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大同的风》

第三十三章、

离开是非之地

——欧阳如一

菏泽国色天香油料牡丹公司已然成了是非之地。首先是朱日新，他以高压的态势对待李世昌和邓子方，不给他们任何权力，吃吃喝喝也不带他们，他们俩都敢怒而不敢言；再就是王长安，他名义上授权于朱日新等三人，实际上却把财权和人权抓在自己手里，并且和公司的每个高管——含而不限于那三个人，经常直接安排工作，并让他们都把自己当作老板的人，这让朱日新很不爽；李世昌和邓子方就拉拢王效彬专门挑朱日新农田管理的毛病，王董事长离得远、非专业不能做出判断，就总向朱日新发出询问，朱日新懒得回答就更让他疑心；李世昌和邓子方也不好，李说邓忘恩、邓说李负义，可在对付朱日新上他们俩又结成战略联盟，这公司就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你应当离开那个非之地。”广袖经常远程指导张振庭工作，她没薛小曼漂亮，却亲切而又开朗，很解风情；她没薛小曼聪明、却很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并且包容而又大量；最主要的是她很认可张振庭，说他是全才加奇才，这就让张振庭受不了——进入六十岁以后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夸他了。

“是啊，我不能刚来就走啊，得当‘打头的’——你没下过乡不知道，我在前边铲着，农民在后边跟着，我干他们干，我停他们停，要不他们就磨洋工。”

广袖在电话那边笑了，说：“别看我比你小，我哥可比你大。你们下乡劳动那些事儿我都知道，是不是一到地头就抽烟、讲黄色笑话？还比着谁更会骂人？骂人话一串一串的，那才解乏。我看过《金光大道》，你说你是那里的高大泉还是高二林？”

那时候张振庭正读高中，真向往浩然小说《艳阳天》和《金光大道》里的生活，作家对农村和农民真了解，那些刻画真是细致入微，可小说的主题思想完全站不住脚——宣扬阶级对立、主张政治斗争，这种思潮把中国人害得不浅，他个人也受到了它的毒害——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通过折磨人的体力劳动，把自己改造成没有独立思想的人。张振庭说：“ 高大泉和高二林你还记得？我却不记得他们的故事了，只感觉浩然的小说里夫妻成双的人都很少，更不敢写爱情。我一直觉得萧长春和焦淑红会搞对象，却始终没有，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就很有色彩了。有一场戏马之悦和他老婆居然躺在炕上背对背聊了一宿，都不转过来搂一下，那我还看得津津有味儿，终于写两口子在一起睡觉了。”

广袖笑个不停，说：“那是他们那时候，你下乡那会儿我不就经常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到地头给你送饭吗？老乡们还起哄。”

这就是这女人不熟悉知青生活的地方，张振庭在农村经常饿着肚子干活，身体消瘦得厉害，性却慢慢成熟，集体户的女生却都看不上他，因为他不参加帮派，总被孤立。他说：“我真是短视，看不到会有今天。”

广袖说：“我也短视，要知道以后能认识你我就不结婚。”

这是他们俩共同的想法，明知不现实——那得等对方四十年！可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只是上帝没做安排。张振庭当年靠着和他第一任妻子的通信挺过了艰难的时光，现在又靠着和他的网络情人打电话打发日子。为了纪念这种感觉张庭重新拿起笔，写下了以下诗篇：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是不会让你嗅到的。

就像那宝贵却免费的空气，

让我用无声无息的思绪围绕你。

我想你了，

是不会让你听到的。

就像那细微却滋润的雨滴，

让我用无边无尽的惦念浇灌你。

我想你了，

是不会让你看到的，

就像那美妙却轻柔的乐曲，

让我用无休无止的爱恋陶醉你。

我想你了，

是不需要你想我的。

希望你不是我的回音壁，

也不是我的留声机。

我想你了，

是想让你学会想念，

好体会我的苦涩与甜蜜，

在你遇上值得你爱的人的时候。

想你是一笔财富，

让我把它留给自己。

张振庭在来菏泽的半个月就找理由向王董事长请假离开了菏泽，朱日新也认为他是个搞研究的，年纪又大了，不宜和他们一样风吹日晒，说：“我得蹲在菏泽，您和永安总轮流着来菏泽就行了。”他为人很仗义，只要把你当朋友。

朱日新和王永安特意开车送张振庭从菏泽到洛阳，参观了正处于盛花期的牡丹种植带。中原的春天风和日丽，绿化、观赏和药用的牡丹千姿百态，让他们有一种生活在盛唐并且有侠客和诗友相伴的感觉，只差身边没个佳人。张振庭就不时地给广袖拍视频、发语音，此时的广袖也因为张振庭之故进入了人生的“第二春”，她融入了当地“资深美女”的行列并成为头牌。退休的女人比男人会活，她们每天练习模特步、学舞蹈、郊游、聚餐忙得不亦乐乎，并且把一些花絮发给张振庭。她还在做一件事——推销人寿保险，给自己的未来存了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