旗袍的灵秀

一人惟抱先生的期待

暗恋萧红的鲁迅有理由相信

如果不是暗恋

何以毫不吝啬地赞美

称她是当今中国

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2

毕竟秉承了许诺再作红梦的遗愿

于死仍叹，不甘不甘……

愧对先生的嘱托

没有完成一个希冀

3

心中完成缅怀生死场的跋涉

一人孤苦伶仃梦无所依

偎枕如父的先生

抵足交谈，抵膝交心……

其对先生的暗恋将扼杀一个父亲

厄运背负马伯乐的征候

在商市街。申城。沪江。海上。

4

完成了一个女儿对恋父情结的

讨檄书。错悔了先生的故去

送葬日，也只能由萧军代劳！

她在匆忙赶回的海上邮轮远眺

忆及可忆之人，在他的墓前

唯见咳血者挥手叮咛！

劝她去扶桑，暂避流言——

5

回忆榆树皮一样的脸膛

与三郎萧军。割袍断义……

亦惟愿才女在天堂里作吮

江北的故地。寒冷的哈尔滨

对身体不好先生的理解是

他对萧红仅止于喜欢

还未止于暗恋。在情感上

6

鲁迅基本不追女人

原配太太是包办

但他。不喜欢——

一辈子对她很冷淡

7

许广平成为鲁迅的夫人

颇费周折。两人都同居了

对外界还避嫌

称许是他的助手

如果朋友在他家撞见

他就对人说

许广平是来帮他抄稿子的

8

出游非要三人房让友人陪睡

仿佛这样

只有这样

才能表示他们的清白

9

对于萧红鲁迅有必要暗恋吗？

但可以说

如果没有鲁迅帮助

就没有萧红的成名

先生起先也怠慢萧红

那时。还看不出什么才华

一个普通女人

但性格特别好

10

在与鲁迅通信不久……

她就对之发出了抗议书

不许鲁迅在信里称呼她为女士

这种近于孩子撒娇的抗议

改变了两人之间拘谨的关系

鲁迅在回信里开起玩笑

“悄女士在提出抗议

但叫我怎么写呢？”

“悄婶子，悄姊姊，悄妹妹

悄侄女——都并不好

所以我想，还是夫人太太”

“或是女士先生罢。”

在婚后，许广平不但成了

鲁迅事业上的助理

也是他生活上不可缺的伴侣

11

但很显然，他们之间

缺失了一些情调

许广平对鲁迅好得无可挑剔

但琐碎的生活！

让许广平不能分身

只是鲁迅的精神需求

却不能因此停止。

12

鲁迅不说，但愈是不说

心内愈压抑

除了把心内的火山

用文字宣泄外

生活里他也需要红颜知己

萧红的闯入是《呼兰河传》式的

无疑给鲁迅幽闭之心

打开一扇窗户

13

萧红年轻单纯，又已婚

这样鲁迅与其交往没有负担

也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

。萧红仰慕先生

她对鲁迅的感情远远要大于

鲁迅对她的感情

14

萧红是鲁迅家的常客

她能深夜12时

还在先生家聊天

能在鲁迅家与许广平

一起包饺子

其对鲁迅的私人生活

极为稔熟

15

她写的关于鲁迅先生的回忆

文字洋洋万言

萧红仗着自己比鲁迅小

在他面前常会流露出

小女人的娇纵

鲁迅也是高兴见到萧红的

16

有时也把她送到大门外

怕她不认得路

就把附近的标志和门牌号

指给她。鲁迅和萧红

是什么关系说先生对萧红

没有一点感情

不大可能。但这是

什么样的感情……

17

应该是纵容孩子般的感情

不掺杂任何欲望的

保持一定距离——

心灵又相互抵达

17恶之花:穿虎皮鹦鹉色旗袍的佘爱珍

文/唐明

无必强调，与虎谋皮

她已穿于身上的旗袍

勾画出妙丽玲珑花瓶般的身躯

就如着了虎皮的小鹦鹉

曲线舒畅如盈握

矫健似，母仪的雌豹——

却隆发蝉鬓般系绢盘簪

犹如一只鹦鹉对镜奁梳妆

钗头凤词韵翻葱白纤纤玉手

尖尖丁花攀皓指捉跳脱金镯

肘衬鹅白腕凝霜雪

蜂腰啄胸，双乳坟起

如琥珀碗倒扣——

脱去虎皮鹦鹉旗袍的女人

在镜中沐浴这少妇曲线玲珑

委身于氤氲之息弥漫的

水色迸溅的喷射

香水一般让词语啄艳停顿

她芙蓉花柔腻欲泣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层层剥落

仅剩一堆媚骨仍在沐浴中征挑

被字字珠玑所描绘——

我们堪删去一些词汇……

譬如:夭夭若桃。或者:

梨花带雨。可增添一些字眼

乳波臀浪，玻璃琼殿

背部同样花团锦簇——

双肩若悬崖虬枝筑玉挂翠

咫尺天涯般从窗隙漏下

一把指环明月刀似的项链

套在她蝤蛴裸露的脖颈

葱指上一盏钻戒

随潋滟生辉的水

钻进她浓郁的发丛

这鹦鹉虎皮般的旗袍搁在不远处

现在。被时间玷污的瓷器

像珐琅彩，一双白净的腿插进

旗袍似的花瓶怂恿着粉艳

柏桦般的诗句——

亦熠熠波澜壮阔

在娉婷皙白玻璃透明晶亮的

深宫。身态英姿勃发

袅娜可露的双乳被掩盖于

旗袍的烟花柳巷——

哎。堆霓固藻的妍媸毕露

哎。一道屏蔽的风

遮住了秦楼楚馆的琼奢昳丽

沪上春梦。了尘俗怨

躲在神仙洞的佘爱珍

在镜匣妆奁前黛眉一画

口衔胭脂的樱桃小嘴寸朵剔星圆润

一枝带刺的玫瑰花

就这样在海上盛开

穿着浅绛虎皮鹦鹉旗袍的大姐大

彪悍使枪双手趟的恶

让个个爱慕艳羨她的人寒心

18跳脱

文/唐明

跳脱。镯子。玲珑骰子安红豆

兜底就碗一抛，且听

“叮当”，一声。暂绕绛袖绿衣

赌瘾浸入胸绽开霓裳羽衫的

白皙。粉嫩。

斜挎寄予了坟起的春山

娇喘吁吁蒸香汗两腋处虛掩

芳芬梨花带雨的篆渍

一牵两带。挂露盈珠、稍带角

悄悄然用脚一勾

绣鞋肌袜白里裹蔻丹

趾高气扬弓靴满堂庭阑蝶涌

蜂腰，纵挑别议

扑克牌状的窗棂含秋穗万朵

西岭玄雪，玉体横陈——

摇曳石榴红的绫罗娇绡绢帕

都付与了皑皑皓腕

绕是裙张故彰觊觎着杏瞳

唇釉下彩贝齿咬断

娉婷婵娟的檐外滴雨

织出帘影的诉求

雕梁画栋在抽丝剥茧缘画屏

一袭盘丝洞的闺房

暖柔软榻将高跟凉鞋垫底

睡意便爬上足颈

闹钟袅娜摆动啁啁啾啾的鸟语

识别声嘶力竭的钢琴曲

直视无碍，且无碍。轻叹……

踅摸一头乌丝，一件亵衣

叮叮咚咚，弥漫！香沐浴露

西厢左支右拐。犄角两分

“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吟哦却也

氤氲透亮，合巹况幽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但择偶居煎茶烹茗！听蟋蟀声

罗列，刀枪剑戟铿锵有力

丈八蛇矛，都羡慕嫉妒

她在思度揣摩羯鼓捣练

枝头琳琅满目

一水的瓦蓝瘦光折荆

棘刺玫瑰扎破手指迸溅射落月

层林尽染，叶叶血红

花醉三千客的琴瑟焚手

抚弦。棋声点点滴滴淙淙

庭院深深深几许？吟菊才收

透着波澜壮阔的双乳

涂脂妆奁镜匣一掬捉旗袍

更衣。衩开小了，该多一点

搽脸，剔粉。抹上腮红……

鹦哥青碧的裙与袍。

琳琅满目的玛瑙坠迎珥

隔蝤蛴粉颈，如丛林

襟飘带舞前凸后翘凹显

测绘仕女图上的芭蕉叶亭韵

犹凉。蓦然回首

向来萧瑟处处皆抛吻扣盏

涂指甲油的玉指锃亮——

翠玉环映的双溪绣口常开

莲香藕臂纤手竿竿竹风

且将晶亮的睫毛吹弯上翘

眉黛卧蚕，双鬓豐悬

一如蝉衣伴歇。乍含还吐

插翅的翼虎兽

兰蔻粉水雪泥鸿爪般躲藏

一式偎依着烟灯借烛影半吊

荷芰捋一捋胳膊上的纹青

簪中录缨子弹奏况是馨怡情愫

她出身世族。绍介楚才

却嫁于军爷。执扇搧风点火的！女人。瘦骨嶙峋的烟火

气财阀门客赊酒的茅店——

且把秋风萧瑟和落叶

都堆在心头。一叶知秋。

耻于休说……欲诉还羞！

19湖畔诗人仙界魔舟过去挺进时

文 / 唐明

（噢，颖脱群伦的杜鹃花，

透过藤莽孔雀尾下盛开的凉荫……）

一大盆湖水，湖盆朝上

树列成行。……阳光在飘散，

何时聚拢？队列里，蒸汽的滑翔机

——我们索要的是：

仙界乘载魔舟抒情的华兹华斯。

柯勒律治、骚塞诗歌在湖山华丽殿堂照耀

归于静息黄昏。回到自然中去

丁登寺、古舟子咏，神秘诡诞的色彩

也笼罩在逃避湖盆上空。

入寐的堰塞湖

滟影高照。荆棘遮掩了小木屋幽晾的房顶

廊檐下筑巢的银雀在移动中添枝加叶

煮好了雪水，邀请它们。

一壶春光，在一湖水上。

透出圣洁的部分

清洁之境界，月光普照……

摩挲的烟雨在次日稀薄。

湮没于奇妙的薇姿藕风里，

布施日色培育，聚友啸傲之旅

尘埃充沛一生的道理

……归之于明净。

云影照亮；湖盆映照落日的山坡

泉流若涌，激励他们，灵感的次序啊

落日的山坡上，三人枯坐

运载词汇。写满诗章的笔头，

湖水在湖畔勾留，拧下吸汗的手背

如一只毒蜘蛛，爬在那些廖汉的丛毛里

饿湮饥渴的林间滴水，用柯勒律治、骚塞

羡慕你们。在英国北部昆布兰湖居住

隐居于格拉斯米尔和文德美尔湖。

两个湖盆相对，

三个湖畔诗人歌颂素之湖，如羽斛在酌酒

插花的鱼，在湖滨上岸……

成为羽毛的一部分。譬如：两张名片，

再加一张……。翡翠鱼的喉咙充满了冰

玉碎之波浪，在石头琴里荡漾

湖心永远溢满。表达无限憧憬——

一大盆湖水，就是一个潮盖的湖

现在是：两个。还有格拉斯米尔湖

我们羡慕诗人抒写“文德美尔湖”的美誉

并因此咏赞湖光山色。三人结伴在

森林里，幽暗的鹿鸣、鸣响的泉色

采集松塔的饥鼠如攀天的松木梯

青苔上淙淙流淌溪流

云曦闪耀，我更恋湖光。给予莲朵绮逦的吟唱

绿草刺入湖心的投影。

映照吧，三个诗人和烘托他们诗兴的折光

并行不悖、抒情歌谣的赞美

审判的幻景在玄思中炫示

血丝湖盆在上升，照亮碧空

孤独的割麦女，犹如晴日的蝴蝶照耀他们

暮色下结成祭奠心仪的词性

蔷薇窗的掠影，泯灭黎明桥上的曙光

柯勒律治神学的道路，

华兹华斯湖盆神驰长航的宗教意趣及涵义

骚塞乌托邦社会鬼怪的魔诗。

20元四家

文/唐明

1、黄公望:

他坐在溪边石头不住点头，

草尖业己泛黄

蓝色的瓦檐茅舍一阵阵发绿！

两腋挟风缓缓似生翼

五十而学画六十乃研习……

父得子，况久盼矣

至老方成。而属，子久之名

。夕阳斜坠

霞帷幔帐恰如幕布

丝绸锦缎裁作危机四伏

山峦叠翠堆霓固藻

听风执团扇虬髯枕沐

还掷清凉。洗足濯清涟芙水

残荷拨褶皱纵容潋滟

隔岸聆射涧虫声，粒粒似

玛瑙敲击。云盖如峰

皆倒竖，插笋满山惊讶

诡异筱竹麝兰。蕙耕菊崖

筠与芹，屐与蕖，秋池

眉涛抒魇草，扣禅机

枇杷衔灯握拳擦掌摩挲着

林间房舍啁啾雀声缕缕樵语

斧砍荆棘灌木，锄药问仙

字字珠玑入画意！捻须漱泉

借三分赭石，七点花青

在《富春山居图》上逗留

料青峺崎岖。笔老辣，纵横！

2、倪瓒:

娇艳欲滴！秋彤血水淋染

枝枝柯柯。丫桠似鬓

似簪中录鹅黄堆砌筑琥珀九层

枫林披头挂彩各竖酒令

杏子旗！他，有洁癖——

卖尽家产，宁长居湖中

雾气虽重。栉风沐雨……

万村千壑如荡舟黄藤披霜

粼粼濡波屯浪，漫游

欲盖故彰。叶叶袭扰龙珠泪

将胸中不平借酒以浇块垒

笔挑墨映，仅绘三五株树留忿

念想往秋仓鼠绕梁

周遭邂逅一妓已沐三遍

到头来，还是寻思不遇难料

娱支桥头，俱恨石头

他在不住后退

退到秋天的房间里

把一轴轴画

简约得如患洁癖般省略

耐烦的。刹是映入眼帘

3、王蒙:

去简就繁地，将画笔一纵

横竖满山皆是树。

林深遍野寻况次弟瀑喧

溪哗涧西盖茅舍两间

泉从石隙而出，桥从足底升起

凸爆偎岩。凸处盈苔

痕迹留影！劳心画为丘峦行

叠趣层崖。松柏绕径

且分出子丑寅卯萤火曈曈

皴染亦分门别类勾勒石态解颐

熙熙然，擦出点火星

叮叮然，呕心沥血……

燃糖自照顾相知

淘洗一路荷锄万千姿选

曲折离奇、诡异迂回

苦思冥想通幽。

密不插针，疏可跑马

万象物语气贯俊峰顶用功过猛

一系列林林总总。纠结一事

亡国家恨，惹恼了疗寒人

种种迹象表明，他在造势！

坎坷不平亦抒怀写意娉婷

4、吴镇:

一山碎石挺进皆在他笔端涌溢

涂抹漾濞。或非他愿

他只靠一幅画与人争春秋

而宁愿得罪豪门得罪皇家

去杀头。管不住

巧言舌辩！禅机纵横

并刀就势引颈强说愁字

绘出彪悍的意中人

将山林石头朴实瑰丽写出

让瀑啸似骏马飞奔

用色彩和笔法作画铁骨铮铮

锋芒毕露的瓦在绘客三千里

腕底朝霞。闪电般驯养

剥蚀！笔笔皆是口诛笔伐

所剩无几的人头且拿去

从此墨迹无存宋元画意

技法失传徒自甘心愿谁能付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再努力

也追不回，囚室的风

癫疯诉说者的诉求罪与罚的国画

历历在目却难还原其中奥妙

瘦骨嶙峋的颖灿

描绘图卷一轴的山雨

山前山后蛰伏加持的离魂索居

拿刽子手的砍头刀

往颈抹。似口红色颜料重重

玄圃积玉一如刀光斧影

齐刷刷落地，魂魄十里血红

21秋色 ·上海

文/唐明

把一些旧年的瓦和砖头！

抛出去，就是过去的上海。

枪战片里，青红帮

前赴后继——绑票越货

就是上海。大世界

歌舞院，玩票的人火中取栗

红男绿女。大都市激情沉沉浮浮

仕与妓，各取所需——

耿直的秋色蔻丹抹唇

口红之吻，直飞九霄外……

膏脂烟花在宵夜地摊火一把

擎着祖母绿翡翠石的烟枪

就一盏剔透玲珑珐琅彩的灯

烧几粒烟泡！偎榻一卧

陆小曼裙衫半裎随翁瑞午

借势一按，兰花指一敲

且听风吟优伶。名媛下海

那扮相，堪称丝滑绵柔

拖水袖朝天一掷茗烟一纵

嘹着唱，暂绎昆曲两厢

勾脸纳粉鬓似蝉翼濡染了去

凭一诵幽篁，饶将春怨诉秋池

戏子字正腔圆——

娇嫩脆嗓赛梨就是海上

一记耳光嘎崩脆……

将旗袍，劈胸一撕！

令衩竞渡灵魂出窍扯至腋下

就是沪上。苏州河

贩白面的主儿瘦骨嶙峋

——吊死鬼般的瞎眼算命人！

把黑枪，盒子炮打得山响

鲁莽、躁砺，加上吴侬软语

大茶壶，及女校书两人

把阔佬耍一通取乐却见书寓

弹奏一曲。搽脸抹霜

高跟鞋如飞机停靠香妃馆

茶房唱一诺，亮嗓！正逢说书人弹词开篇

电梯扶摇直上。铁艺栅栏的门屝

——幌子帘拢，吉星高照！

正映斜挎半吊吃白相的小开

斧头帮王亚樵斧尖锃光瓦亮

掐一朵玫瑰，钻入藕芳榭

秋季。我所首肯的上海

嘭恰恰，咚卡卡。夜舞盘旋

舞女们如伶仃圆规挺乳叠胸

却被玩股票逗闷举止轻挑

写子夜的作家勾引了去

在霞飞路镶嵌。压实。夯筑。

沐浴更衣，让妆奁乘叮叮的

铁轨，绕南京路娉婷袅娜

携乳房似抽屉，一路狂奔！

22西湖之秋（十咏）

文/唐明

（一）苏堤春晓:

长堤一痕，泛一叶扁舟

秋波潋滟荡漾。风帜片羽

旋琴瑟拨弄一弹

胭脂雨下，夭夭若桃

……金色彤照枇杷已黄

芭蕉蜡倦，亭栏寄兴层林尽染

唤春乍现牵一缕秋芳

拖残荷几爿，扣雨留声

何处寻苏堤春晓在柳腰处画圆

归于平湖望月的妙处

巧梳，琉璃褶皱的虫啼

（二）曲院风荷:

且留几枝芙蕖染尽灯枯的卉韵

曲院廊檐，画船雕舫

风过耳且听滴漏囊萤映雪

挂月殿荷影渡鹤唳亭华

绕指柔般，烟坠流云滴露

殷鲜芦花织诗组辞剪烛

轻叹琥珀色、翡翠园下的湖与藻

水底皆是笼纱灯似的锦鲤——

随龙女红裙绽放

如牡丹谱下芍药居的眠寐

蕙芷汀芳若西施望月

西厢沐浴。更衣翩跹……

（三）平湖秋月:

暂遮掩流苏玛瑙珠粒的帘饰

秋月一湖，种下荷与风

玻璃水滑凌波浞浪纤纤微步

绕是银殿似虹俱在湖底砌筑

似沥青。铜蛙秋蟾怒吼

叮叮然，啄香的颗粒跌落满院

折桂三辄，拧篆描隶

如月高挂白纱灯样听蟋蟀长鸣

蝼蛄爬满波尖。凿凄凉

镂空若累卵，丝丝缕缕入扣

亭溪绕篱似二胡声声斜坠

让湖底织满瓢泼倾盆滂沱

（四）断桥残雪:

蟠桃会上簌簌叶凋雪脯惊

银殿琼屿，素岛煎月

蜡池俱腾白浪凝霜擎雾淞一卷

耸立似刻舟。纵使湖下

筑万层宫宇断桥残雪般环涌

冻僵的鱼，衔冰浮水求剑

镜花梦魇般沿飞翔的玻璃针

在树稍悬垂钓趣

让白娘子，携小青驾云

去赴琼江瑶台幽会

款曲。正逢雪漱玉，酥脆凉昼

花之秀，冻得抖擞的许仙

擎沆汤湖心亭一芥的小木舟

邀张宗子来游。湖上影子

惟人三两粒，晃然泠然迥然

思度猜测，饮大白

暖和周身。剪冰三千纵横捭阖

雪与霜，缭绕、缭乱、潦倒

（五）柳浪闻莺:

拄一页纸煮色，贯柳丝万条

画浪千重，闻莺争暖树，啁啾

泊烟堤浩渺，观景一色

乍澄碧，通透如浪瓦蓝锃亮

吐湖水兜底，绕蓬莱三瀛

春榭冰悬一时阁楼肥嫩

仙岛滑浪，柳醉舟瘦

梦郊扣帆，敲击灵隐寺针

闻莺虎跑泉飞上枝稍

叶叶在狮峰催茶，待清明

雨前春鹭吞茗，掬一壶

捉三盏，燕燕于飞

鱼游弋满街衔尾在杭州城一巡

滩涂芦笙吹奏，芦花苇浪

次递逡显姑苏风。曲觞宴饮

（六）花港观鱼

西施莲肘藕袖，荷风十里正举

环遭销金窟淹牵着妓月蕙风

芰芡千帆过尽，纵旗虾兵列队

蟹眼，炯炯有神，如烛虛

洞箫横吹，长夜似水湖光倒映

荏苒晨缕旭日牵雾

一曈曈花旌，在茅店上濡沫

涛声嘹亮，咄咄逼人

莺莺燕燕，争巢筑穴

各色人等，在花港观鱼

（七）雷峰夕照:

宋嫂鱼羹，掷一匙垂钓

红浪睡波，屯溪暮光

烟殿桂雾，都羡斯慕……

香鼎对酌锚定了雷峰的夕照

煮一个木鱼敲击

禅觉。钵盂。把一卷书

诵经菩提树下。老衲

跌坐凝目似两道弯月——

夕照。如咏芳啄香的珊瑚

似词语丛林故事，梵音飘飘……

小僧汲水一挑，将雷峰夕照

从木桶舀出，衬泉涌四柱

填山沥径，一晃两旋隐于暮

（八）双峰插云:

魁拔的二峰如玉簪千屻

上擎于天的云絮

高屋建瓴耸翠。曲折离奇迂回

俨如回形针，在寺与庵

观与庙中，焚香一柱！

兰会夜耕的巨峰贯穿始终

且舞之蹈之。垄上拾阶而上

插云剔霓，道人荷锄采药

衣衫褴褛似鹤裳羽衣般绞痛

人诗意地栖息于大地上

湖映双峰，向水底怒卷蔓延！

……经略尴尬的皈依者

佛系一粒珠，插入岩隙

波光泛蓝，锃光瓦亮——

蜡制的翅膀如刀向天空怒卷

似一斛珠在迸溅，奋进！

（九）南屏晚钟:

南屏山的晚钟松针在根根透明

洞悉夜的韶光，必抵达于水

和净彻及思想，隆升于岸畔

涛声和波澜不惊——

……空寂寞寞，孤独伶仃

抽出丝缕，如添云驱雾

阴霾闪炼瑰丽凤凰于飞的声息

悄然折返。而抵达则光临

在钟声中停留。似乎在将钟摆

倒拨！让表针暂驻。汩汩

回荡夜空，如鱼在湖上吹奏

把粒粒宝石搬离巢穴……

让促织，放弃织锦的织布机

给晚钟罩上一件袈裟

听缝纫机不住点头而缥缈颖灿

……抽丝剥茧，回到寺

和菩提院的钟楼里！

笃定会有一只龟驮着钟继续

喧哗，鸣奏！

嚣张跋扈的湖水兜底上升

在倒灌！风舔袈裟在迦蓝地

——沿西湖春晓

或柳浪闻莺贯彻落实！

（十）三潭印月:

不是三潭之月印出蟾宫折桂

便是梧桐惊雨

敲击映月三潭长寿殿的风

将西湖颠覆且覆水难收

让一湖变三潭褶皱纹身的浪尖

明月碎成万顷光芒

必也锋芒顿显，妍媸毕露

二泉映月和三潭印月有何不同

月在今夜明！滔滔横波

月白似水。月光普照——

攀枝的花叶在春江铺就的光里

筑潭挖池葬月千轮！

花月镜夜，美人如瀑

且展裙色沐浴使双乳若月

叶叶斜挎。蝶恋花的浪尖

有明月的寝宫，三潭拼三月

扣弦琴殿，伴美月入眠

23致萧红

——献给著名女作家萧红的诗篇

文 / 唐明

黑暗的冬夜，血，是如此冰凉，尤其是，雪泥

和着萧索的青光。惨白的衣裙，是灵寝的坟墓

我们只有夜间想到你，想到《呼兰河》的彼岸

在笔与纸的划动中，你是如此的透明，如灯盏

照亮别人。在漆黑的凌晨，你醒来，被抛弃在

一个榻铺，一个小旅店。天那么寒冷，楼梯是

那样长，就好象让你顺着一条小路，爬向天顶

你怀孕，手扶楼栏，像受辱的孩子，依在床边

《八月的乡村》，见证着一位作者，一个男人

苦海里将你救出，他是萧军，是你未名的丈夫

憧憬与崇敬，从黑暗东北到青岛比日本人更黑

是雪亮的刺刀在挑衅。无声中国在愤怒里归来

鲁迅在《生死场》序中说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

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描写，而北方人民对于

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

一只山羊在大道边啃噬榆树的根城外一条大道

被榆荫蒙蔽像动荡遮天的大伞。山羊嘴嚼榆树

黏沫从山羊胡须上流淌，被刮起的黏液如胰子

的泡沫。你与上海结缘，对鲁迅的恋情与亲情

如女儿状的父亲，如《商市街》反噬，如死亡

在先生的逝世中血色更红，“民族魂”的旗帜

燃烧着你，如此，漆黑之黑，从此，而成绝望

……在武汉，在香港，萧军和端木，两个男人

在《马伯乐》里显形，为一位，更杰出的女性

而难过。飞雪、绝情、战乱、相依，最终的死

在异地的生中，变得班驳，呕血之爱，失去了

先行者的足迹，那逐渐显现的实力造就了思想

当一个女人的死不能称之为死，我们需要记取

的爱更能在文学中见证出她的价值。如同我们

爱她一样。旦愿她能睡安稳些，就如她旗袍上

的褶皱米黄色或红格子裙子上的花纹，我们的

景仰才刚刚开始，《小城三月》的花开得更旺

惟有自然的倾吐，感人肺腑，多么，需要牢记

多么需要赞扬。可这才女的坟墓荧荧灵火正红

我们唯一的理由只能在香柱缭绕的青烟里留下

思索，为绝世才情而伤心，动容之哭在于一个

不详的征兆，啊绝食的恢弘，需要珍惜，我们

的想象力多么贫瘠用一种慈念来否定另一个人

一个女作家的死不能称之死么？我们敢于面对

只是一个失意的影子一个美丽的幻象，当体惜

过于背离了目标冷风吹过她的墓地，萧红的笔

仍在驰骋，并在天国最值得书写之处留下遗书

24昨日下雪一身梅香

文/唐明

1

她去看雪，弄了一身梅花

昨日，雪光满天

雪飘飒飒，银色弥漫

二月胭脂雪，凌蜡沾霜魂

素白抖擞汩汩腾达无尘

罗裙皆印梅声

箫管一纵便是作家萧红

2

在梅岭细端祥不架梅顶潮汐

偏偏题韵，待堪摘

寻瓶梅一插，逸梅补白的大师

字字蹈矩循彟，用典藏

在沪上。梅光一旋

咤呀，梅兰芳青衣扮相雪喉润嗓

檀口樱唇迸溅

俱是玉堂春色梅盏朵妍

丝丝蕊蕊在昨夜

乍暖还寒时候登临春院

3

听话匣子里抖出的西皮二簧

琼蜡齿白唇红

一魇寥廓形容谢芳龄裾傲

恰是老梅桩上

摇曳嫩芽奇葩希冀仕女图般

填膺诗偎依寄踪

牵痕别径的岩岫下亦现梅塚

残雪将掬抱缺憾无穷

尺量斗载梅色潦倒咏诵！

绽些许咀雪辞，指甲蒄丹

矫健肩挑风骤瘦骨嶙峋

梅色隔梨园

西厢东邻茶坊说书人

5

一字梅韵，一剪梅

且演十里梅雨柳烟雪霁

戏说那《金瓶梅词话》不能言

咱们讲《三国》青梅煮酒

而梅头雪词正丰

绕李易安漱玉声挂平仄

况达满枝清凉

著杏帘悠闲扣黄嚼白剔红

6

就在郑州世博园观梅赏雪

洋历二月琥珀翡翠声染

农历才付春晓

雪衬晴芳，梅花桩上

纤指一渥妆奁处处搽脸

她去看雪，弄了一身梅花

携侣伴同行踟蹰不前

稍顷，即转。言暖梅不胜雪

美得不可方物！远观近巡

7

树树皆向梅边生

枝枝蔓蔓

青萝粉鬓竿竿清风

俱作袖底襟上逗春事

才讴瓢香，又寻思渺

姹眉凋尚早梅花寸寸光荫

都付万丈雪脯草芥点墨

……娉婷袅娜似虹！

25断桥边醉卧

——梦见萧红

文/唐明

雪声隆隆轰鸣。簌簌飞落

静悄，随一支箫，吹奏

一曲纠缠红尘和铮铮铁骨

乞求还愿可写半部红楼却未写的

萧红。在病中，怆然咳血

逞强，一或，踉踉跄跄

戚戚遑遑的奏鸣曲——

含悲怆的讴诵。她差半部红楼

未写。仅写了呼兰河传

和水。仅写了马伯乐和

生死场。现在，她的胸凿着

两个洞，她差半部没写

而泣不成声。漾濞为文学所生

竟无言以对。未完成先生

赋予的使命。虽病忧患

一部断桥边的文学史！

一如大先生的弘怨未及写出

一部震撼人心的长篇

仅以阿Q精神和跋涉完成

一部穿越林中的响箭！

这悲咒和悲剧。在断桥残雪

以颓废的情愫为支柱

似乎负载中国文学脊梁的遗憾

她叹息。鹤顶萧瑟之红

而萧红，竟谢罪一场痼疾下的

悲观。非为厌世离去

况思侥幸。与心存善念

说到底，是于心不甘不甘。

——示弱。寂寞。孤独。

还不够么？祸起萧墙

还不够么？那么离开最爱的人

和爱她的人。旗袍和红裙

赎罪之身。还不足以偿还

死水之逝与水晶之恋

梦幻蝶变超脱，形如漂萍

从东北流浪遁逃于青岛

自青岛寻觅，至沪上……

大先生的上海无比温暖

许广平的目节极为尖锐

武汉。长沙。桂林。香港

箫鼓追随春社近——

况且。端木，不是萧军

骆宾基，更不是端木蕻良

肺结核，和恶性气管扩张——

要了她的命。今天

我醉卧断桥。想起萧红

梦断命断。人鬼两隔徒生悲伤

而隆冬。在享受一个冬天里

不懈旋动一个魔方的诉求

垂钓残雪声，寂寞孤独终老

难见萧红一面，才女娉婷！

芦花正肥，环映两苍……

26妻与妾，士与女

文/唐明

1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对于诗仙李白而言。

一字必杀计和瓢聚胡姬侑酒

没什么不同。杜甫虽穷

也嫖妓。而且是常常“被”嫖！

先来者，未必是妻——

……比如《西厢记》前本

元稹《会真记》“莺莺传”里的

崔氏。被始乱终弃！苏小小

也一样，同样被弃！西湖

黄油车轿前轿后，妻与妾

士与女，皆是古往今来的样板

2

“于是沈从文与张兆和

尺素之上的爱情

几百封情书抵不住高青子

伉俪之间尽管龃龉——

但一经携手便认同不离不弃

相濡以沫能生死共赴么？

笑话！可怜1949年

他将手指伸进电线插头

——眼看就要触电！

被儿子发现情急之下一脚踹开

乡下人保住了一条命！ 

“三三，莫生气，许我在梦里

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

他是觉得如一个奴隶

“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脚

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

就如当年张爱玲对嫖尽人生

纵情士与女的胡兰成

“因爱将自己逼进了尘埃里”

3

而翻译家傅雷则对妻抱怨

——盖因此朱梅馥。

一个东方型而受过新教育的

女子，决定认从其放纵

并亲自为他择定情妇！

体贴、文静、好客、温柔

几乎集结了中国女性

标准的美德。还不够么？

妻与妾

乃中国文人最后一丝

遮羞布。诟病

宠爱有加的冕旒

鲁迅与马幼渔之女马珏

许广平和萧红

俨若周树人得知马珏结婚

失望叹息。并寄去书

“这是最后一次了！”

“错过即非错的闻一多”

婚内出轨。胡适之婚内出轨

卞之琳因爱写《断章》

戴望舒因恨吟《雨巷》

诸如此类以此类推的士与女

循规蹈矩蹈矩循彟的缠绵悱恻

4

如是。笃定。叶圣陶说——

“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

任娶一个，是一辈子的幸福。”

而张兆和在寄予沈二哥的信中

“长沙的风是不是

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

把我二哥的身子

吹成一块冰？为了这风！

我很发愁，就因为

我自己这时坐在温暖的屋子里

有了风，还把心吹得冰冷。

我不知道二哥

是怎么支持的。”

到后来，两人都住在北京

却住在两处。每天吃了饭

便走，儿女满室

竟然也没几句话的局面。

5

黄金荣是老戏骨，“玩票

懂吧？”给章士钊介绍结识了

青楼女子，奚翠贞。

钊是喜欢的却怕妻子吴弱男

每次瞒上瞒下。暗通款曲

琴瑟谐鸣。合奏、蛰伏——

迂回的风。成娱交往

已有了五年，后来没了顾忌

干脆在外花重金买了一处豪宅

搬出去与其，同住在一起。

有了红玫瑰，便会想白玫瑰

冷落。是为了与殷德珍在一起

章士钊两个妾，

都没有给她生下一儿半女

早期他与奚翠贞

收养了一个八个月大的女儿

取名章含之，

也就是后来陈凯歌妻子

洪晃的母亲

27被茶叶丝绸陶瓷

——同质化和异质化哺育的中国

文/唐明

『诗序』

一曲变奏的诗与词语转化，由茶叶、丝绸、陶器的讴歌，被哺育同质化与异质化的中国，——经树叶和虫及土，如此三样的“三吏三别”的哲变，不断打造长兴不衰的“乡土中国”。

如哲学家、美学大师黑格尔言，西方人怎么也弄不明白和理解，中国是如何将土，与树叶及虫子，制成瓷器、茶和丝绸，脑力洞开用非凡的营造改变贫困的命运，仅靠土、叶子或虫，就能蜕变换回西方人手中视若上帝乞怜众生降恩于世界之泪的银子。类似这种观点或说法，也见诸于罗素《西方哲学史》与杰出诗人歌德及维特根斯坦《美学批判》，乃至康德《纯理性的批判》，其在批判的批判之中，甚至以神学上诘问和神话诗学上的使命，黠哲言，不能否定丝绸、陶瓷和茶叶，让中国人改变成一种缔造于神性的饮品、器物和穿衣方式纯粹理念上的深度解析，一堆纯物质的工具或者是最基本的秽土、草叶和虫子，中国却让它们秽土转生般嬗变为美学定义上的审美趣味，艺术中的哲学被赋予了耐心和神示，圣者荣耀的形态转化与用品的各异，俨若有人说点土成金并能令虫变异为丝泪，这简直构成炼金术的诀窍并产生道德的谱系，布施叶片于道，令它成饮于嗓喉而引发唐诗宋词元曲唱诺的歌声……

在丝绸、瓷器、茶叶，秘方未公开之前。印度人在婆罗门教止经《奥义书》中记载，乃甚至觉得:丝绸是天降神雨接地精所化，用渔网从水中捞起才妙构造成；而瓷器则是用精怪之血与上古牛尿，掺和宝石涂染乃构；对茶叶而言，却是将未婚处子，在晨光未出之时，一丝不挂口唇齿丽采，含之漱泉濡水而团成。如是五千年未变，创立奇迹与土和虫子及树叶历史的中国人，将文化植入其里，建起夯土砌筑文明辉煌勃兴的事业，了以引以为豪和感慰的是:同样为丝绸、茶树、瓷器的乌托邦，在建造之初，就改变了农耕国度的使命，在家国意识形态之中做出了抉择，并因此决定了，它的走向！

这是靠坚持不懈的五千年著书史，造就的，知识让我们获得和攫取了地理概念及文字的灵性，在诗与史中，推开一道道玄幻冥想之门。

我们能改天换地么？中国人就是如此，让土、树叶和虫子，发生质变！靠虫、树、土，用丝绸、陶瓷与茶，开辟举世震惊的丝绸之路，养育了一代代中国人。这就是物质深加工的魅力！乃见诗载如下:

1.

一片叶、一条虫、一抷土

茶叶。丝绸。瓷器。在其中穿凿附会

一棵树、一只蚕、一堆陶土

在喂养中，经先人之手

采摘、反刍、改良、收集、捏就

烧造！一柱柱火上升——

以打造被茶叶丝绸陶瓷

同质化或异质化哺育的中国

2.

令寓言、地图上的乡土、家国

构成希冀于词的寄兴嘱托

符咒祭祀的火炬

窑变、炉灶封印的处处微茫

彰显陶器，披虹挂彩。

吹起汪洋肆恣的瓷釉

宝石研磨成齑粉

春蚕阵阵食叶声在伴奏

以呼应、吐出丝绸折叠的褶皱

织锦提花的声浪

3.

一垄垄山地在茗烟下由叶叶覆盖

一座山的覆盖，是仓促、迅疾的

春渺岩崖一堕归心似箭的茶圃

花媚似溅喷射茶花瓣瓣朵朵的香径

馨芳使怡情者困顿

娱枝千层的招蝶引蜂

犹如簌簌落枣花般呈反向逆长

灿霓织霞的目光所以归之于芹溪下

茶树们皆团结一心

似森严壁垒般呵护着风！

4.

让栉风沐雨似攀龙附凤样上升至峰底

瞥见几爿景致在秋季蚕茧上

盘算蛹与虫。蛱与蝶，匆与忙

在囊萤映雪中吐丝

抽丝剥茧，形成的嬗变

梦蝶恋花架构

乡村中国几千年

经济不丧无法湮没的神话史

仅凭一些土一些虫子一柴树叶

哲变。换取银器而筑殿

5.

千秋明月，被茶叶丝绸之路

陶瓷同质化或异质化的中国

掉下黄金的寺院、庙宇和奇葩

日怪？不点燃炮烙的灰烬

炼烧能够接受理解和承认

一筐筐结茧之核么？

靠土营造靠虫吐丝靠树长叶

冲泡汤汤水水的东方

令西方揪心去想——

6.

五千年之狐与妖娆龙脉勃兴之地

是一些枣颗般娇艳的虫子

啃食咀嚼瓦砾的桑叶

碧绿铺满湍急的河流使灞桥上的

瀑布陡升。澡雪之海

火烧土形成瓷器的光芒

如此锋利。满山遍野的茶树

不会荼毒生灵——

放蛊者，使他们聆听智慧的教义

而让他们饮鸠止渴！

6.

必须用丝绸锦缎

去捍卫一场词语的围剿战！

令缫丝者苏醒

沉醉于冰茧欲滴的水中

水火两重天的境界

彼方有一队队溪山行旅者

跨过大漠孤烟

站直于征程上的野马群

在驼铃的双眸上斩获了时间

7.

绝非一个铜匠可以制造地球的

圆周率或原子弹

靠锤打和錾花也不能

你能用一双蝶翅造楼么？

但靠蝶变成虫，鼓舌击錾——

让生命的锤子吐出花蕊般的蚕丝

用线罗织一定能成。

设若簪花扶鬓，高梳头

在长安寸寸款曲妖娆绰约的

一步摇中，纺出织布机的想象力

《捣练图》样归之镜中

我见识了冗长、赓续和承继

吐丝的蚕似占卜师在预测未来么

8.

人界虫域舍身饲虎的魍魉魑魅们

皆惧色惊谔之状。清明上河图

织梭在经纬分明中穿针引线！

引色入奁，俱揎拳捋袖

锱铢必较适才纺纱织棉而缫丝者

则环立左右纤手抽动与环环相扣

如打麻将，完全不靠谱

简直十三不靠——

腐了。烂了。朽了、散了、水了

掉下来的黄金如爬动的虫子

比如雨下起来而我却想到上升

9.

一定是一片片桑树构成的奇传

大音希声的陶器，击鼓传花

给瓷，注入火，与淬炼！

植桑人在丝绸中点燃织梭

认然否定？爬动的虫子

在陆羽的茶经里播放玄学

神奇的中国草叶站在茶尖的园子上

穹顶之下牧歌

炒就这神农尝百草的谱系

道德的玄圃形成田螺状的树木

犹如风必摧之支撑大地与苍穹之绿

与碧蓝，布施生灵的决心

10.

毅然决然给予抚摸听从有道义的声音

天行申于坤，乃变于乾——

玻璃样的叶片锋利割出蓓芽萌发的

茁壮有力！笃定是荼毒生灵

生灵涂炭的一次次尝试

造就了，茶园的薪火相传！

令百姓获生获救之舌得以误食误撞

使舌灿生津在叶上挥发

怂恿茶艺师的手指烘托万物茁丽

11.

用金属或阳光炙烤它们

凭炙手可热以针灸法

去改天换地——

以改良代替革命

令口诛笔伐。让伐木者醒来

抛弃筛谷的梯田或播麦的耒

碾压碎岩农业辘辘车

所展现的饥渴难耐与朝九晚五

荷锄而作。锄去迎风起舞的杂草们

以襄助农闲者的思慕与远方

一语道破天机

所赐以予取予求的嘉禾们

12.

想往一片赤野茶叶的麦香

用农耕沐浴，岩茶花茶

及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茶的追击力

劫后余生。以口植苔阶的味蕾

剔除啜泣之酸，令舌尖生花

不断盛开、释放，而具备魔法

更有趣的是——

笃定不是厚黑学的定义却有黑茶

使梨花粉白，且饮白茶！

13.

青茶拥碧，绿茶满园！

陀茶在大碗大器中

有玩蛇人穿越茶马古道的马队么？

吉普赛人在玩测命的纸牌

扣上几只碗。纸与瓷器

风筝的标尺在一塔之巅返回

普洱茶古树，木园深深深几许

处于一种懵逼状态一定有马匪纵横

眠睡梦魇，寻花问柳

树树皆纸醉金迷叶叶翠熹——

我在烧制瓷器窑变的细雨中

哭喊、坐定。甄别是非

并回忆烈火喷涌之状

28亏欠可以在尘埃落定后揍死你

文/唐明

1.

天空下雨像许多膝盖跪在地上

挥舞拳头绕膝而行。檐廊呼啸

锁住了山庄飘飞的小金币

如一贯钱被一刀纸贯穿——

亏欠可以在尘埃落定后，揍死你

……毕竟我们都是好孩子，

欠别人的钱，在今天的雨中飘飞攀升

寄存进一个个邮箱。它从你的

钱包辞行，又回到另一个人手中

借下雨天还钱，在雨晴后请人吃饭

惬意的人生刀下留人的雨后，

我们彼此亏欠着，鲁迅对废名说！

2.

就如戴望舒对死者穆丽娟的亏欠

而他竟死于她之前。

也如骂了一辈子鲁迅的苏雪林

对鲁迅的亏欠，

她被鲁迅慢待了一天，

居然骂了一世

一天戴雨农对蝴蝶说我放你出笼

你该怎么样谢我。蝴蝶吁吁

轻叹言，“这该死的鬼雨一直下个没完……”

果然不久，一场鬼雨夺去了

这位大魔头的命。

笠翁对韵这个特工王做孽太多，潘友声说。

3.

懵懂的蝴蝶效应——

这一朵娇艳的花很快被人盯上了

也落在潘友声被人戴绿帽子的头顶

丰乳反刍娉婷玲珑的细腰上

下一轮，该着让她女儿受辱还愿欺凌——

仅凭周恩来一句玩笑话，

二十五岁的她

嫁给八十三岁的李宗仁，供他玩弄。

其结果，反使纵欲者死得快些……

被蝴蝶刀痛快宰了一通，整死了你！

徐志摩给王赓戴绿帽子反死于空难

空空荡荡收网如白骨一堆垃圾般

丁丁然似左勾拳打击左勾拳

一个直通式的走廊，论“概率”则是

拳打脚踢。怨怨相报何时了

4.

梅兰芳的别室被杜月笙霸占了么？

非也。孟小冬是自愿用肉体

报答知遇之恩！

人这一辈子啊“靠山”二字，看得太重，

无情无份，恨与相知之苦，

虽然刘文典如雨在姑且中伫立，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

将介石的脸上。咱们暂且打住

毕竟是领袖之脸啊，丢面儿

全让这小子给败坏了！而或

5.

金圣叹被腰斩，也是借哭庙和批《水浒》

骂清朝，不斩你才怪呢？

鲁迅和郭沫若笃定对沈从文抱有亏欠

而郁达夫则用坦率和怜才

救了沈从文一命！

这向被文坊传为佳话的故事

同时发生在萧军救萧红身上

萧红只能用肉身抵押寄萍

于萧军的嫉妒、玩弄与抛弃中

最后死于另一个作家端木蕻良的逃避

让年轻的洛宾基一辈子痛彻心扉挥目无泪

6.

手的层楼在永世轮回中打转！

兜一圈又回来

仿佛在惩戒我们于击毁中，殷切期盼

一眨眼之间距离拉开——

一切在死亡中为之倒悬……

29礼魂

文 / 唐明

1.

大昭寺如一页纸

飘了一半

仙女湖底的浓荫

犹若蝴蝶

青碧的牦牛车

慈祥地行驶在黎明的肉里

驼色的牦牛喘息，

出血的潮汐喷墨般反刍

喷射泥丸殷红的粘液

大觉寺在它渺茫的背脊上

轻轻一划

仿佛折弯宫殿的屋宇

我的藏刀！

弯曲的弧线在石壁棺椁上跳跃

显然是另一叶纸

2.

枝头的褶皱

栀子花肿胀的馥郁

在林间跳跃

隧洞里的藏经人

如画像贴在布施者的耳孔里

聆听酥油花盛开

——声音盛开

以照耀塔尔寺白塔辉映烈日

送达的佛光

3.

僧侣的倒影

金碧辉煌的法王骑白象

仙剑三界拉开序幕

如新月折断了恍惚之冷雨

纷纷涌现雪色的匕首

刺伤了一把坠毁烛光的灰暗

万卉烛光，泪花充盈

重影之虫瘿，

练练白芷半血之布诵

导师一苇渡江，

在井壁辉煌的钻击

4.

你说的鸟语

在鸟身上——

深山，溪涧，神剑峰的琴

一杯清水。煮雪的

锄雪的目光

暗黑的竹溪此时暗黑

如一盏纸的烛光

在跳跃

5.

而一切灵犀之光

则迅即归之于藏历

春节之时序

触摸式的，归于诚实

归于静默，水浴一般下降

归于思想，归于响箭一般的鸣声

穿越隆隆升起的雪色之暮

而一团青丝，在承运着温暖

此时降下……

病隙浓缩捏着酥油花的雕花师

双手如冰，在融化

身体如水，……融化。

下面是，凝固的声响……

30蜂的十四行诗（三章）

文 / 唐明

1.

夜深人静的时候，仰望幽蓝的星空，……嗅着花香的气息，

更应该想到飞翔。譬如：一只蜜蜂在月下采蜜，

身背一个有翅的花篓，在云中漫步。子夜，瓦雷利这样写道，

两只蜜蜂，为一枝花而械斗，它们听从花粉的指引，

将果树的基因，代代相传。……实际上，它们更注重花粉的质量。

犹如凯撒，率领彪悍勇敢的罗马人攻陷一座座城堡！

而艾略特说：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朵，含有真理的花蕊，

……对于它们来言，任何花蕾都一样！

遵从《荷马史诗》中所述：“蜜蜂是无意树敌的……

它们只是在被人类侵犯时，才会有力反抗。”

一个世纪前，我梦想的晨光，有无数这样的蜜蜂飞过原野。

是在上个世纪，有许多这样的诗人，在湿热的夏天采蜜。

而瓢泼的雨季和雷霆咆哮的时候，他们更愿意承担牢狱之苦，

就是这些人，保持了诗歌的圣洁和纯粹，并向政治发起挑战。

2.

在诗篇里，身披斗篷的凯尔特人，更像从遥远飞来的蜜蜂。

手挥长剑，呼啸着从海上汹涌袭来。而作为同种的北欧海盗。

也如蜜蜂一般，悲剧性的词汇，营造着卷土重来的维京人，

他们更相信血誓，杀戮就如蜜蜂扑入花丛。设若我被刺中，

令花开的夏日怀抱一本修辞书，去响应蜜蜂与花的战争。

养蜂人远涉重洋，到太平洋彼岸采蜜。用一箱箱蜜汁，

引诱大黄蜂。让飞机此起彼伏，植入南海园林的亭台楼阁。

设若我们将航母也剔除，仅剩蜜蜂尖锐的毒刺导弹。

噢，一只小昆虫，以词典为诗造句。夏天的蒸馏水，

骇浪四溅。在钓鱼岛有蜜蜂扑入保钓的花蕾。日本国的太阳。

负隅顽抗。美国鬼不一定美丽。国会激励着盛开的菊花与刀，

艺妓和武士。也想妖娆的大黄蜂，国家战略，如空降师。

3.

一大群蜜蜂，在果树般的华夏。如无人轰战机，

现在。我们蕴涵摇撼的词汇，犹如尖锐蜂刺，金枪鱼般辉煌的漂流史。

乱云飞渡的鸟群，诗歌薄如蝉翼，在蜜蜂有翅的臂膀上演奏。

褐色花朵。一群群蜜蜂，用巨大的长矛组成刺猬似的营阵。

而今，耳际响彻四方的集结号，对于一个靠写字而活的诗人来说。

就如一个花园里的乞丐，一个同样巨大的阴茎，被蜜蜂蜇疼。

我一贯秉持的介质，诗律的玫瑰，养育我们的优雅和所谓尊严。

必须就此为一只粉墨登场的蜜蜂找到飞翔的支撑点。

而现实，绝对不容许一个疯子，在毒刺的丛林繁殖那些修辞。

一只蜜蜂飞起犹如一架大飞机。停机坪般的花蕊，

在众多的玻璃山和混凝土堆积和塌陷的一个蜂巢的巨型城市，

苔藓一样的诗韵，现在可以抹去，必须遵从于死亡的审判。

但是未来，更要审判我们。铁皮鼓在击破后有毒的蜂刺刺入，

一个人向西开枪……，另一个人往东倒下！

31断章

文 / 唐明

1

我们写诗，

像嗑瓜子，

嗑一颗是霉的，

再嗑一颗，

仍然是霉的

这样一路嗑下去，

无穷无尽

一大盘瓜子，

被我们嗑完

再换一盘继续嗑

文字和辞藻

修辞与句子，

远山及形影

人或物质，

鸟兽、大地、

日月、往事

犹如一粒粒瓜子

一样硬

黑色的，白色的

红色的、黄色的

诗人像瓜子的壳，

而内部有籽

抄一抄，更香！

2

仍然是瓜子

种在地上，

结出西瓜或甜瓜

切开，鲜红，

雪白的瓤，

咬一口

是脆的。

瓜水流溢，

口感的甜的

诗歌流溢，

品起来是圆的

切开，里面尽是词汇——

西瓜与南瓜

有什么不同

冬瓜和北瓜

有什么两样

西瓜北瓜可以生吃

南瓜冬瓜煮着吃

最大的区别在于

是东西南北的方向

拿甜瓜看看

如诗歌一样的甜瓜

咬一口有时是苦的

外苦里也苦，

像苦瓜。

瓜藤像逗号，

瓜根像句号

3

我们嗑瓜子，

一盘一盘

我们写诗歌，

一首一首

瓜子嗑完了，

诗歌才写了一句

32在绍兴和鲁迅在房顶上座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