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南瓜
1.东湖观鸟
我是被一群又一群鸟儿吸引来的,如果不是那些鸟儿,东湖或者就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塘水,还有周围栽的那一些树,少有引人之处。是那些水鸟和周围树上的鸣禽,让东湖才真正有了生机,因而也就有了几分迷人。
东湖是一个有近三百亩水域的人工湖,始建于十二年前。如果放在水资源丰富的地方,谁也不会稀罕这点水,但这是在干旱少雨的北方,有这么一块湿地,树木长起来了,湖边浅水处,生了不少芦苇,北边和南边,苇草十分茂密,足足有一人高。这样的湿地生境,吸引了大批鸟儿来这里。天空有鸟翔,湖里鸭子游,树上鸣禽唱,还真有一种鸟影翩翩,鸟语嘤嘤的景象。因此,一年中,春夏秋三季,就近去湖边观鸟,休闲放松,的确也是一个时尚的选择。
邂逅黑翅长脚鹬
春日的一个黄昏,我在湖边漫步时,与一群腿脚鲜红细长,双翅油黑发亮的鸟儿相遇。那时,它们正在湖西边浅水沼泽里觅食,一边低声鸣叫,似在呼唤同伴,一边用细而长的喙啄食昆虫。仔细观赏,只见这鸟儿生得十分漂亮,以前从未见过,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看到过。我怀着一种十分欣喜的心情,欣赏着夕晖之下,湖泽中的那群精灵。不由自主地悄悄拿出手机,连拍了数十幅这鸟儿的照片,我在给它们拍照时,躲在一棵树后面,凝神敛息,不敢向前半步,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会惊扰到它们,让它们一下子从我的眼皮底下飞走。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其中一张拍得较全的照片,从左至右数了起来,哇,这群鸟少说也有30多只。照片中的鸟儿们,赤色长腿很美,很显眼,它们中有的停止觅食,翘首而立,姿态很优雅,那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舞台上身姿娇好的模特。
我从书架上取出《中国鸟类生态大图鉴》和《中国鸟类观察手册》等书,放在书桌上,拿自己拍的照片与书上的仔仔细细进行比对后,才知道这鸟儿中文名叫黑翅长脚鹬,是湿地涉禽。被誉为鸟界“超模”的黑翅长脚鹬体羽为黑白两色,喙黑色。最突出的,是那鸟腿,不光颜色红亮,而且十分细长,端立立的,像插进泥淖中的一双红筷子。
其实黑翅长脚鹬是常见的湿地鸟类,只是北方湿地少,因而这种水鸟在当地也就很少见得着。
初识白骨顶
东湖有不少水鸟,最多的要数野鸭,有多个种,普通秋沙鸭,斑嘴鸭,赤麻鸭等,还有鸳鸯,另外,有不少白骨顶鸡。东湖成了这些水鸟的乐园,它们整天在湖里觅食嬉戏,悠哉悠哉。
湖里的那些野鸭没引起我的过多注意,我对湖里白额白喙,一身炭黑色羽衣的水鸟倒是颇感兴趣。起初,我和许多人一样,以为在水里会游的,都是鸭。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我特意从网上发了一本《鸭类识别图鉴》,目的是想借助书本,弄清楚这种水鸟到底是不是鸭类。我把这本图鉴,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恁是没有找到这种白喙白额甲,一身黑衣的矮胖水鸟。
后来,终于从英国人著的《英国鸟类年记》中找到了答案,这种鸟中文名叫白骨顶鸡,是秧鸡科水鸟,难怪从《鸭类识别图鉴》中查找不到,白骨顶压根儿就不是鸭子。
白骨顶鸡是湖中最有魅力的水鸟之一,混在鸭群里的白骨顶鸡,特征十分明显,很好辨认,一眼就能认出来。白骨顶鸡为了保护水面的水域,同类之间,常会发生激烈争斗。据说,白骨顶鸡是世界上少有的几种经常会争斗致死的鸟类之一。
“水中游侠”白骨顶鸡,长得像鸡但不是鸡,会游泳但不是鸭,有鸟类“四不像”之称。
东湖“打鸟”人
夏日的一个清晨,我去东湖观鸟,遇到“打鸟”人王师傅,他穿一身迷彩衣,在湖边的一片桃林里隐藏起来,拍摄沼泽鸟。“打鸟”不是去打鸟儿,而是拍摄鸟儿,“打鸟”是行里话。王师傅年逾花甲,精神矍铄。他架起一架镜头足有胳膊长的照相机,拍摄在水边活动的小鸟。在王师傅拍摄的当儿,我在他旁边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观察,原来,他在拍摄一种小鸟,那鸟大小与白鹡鸰差不一二,只是羽毛颜色差别大。白鹡鸰是黑白两色,这种鸟头部到脖颈,是亮丽的黄色,体型玲珑,性情胆小。
拍摄的间隙,我问王师傅:“刚才水边石头上,鸣叫着的那鸟是啥鸟,这么好看?”王师傅随口说“黄鹂。”我不以为然,在我的印象中,黄鹂应该是林鸟。我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回到家里,即刻查对,知道那鸟是黄头鹡鸰,王师傅喜欢拍这鸟,大概是奔着颜色去的。黄鹂和黄头鹡鸰,虽然羽毛都有亮黄色,但是它们是两种不同的鸟。显然,王师傅是把这两种鸟给搞混了。黄头鹡鸰春夏在北方繁殖,冬季迁至南方。它们一般生活于临水草地、溪边、湖岸、农田等地。
在东湖,像王师傅那样,扛“长枪短炮”来“打鸟”的人,有时还会遇到不少。看来,如今喜欢鸟,观赏鸟的人越来越多了。
因为那些鸟,每次去东湖,我的心情总是十分愉悦的。常去湖边走走,久而久之,便萌生了多识鸟,结识鸟类朋友的诸多想法。(2023.5.22)
2.且听鸟吟
春风吹拂大地,一切如同睡醒了一般。公园里,绿化带花木含苞,湖边柳垂鹅黄。这个季节,鸟儿们开始兴奋起来,在春意萌动的枝头尽情鸣唱,欢快飞动。
湖边的小径上,一对白鹡鸰鸟在春日的阳光下悠闲踱步。那一身黑白分明的羽衣,显得素洁大方,十分漂亮。它俩不慌不忙的觅食,偶尔会飞起来,飞出一段美的波浪线。短暂的飞动,这对白鹡鸰又会很快落下,长长的尾巴,一上一下地抖动,不时发出唧铃唧铃的鸣声。白鹡鸰喜欢在河流、水塘等附近活动,公园里,那一方水,除了能改善局部气候条件外,也为白鹡鸰和其他鸟类的生存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条件。白鹡鸰喜水,因而人们在湖边常能看到这种羽色黑白分明的鸟儿。
枝茂叶密的松树上,一群金翅雀在歌唱,声音清脆,似摇动一串铜铃,有如天籁,婉转动听。金翅雀属雀形目鸣禽,体形娇小,羽毛多呈棕色,两只翅膀中间有明显的亮黄色,飞行时尤其明显,看起来十分漂亮。当地人根据金翅雀的这些特征,把这种鸟叫做铜铃铃。金翅雀常于松树和柏树间飞动,会结三五只,七八只的群。春天是鸟儿们求偶的季节,金翅雀也不例外。雄鸟放开婉转动听的歌喉,尽情歌唱,以吸引雌鸟的注意。清晨和午后,是金翅雀鸣唱最集中的时间,也是观鸟的最佳时间。这棵树上唱,那棵树上和,宛如一场音乐盛宴。这样的音乐会,从春至夏至秋,金翅雀毫不吝惜,会持续在枝头上演。
公园的草坪上,有时会飞来一只,或是两只戴胜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简直把公园当成了自家的园子。戴胜鸟头顶五彩羽冠,身穿白底黑斑的裙子,颈上系上棕红色的围脖,俨然一位美丽的公主。它有一双圆圆的眼睛,细长而略带弯曲的喙。它一边在草地上翻找虫子,一边发出bou~bou~bou的鸣叫。随着单调的叫声,它的羽冠会一起一伏。这样漂亮的鸟儿,据说因为不怎么注意卫生,有人竟然称其为臭公主。戴胜鸟常常显得很羞却,一旦有人走近,它即刻就会飞走。这也是人们观赏戴胜,只能远看,无法近视的原因。唐代著名诗人贾岛有《题戴胜》诗,星点花冠道士衣,紫阳宫女化身飞。能传世上春消息,若到蓬山莫放归。贾岛是中国诗歌史上以苦吟著称的诗人,诗中传达出诗人对这种鸟的满满情意。
公园里有不少各种树木,也有草坪。树麻雀是公园里最普通的鸟,它们就喜欢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群一群的树麻雀,叽叽喳喳,飞来飞去。从柳树飞到槐树,又从槐树飞到杨树,飞行中也不忘嬉闹打斗。有时会从树上飞落地上,拣食地上的食物。隍庙前有棵高大的榆树,春日的黄昏,这儿显得十分热闹,几百只树麻雀常在伞状的树冠上集会,也常常叽叽喳喳争论不休,没人知道它们在为啥争吵。而伴随着天幕上亮起星辰,榆树上终于就静了下来。
公园里偶尔也会飞来几只喜鹊,落在高高的杨树上嘎嘎嘎地鸣叫。我一直观察喜鹊会不会在树上做巢,但是没有发现喜鹊做窝的迹象,它们可能更喜欢把家安在宁静的乡村,在距城二十里地的老家乡下,如今那地方就有不少喜鹊,多年见不到的喜鹊,随着生态环境的好转,终于又飞回来了,公园里的喜鹊,应该是乡下喜鹊进城来逛公园的。
春日的公园,春意渐浓。花树开始吐蕾。草坪上,草儿也探出绿色的小脑袋。渐渐发绿的枝头,鸟语嘤嘤。可以说,这里呈现给人们的,无疑是一种娱目悦耳的自然景象。叽叽叽,吱吱吱,嘎嘎嘎,鸟儿们的吟唱,唤醒了园里的草木,也唤来了北方小城的春天。(写于2023.3.23)
3.夏夜听虫
夏日的夜晚,去山里听草虫鸣唱,闻天籁之音,在悦耳娱心的同时,又能觅一丝清凉,也算是一种享受吧。
山林草丛,散发着草木的清气,和淡淡的花香。白天的暑热,到了夜晚,便降了不少,夜还未深,山中已一片静寂,这时,鸣蝉开始伏在树叶上歌唱,青青草丛,蟋蟀抚琴而弹。以前读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时,读到“单是周围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常感叹少年鲁迅观察之细致。直到现在,一直忘不了文章中所描绘的那动人情景。
我居住的城市,难有这样的环境,就是去公园,也是人群熙攘,找不到一处可以让心灵放松的所在。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我带着户外帐篷,骑着单车进了山。
我将帐篷安于一棵高大的杨树下,面前是大片的树林,树下野草、野花丛生。远处,是广袤的田野,长着各样庄稼。我知道,这样的环境,是虫儿们的最爱,我也正好于草虫的家门前聆听蝉鸣虫唱。
夜幕下,其它所有的声音都隐去了,仿佛把这里的舞台交与了草虫。近处的草丛,虫鸣声不绝于耳。嘁叽嘁叽嘁叽……唏哩唏哩唏哩……噜噜噜噜,叽哩叽哩,咻噜噜,咻咻咻……溜,唏哩哩哩——吟,嘁哩哩哩哩……。有的声如银铃,有的音似发报,不一而足。
据《野外鸣虫图鉴》所载,能够发出鸣声的昆虫种类很多,其中,有一种中华草螽,身体细长,翅上有黑褐色的条纹,体色较淡。这种虫儿十分敏捷,当觉察到危险时,它们会根据对方的行动快速地横向移动到茎叶的背面把身体隐藏起来;走投无路时会跳着或者飞着逃跑。雄虫会反复地发出“唏哩唏哩唏哩、唏哩唏哩唏哩”的叫声。还有一种虫儿叫黑脸油葫芦的,面部有眉状纹。生活在空地或是耕地的草地上。叫声柔和、单调,会发出间隔的“喱—喱—喱—”声。虽然没有黄脸油葫芦那种华丽的叫声,但是作为能在夏夜听到的柔和虫鸣而言,这种叫声令人心生难以舍弃的美好。
除了近处的虫鸣声,远处的田野里传来蝼蛄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一场音乐晚宴,那蝼蛄常常会雌雄合唱,声音婉转,让人心旌摇摇。据了解,这里的蝼蛄多为东方蝼蛄,常居于田埂或潮湿的草地上,在松软的泥土中挖掘洞穴筑巢。蝼蛄有一对像手套般的前足,特别适合挖洞。雄虫会于夜间发出低沉、冗长的“坡一一坡一一”的叫声,传得特别远。雌虫会小声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咻噜噜,咻噜噜”的声音。有诗曰:“螽喧休于此,蝼蛄续音响。百鸣皆有律,非凡夜更长。”
夜深了,这里的山野,唯有虫鸣,愈显夜晚的宁静寂然。我躺在帐篷里的气垫床上,悠闲地闭上双眼,关起视窗,心窗却依然敞开着。这时,忽然想起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夏夜追凉》中的两句诗来,“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这个夏夜,我是枕着一片虫声入眠的,酣睡中,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草螽,伏在一朵野花上,发出唏哩唏哩的鸣叫。(写于2023.6.6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