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湾记忆(上)》
(十六)听 山
山头四时风云变幻,山间清泉白石流韵作响。纵横贯通的沟壑,如山的筋脉蜿蜒幽曲,清荣峻茂,怪石林立,它们构成商雒山地特有的自然风光。鹰鹞在山谷间凌厉盘旋,发出锐利的叫声,它们宽阔的视野便是山的眼界。山涵养着水、水滋养着人,水流到哪里,山里人就住在哪里。商雒人永远依着山恋着水。山有灵性,水有灵韵,人便有灵觉。山、水、人和谐共生,演绎出商雒山地绵延不绝的奇闻轶事。这些事因人间四时六气的阴阳变化,便增添些许神秘色彩。山里人生性爱山;山也如同老母亲和心上人一样厚德载物,给了山里人以强健的体魂和温厚的精神滋养。
民国二十九年,王启德因逃避拉壮丁,他不得不去沿山谋生。他寄身在怀甲老汉家。这沿山一带是旧商雒、滋水、华州和雒南四府交接的四不管边界山地。在战火纷飞、土匪横行、民不聊生的乱世,沿山方圆几十里却是一片祥和、宁静、自足的世外桃源。怀甲老汉在这四县交界的大龙庙留着一名二声。他这个人天不收、地不管,专门给逃难谋生的苦命人提供生存方便。因此凡十峪八沟之人,可以不知道天下谁坐龙椅,衙门哪个王八乌龟当老爷,但唯独对怀甲老汉亲热七分、敬重三分。怀甲老汉生性豪爽,他通阴阳、晓道术,懂医药,因此这十沟八峪的人无论婚丧嫁娶,还是盖房修坟,抑或是生老病死都会找“袁先生”禳灾祈福。袁先生这个人褡裢里时常装一枚罗盘和一本万年历,他踏遍沿山周边的沟沟岔岔,专门为山区苦难者提供方便,一切只图得皆大欢喜,圆满了事却不收分文。山里人无以为谢,人们只能请袁先生盘腿收脚坐于炕桌前,一碗鸡蛋挂面调了漆蜡油炸了的辣子、葱花和陈酿柿子醋,喷香可口。吃后嘴唇硬角角的一层油敷着。这就是山里人最好的待客之道。先生要走时,人们或送些凝成块的漆蜡油,或送一捆自烤的烟叶,或拿出自家新采的木耳、蘑菇、贝子。山里人待人厚道实诚,他们说话直来直去,不会花言巧语、绝无虚情假意,只用一颗热诚厚朴的心待人。家里没有啥值钱的打发先生,只要有啥有用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死让硬磨非得让袁先生带上不可。袁先生实在推让不过,便象佂性的拿点东西,不能驳了主家的面子。因为袁先生对山民有恩,他当然成为沿山一带十峪八沟受人尊崇的长者。
据说袁氏先妣曾用一碗麦仁汤救过光武帝刘秀。历史上七岁的刘秀和哥哥在被王蟒追杀的途中逃散,刘秀被王蟒的骑兵穷追不舍,机智的刘秀反穿着鞋摔掉了一大路骑兵,他顺着“王爬岭”“万军回”两个沟岭一路向东逃到沿山一带,实在饥渴难奈,便喝了袁氏先妣送给在山地劳动的男人的那一罐麦仁汤。追兵马蹄声急,危难之际,刘秀便请求袁氏先祖深犁地沟,浅埋了刘秀。刘秀躲过王蟒追兵,他向袁氏先祖许诺:等自己坐了天下后一定要封袁氏先祖为护国将军,封袁氏先妣为三品诰命夫人。光武帝刘秀即位后,他差人遍访七十二峪专程寻找当年的救命恩人,唯独袁氏先祖平心静气,沉默无语。他不愿入朝为官扬名天下。袁氏先祖告诫后人说:“人这一辈子,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最可靠的只有自己,最不可靠的就是依附权贵。当官最没意思,一朝权倾朝野,一夜血流成河。袁氏后人必须安分守己、自立自强,如此方可保世世代代安然无虞。”
王氏一族到第二十代稻湾启字辈,因为天灾人祸,王启德不得不流落深山老林苟活谋生。亏得祖父水浒先生当年与怀甲之父袁基业老先生义结金兰,才使得今天遭难的启德有了安身之处。启德给怀甲老汉放牛砍柴的同时,他或捎带地挖些丹参、苦参、黄芩、黄连、当归、远志、苍术等药材,或采一些五味子、百合、连翘、贝母、金银花、木耳、银耳等山货,带回沿山晾晒在门口河道的大青石上。正午时分,阳光毒辣辣地炙烤着山地。沿山河道爬满了蛇,十多种蛇互相纠缠在河边的杨柳树上,它们吐着芯子在阴凉处乘凉。山里人以蛇为神虫。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各行其是,互不惊扰。
吃了午饭,启德帮屋里的小脚老女人套牛拉磨,准备磨些苞谷糁子。牛眼窝戴上麦秸编成的牛按眼,牛脖脊被套了亘斗拉了磨棍绕着磨道转圈圈。扎着木簪头发花白的老妪用柳条“起……呆……起……呆……”地抽着牛屁股,石磨便“呼噜噜”地转动,磨缝研碎的散落在磨台的黄亮黄亮的碎粒堆积如一座座小山,老妪用方口木戳勺揽了又倒在磨眼上。小媛十六七岁,红白脸蛋的她坐着光溜溜的小板凳在笸篮里箩面。粗面箩在箩床上“哐哐嘡嘡”来回游移,黄亮滚圆的苞谷糁在箩筐里翻涌跳跃,箩下黄亮亮的苞谷面轻舞飞飏。一股清新的粮食气味在余晖下的山地小院飘荡。天擦黑,磨完了糁子,老妪便要启德抬起磨扇扫磨膛里的糁子面。启德扛了磨杠抬起磨扇,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背窜遍全身。启德大叫一声:“哎呦妈呀,疼死我啦!”袁家老妪放下戳勺和扫面笤帚说:“娃,磨神(蝎子)认生哩。你越喊越疼,你越忍着疼跪在磨道里给磨神磕三个响头,就不疼了。”启德真的跪着向磨子磕了三个头,只是疼劲他还能忍受得住,手背却肿成了鳖娃娃。
箩着面的小媛,人却变成了白发白眉白身的白头翁。“你叫你妈,你妈咋不答应呢!”小媛边说边吐了唾沫涂在启德的手背上,她然后笑着说,“唾沫消肿止痛哩,过一下下就不疼了!”她忽闪着眼看着启德说,“我的唾沫香香的,不信你闻闻,你一闻喔真的就不疼啦!”
小脚女人剜了女儿小媛一眼说:“鬼丫头,老大不小的啦,说话咋还是没高没低的,不怕人家稻湾娃子笑话咱。”
启德果真将手背贴近鼻子闻了闻,一抬头却看见小媛对着自己咯咯咯地傻笑呢。他更觉得手背麻酥酥得难受,不过,疼还真的减轻几分,人能禁受得住了。
老妪要将苞谷面盛入漆红柜盖上靠着后墙的黑陶“汪汪”(罐)里。她揭开面罐,却见一条白蛇盘卧在“面汪汪”里。老妪吩咐小媛说:“拿一刀黄表纸来,送送庄神!”小媛默不作声地取了黄表纸,跪着擦燃了洋火,黄楞楞的薄表纸火焰由上而下,表烧完了,小媛用手掌轻微上扬,表灰如黑蝴蝶一般飘上房梁。那汪汪(面罐)里的白蛇果真缓缓地爬了出来,乖乖地下了麦柜,顺着门道缝爬走了。只见启德吓得躲在一边傻傻地看。小媛看着启德说:“白蛇是看家护院的爷(神)哩,咱凡人见了都要敬,爷佬会保护一家四季平安。我们沿山一带家家都有这看家护院的蛇神。你晚上睡在牛棚里,半夜里听见啥响动,你睡你的,千万别喊叫!”
月亮从东山爬上来了,露出半个圆圆的粉脸。怀甲老汉和儿子“狼剩”割了荆条回来了。一老一小将两捆荆梢子扔到院里,回屋热了中午剩的豆角杂面吃。
院子里,澄明的月色如水一样柔美。小媛和启德坐在荆梢上说话,小媛蜕了一小截荆梢皮,用小嘴抿了一头,对着启德吹着商雒道情《采茶》。婉转凄怨的小调在澄明的月色里悠扬,那幽怨的苦音凄润悲凉。小媛用手时捂时放地打着节拍,听得启德如痴如醉。小媛的咪哨道情吹完了,启德的心还悬在半空。小媛忽闪着毛绒绒的眼窝说:“看你个瓜怂,听傻啦。你要是爱听,我以后老吹给你稻湾娃听。”说得启德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魂似的。
晚上,睡在牛棚里的启德琢磨着小媛的话。她那毛毛眼里黑亮的眼珠子里有太多的话,他王启德详不透。启德舔了一下手背,咸咸的,怪怪的,他暗自发笑。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檩条那边传过来。启德想起天黑前小媛说的关于白蛇的话,他身子紧缩成一团,屏住了呼吸,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到了后半夜他才慢慢地进入梦乡。梦里他和小媛在稻湾门前坡采山茶花,小媛红扑扑的脸在白色茶花里象一朵开得正艳的山丹丹花。他叫声:“小媛……”小媛看着她笑哩。
“哞……”牛的一声长叫,惊醒美梦中的启德。牛是广播员,老牛好像最懂启德的心事。两间牛圈,牛呆一间,启德住在另一间的草棚里。牛这一叫唤,牛是早上要拉粪了,启德将牛拴到桃树下。牛果真拉了,启德将牛粪铲到粪堆里。
一大早,鸡催醒了黎明,雾气还弥漫在山头。启德在山墙的泉水边洗了脸、漱了口,准备吆牛上山。怀甲老汉说:“今儿叫狼剩放牛去,你把你喔药用老笼担到大龙庙集上去卖了,换些苞谷、小麦,趁天黑给你妈担回去,你稻湾人早都没啥吃啦。记着搁了粮食,天不明要赶回来,嫑让人看见,免得惹事。”
启德很是感动,他给狼剩说:“兄弟,喔南坡放牛娃多,你把咱喔(那)牛赶到南坡去!”
狼剩嗫嚅道:“知道了,你走你的。”
狼剩五岁那年,太阳刚压山,他憋不住了,独自去上茅房。因为天还没黑,没人给小狼剩做怕怕(壮胆)。他刚蹲下,突然房后头蹲在沟垴绿着幽光的狼扑了过来,径直叼了狼剩的夹袄就往后山跑。狼剩失声地哭喊。怀甲夫妇和九岁的小媛顺势拿了锨、扫帚和擀面杖去撵狼,偏偏房后坡地里干活的人家正准备回家,他们见状,拿了镢头、锄头齐声喊着撵狼,狼终是跑了,狼剩却被丢在草窝里吓得半死。等到怀甲扑到狼剩跟前又是掐人中又是用手抚娑狼剩的脊背。老半天狼剩才睁开眼窝,他叫了一声:“大,我夹袄子给狼咬烂啦。”
其他人都笑出眼泪来。小脚女人气喘吁吁地点着小脚跑过来,她一把搂住狼剩的脖子哭着说:“爷佬保护,老天爷救了我娃的命,我给爷佬正月初一挂红。”她一边说一边向后山的土地庙磕头。从此狼剩的名字就传开啦。现在十一岁的他出门放牛,都要找一些放牛娃作陪。
启德担了满满一担子中药,到了大龙庙“界石”中药材收购店,将不同药材分门别类过了秤,三十七八岁的光棍界石斜着眼诡秘地笑着说:“启德,你老丈人待你不错哩,你卖了钱回去要孝敬你老丈人。”
启德羞红着脸说:“好我的界石叔哩,你小心人家来撕烂你的嘴!”
界石说:“人家是谁,咹?你这五黄六月的鹐梆梆——嘴硬。我给你稻湾娃说,人家怀甲老叔看上你娃啥啦?还不是人家眼器你娃可怜收留你,要我说,你在这待几年,要跟老汉叔学些谋生的本事。我想给老叔当徒弟,老汉叔还看不上我哩。”
启德说:“界石叔后半截子话才管用,快给我算账,我还要籴些苞谷哩。”
启德拿了钱,籴了两斗苞谷,他将剩下的钱径直买了一捆旱烟和三包点心。
他将粮食担到沿山,将旱烟和点心交给怀甲叔,他说:“叔是我的恩人,我无以回报,我知道叔爱吃旱烟,这三包点心算是孝敬娘的!”
怀甲老汉说:“好我的瓜娃哩。你能来叔家是你稻湾人看得起叔。我当年和你娘成家,还不都是我干大——你水浒爷给撮合的。咱和你稻湾都是自家人。本来我要给稻湾亲家捎些粮食,我看你娃也老大不小了,我留下一包点心给咱屋里你娘,喔两包你就一起给你妈和你桂珍娘带回去。梨树坡你桂珍娘待我娃也不错,你现是你王家的顶梁柱,要活硬气,不敢怂了,只有你像你水浒爷一样英武了,就没人敢欺侮你王家人了。”
怀甲老汉示意老婆子将十多斤豆角籽让娃捎给老亲家。启德担上九十多斤的担子一路快走,到了兴龙,月亮已爬上中天了。兴龙沟垴狼群瞪着绿眼嗷唔地嚎着,树上的野狐子又像哞娃子哭一般,老鸹的叫声更像是老汉子笑哩。启德记住怀甲老叔的话:“要像你水浒爷一样仗要硬,自己硬膀了,邪就不压正了。”他毛发倒竖直立,月色里的眼光乌黑发亮,眼神也变得坚毅有力。人心正了,脚底坚定有力,这邪就不上身;人仗硬了,一切困难就都不是困难。
从沿山担回粮食,已是后半夜了。启德悄悄地唤醒了母亲,开了门饿晕的母亲差点扑倒在地。启德扶住了母亲,点燃了桐油灯,昏暗的灯影里,巧娥用手擦着启德满脸的汗说:“看我娃可怜的,你大不在了,我娃把福掉了,我娃遭罪啦!”
启德将粮食藏在了红薯窖里。她拿了点心给母亲巧娥掰了半口,塞到她的嘴里。巧娥窝着嘴嚼着点心,人却笑得眼泪花花的。她说:“这一包点心天明后我拿给你桂珍娘尝。你信娃子叔打鬼子,这十多年都没进过家门,你三娘和启立喔日子也实在难过,明黑我让启立拿一斗苞谷回去。咱这两家要帮衬着熬这苦日子逃活命哩!”
启德陪母亲说话到鸡叫三遍,天刚麻麻亮,启德洒泪告别了母亲,趁着人还没早起,他就担了空笼返回沿山。
启德回到沿山,已是日中时分。怀甲老叔正在院里用荆条编笼。他将细高的柏树用镰刮了树皮,柏树白亮光滑。怀甲老叔燃上一堆柴火烤得柏木柔韧,擦了油脂后,怀甲老人用尽全力将柏木弯成弓状,然后用绳子绑紧两头,在埝渠放上大石块压紧压实。冷却后,这笼绊就算煨成了。怀甲老汉见了启德回来了,他说:“你先吃饭去,你娘的糊汤锅还没收拾!”
启德舀了一碗干糊汤,就着酸菜唏唏溜溜地吃着。他笑着对怀甲叔说:“叔,我想跟你学本事!”
怀甲老汉眯着眼说:“这瞎瞎世道,技不压身,我想了想还是教我娃吊挂面。学成了吊挂面的手艺,就可以在世上混口饭吃。至于那些阴阳道术之类的,喔些太虚,弄不好害人哩。我不教给你这些,为的是保住我娃的小命!”
于是启德白天做活,晚上就跟怀甲叔学吊挂面。
半个月时间,怀甲老汉从盐、碱、面粉和水的用量上教启德按春夏秋冬不同季节配比;然后教启德和面的要领。和面时要反复用力揉和,标准是不粘手,要净盆,面柔韧有弹性。三次醒面很重要,这醒面是保证挂面光亮细滑的关键,醒面要保证两个时辰;在盘条这一决定性环节,怀甲老汉手把手教启德。怀甲老汉说:“这手劲要匀,要心平气和,要把握好揉面的节奏和力度;划面时不能有断刀;绕条时,如剥茧抽丝,手法要稳、要快、要准;竹竿上绕面时手劲和眼力要配合好;竹扦绕面间隔要均匀;扦与扦之间要留有一尺距离;绕条时用力要均匀,自然有序,一气绕成;第三次醒面需半个时辰,然后拿出竿上的面挂在背风向阳处,借自然力继续拉扯到一般细长;晾干后即可以用大刀切至一尺等长,两斤面绑一把,均匀包裹,趸实整齐。”
启德用心记住吊面的每一个要领和细节。他这人本来心灵手巧,经怀甲叔这一指点,还有在一旁的小媛不断鼓励,一个月之后,启德便能自己吊挂面了。因为他这个人善于琢磨,心又细,手又巧,又善于总结,反倒是他吊的挂面比怀甲叔叔的还要白亮、柔韧、细密,面煮在锅内不烂、不糊,吃在嘴里柔韧、有劲道。就连怀甲老汉的屋里人也夸启德娃挂面吊得好。启德将吊好的挂面担到大龙庙集上,不到两个时辰,面就卖光了。
有人问他吊面的秘诀,他说:“这吊面没有定法,人要会听面的话,要能听懂天的话。吊面前的和面、揉面、盘条、拉面的工序都要根据温度、湿度适时调整配比,要根据面的光感、手感适度变化手法,揉面、盘条还要工夫、力度、手法到位;人不可偷奸耍滑,不能昧良心。喔吊面跟做人一样,也要老实、灵醒,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面吊好了,心情当然好,心情好了,吊面也就顺畅了。” 王宇鹏,男,汉族,1975年9月出生,陕西商州人,本科学历,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商洛作协、评协、诗协会员,《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麒麟书会副会长、麒麟作家联盟副主席,《九天文学》“作家在线”签约作家,2021年10月诗歌《错位》获“鲁迅文学创新银奖”,2021年12月散文《故乡的童话》获《当代文学家》“瑞冬杯金奖”,2022年诗歌《生命》获《当代文学家》“星夏杯”一等奖,2022年12月《师法天地人,麒麟大乾坤》获第二届“文化强国”麒麟杯特等奖,2022年12月诗歌《一封未抵达的家书》获西部电影梦工厂最佳人气奖铜奖。2021年被《九天文学》杂志社评为“优秀作家”,小说《草上飞》获《当代作家》杂志2023年当代作家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有50余万字的作品在各类纸刊媒体发表,代表作有《稻湾记忆》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