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茶歌》辛酸泪史与创举
左显成
在这幅浮雕中画中,还刻制了《背茶歌》,这是历史留存在世那段茶马古道中历史故事,歌词:
荥经背茶打前炉,两月一趟赶路途。
一捆茶包百十斤,磨将穷人脚难伸。
来回已转几百里,翻山越岭把命拼。
背起茶包翻大山,穿云入雾不见天。
冰雹雷雨陡然变,最怕鞋爪来登翻。
二十四盘三倒拐,个个雪坑在路边。
夜晚歇脚草鞋坪,脚板馍馍梗死人。
《背茶歌》给人讲述了,人们在艰苦岁月中征服自然界心酸,卓越创业史。在地理环境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翻越高山跨过江河,往返在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上,是何等的壮举。
我们从李白诗句中“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就明白了,道路之艰险。从草鞋坪垭口、九倒拐、二十四盘连绵7.5公里到荥经道路中,崎岖曲折。古道上最难走的道路,特别下坡路段,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命归黄泉。
汉代益州刺史王阳经大相岭赴任,被大相岭垭口清溪县城是有名的陡坡二十四盘三倒拐险峻的地势吓破了胆,竟弃官回乡。可见这条道路险峻,以及对人们考量和胆识,但生长在这里人们,无所畏惧,浑身是胆,偏向虎山行,征服不可攀越阻碍。
青神县令陈登龙《度二十四盘岭》中写到:“古云蜀道难于上青天,吾从蜀道来所见乃不然,哪知旧黎所有此廿四盘,崇峰插霄汉……初从山根起,十步折一弯,徙上徙纡,折间无五步宽,譬如香篆纹逶迤螭虎蟠,又如登天梯修绠不可攀,行人蚁缘柱骭,楚行蹒跚”。他深有感触并赋诗一首:
鸟道悬空万木荫,晨曦暗淡宿云沈。
天风不动青交翠,二十四盘秋雨深。
破帽疲驴来往俱,秋风萧索路萦纡。
丹青妙手谁摹得,一幅吴生蜀栈图。
岳钟琪著名战将,他为岳飞的后代,曾任川陕总督的时候为清政府收复西藏做了很大贡献,辅佐过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皇帝,是乾隆第一次平定金川的主将,数次翻越大相岭,对大相岭感触很深,并留下这样的诗句:
峻岭名称大相公,千秋人念武侯功。
若无七纵天威重,安得三分鼎峙雄。
遗像至今崇绝域,鞠躬如一仰纯衷。
兹瞻祠屋倾颓甚,积雪盈门撼朔风。
并不像汉代益州刺史王阳的胆小鬼,而穿梭自如的岳钟琪战将,英勇无畏。可见大相岭险峻不一般。
历史上背夫,就住在荥经相岭古道是川藏茶马古道附近,称背夫叫“背二哥”。用最为原始人背方法背货物和茶叶,创造出了千年茶马文化的辉煌。背夫所用工具,背架,长度约一米至一米五左右,也称为马架,上小下大,上间距约二十厘米,下间距三十至四十厘米,上端马架子主木方略带弧形。马架用木方约二厘米厚,宽四厘米,上端一至二根木方,约十厘米间距,中间一根方木,下面一根木方;中间和下根方木间距约五十厘米,作为安装背带和靠背,有的中下间加两根立方或用竹编,或用布,牛皮覆盖作为靠背。背带用黄麻布条编制而成,牢牢栓在马架子上,茶叶和货物就用绳索捆绑在马架子上,用人抬起来,人背上马架子。还有就是背夫用的杵路棍。杵路棍用木棍做成,约一米到一米二长,粗三至五厘米,丁字形,横杆长约二十至三十厘米,杵路棍下端,有的加铁套锥形,或像钉子,插入土中,防滑作用。背夫休息时,背架货物或茶叶不放在地上,用杵路棍撑在马架底下横杆上作为短站休息。经现在看见背茶叶,用竹篾包装茶叶,每一袋约10至20厘米厚,约宽20厘米,20斤一包,长约一米三到两米,每人背十三或十六个绑在马架子,顶面防水用桐油布或草席遮雨,同样绑在马架子上。
回顾二十四盘三倒拐荥经大相岭古道是川藏茶马古道上背夫背二哥故事,他们的心酸、汗水和劳累,去领略那段艰辛。背二哥,随身带一条圆形的篾条挂在胸前,用它来刮汗用。随身自备沿途的食物很简单,就是一点玉米面、馍馍和一小袋盐。另外,女背子的茶包上还要挂上几匹经擦掉毛竹子笋壳,以便歇下背子,站着小便时作‘水槽’之用。
翻越大相岭的起点荥经,荥经姜氏家族原是茶叶买卖开店的,荥经姜家茶店的后人姜琳老人说,以前姜家大院前院做生意,后院制茶,生意做得很大,富有“裕国兴家”的匾额,可见生意的兴盛。背茶包的背二哥就是从这里出发翻越大相岭古道,途经严道(荥经)古城、六合、花滩、骆背顶、石佛寺等。
翻越大相岭的道路上建立有驿站以及庙宇和寺庙,石佛寺就是其中一座,他经历一千二百年,由唐朝西川节度使韦皋所建,祈求神明保佑古道通畅,祈愿沿途百姓安康。寺庙为近年重修。寺内保存完好的唐代石雕佛像。
就在石佛寺旁,孟庆森是古道上的老艺人,会编快板,唱山歌,吹竹号。从石佛寺沿河而上200米,有一块叫“老虎石”的大石头处,老人说,这里是以前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土匪站在这块大石上,远远就能看到从花滩骆背顶过来的行人,便早就作好了准备在此地进行抢劫。老虎石后面山上有个深不可测的仙人洞,也是土匪的藏身地。
不只是匪患,还有国民党部队“拉夫”。在此居住的王国芬老人,在兵匪横行时,家里的男劳力都躲起来了,他的母亲背着孩子耕田,同样也被拉去当背夫。前面挎着孩子,背上还背了八十多斤重的军粮,幸好走到皇仪堡碰见本家兄弟,才在当地拉了一夫顶上,才被放了回家。
石佛寺顺河而上不远就是靖口驿站。果亲王巡视路过靖口驿站又饥又渴,喝“观音仙茶”感觉清香四溢,回味甘甜,列为了贡品。但回到朝庭,果亲王就再也找不到那种饥渴时的体验了,此地所贡之茶,因而不被重视,此茶却页未能声名远扬。
靖口站老街河对面龙板溪97岁的穆书罗和谢家坝86岁的石文福,也是古道上的背二哥。
陈洪锦老人,住在大通桥旁的居民小居内,其爷爷陈龙高是当年大通桥街上颇有影响的人物。陈洪锦对于大通桥及茶马古道都有较为深入的研究。对于前来拜访的喜欢茶马文化爱好者,老人都乐于相助。
姜以松,家住栖止堡下街。家里曾经是背二哥住宿的幺店。来歇店的背二哥,将茶包靠在堂屋两边的长凳上,就躺在堂屋中间铺着的草垫上,睡的“花枕头”是用木头锯成的柴花子装的,就睡在这样的枕头入睡。如今,老人依旧居住在这百年老屋里,只是中间的堂屋隔成了几间小屋。
吴文兵,家住栖止堡上街,他家原也是开店的,叫“重庆店”。吴文兵家的店住的都是坐滑竿的有钱人和一些做生意的挑子客,住宿条件自然是好得多。因为要随时听从雇主召唤,抬滑竿的苦力也住在这家店里,住在楼下的通铺内。吴文远讲,店主还会给抬滑竿一些小费,不然他下次就把客人抬到别家店去了。
上街口有一拐子(杵路棍)匠,一年四季专注于做背二哥杵路的拐子。背二哥会在这里换一根结实的拐子翻相岭山,或买了带回家用。
街上有一五宪庙,后来大集体时被损坏。相传有一位征西大将军,征战途中得一乞丐相助,而后按所留信息找到相助之人就是栖止堡的五宪爷,故而为其扩建庙宇,赠匾“齐天大神”。这道匾现已遗失,“齐天大神”四个字,姜以松老人现在都还记得,就是当时没在意其落款写的是什么,也就无从考证。在栖止堡后面的皇宝山上,有深不可测的“天心眼”,似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这些天眼使用杵路棍铁锥杵出来。
过栖止堡,经安乐坝到笆房湾。93岁的李绍文就住在笆房湾的河对面,老人是当年茶马古道背二哥队伍中的大背师,为背二哥一队的领头人。由于山高路远,背二哥都是结伴而行,少则七八个,多则几十人,一是在领茶包时作担保,二来在路途中相互照应。背二哥队伍行进的速度和杵拐歇气的地点,都由走在前面有经验的大背师掌握。背二哥歇气时要做到“三步两打拐”,走在前面的大背师将拐子用力杵两下,然后前行三步杵拐歇气,后面的依次击两拐行三步歇气。因为背二哥负重行进时都是弯腰埋头的,只能靠打杵的响声传递信息。不然,后面的人就很容易撞到前面停下的人,撞破头是小事,要在悬崖陡壁之地,是很危险。
过了笆房湾经水打鼓,再往上走就是界牌了。古时这里是荥经和汉源的交界处,有一个石牌坊,古道从牌坊下经过,旁边还立有一块记录修路功德的四方碑。在此居住的夏方元老人记得石牌坊上的一面题字:“雅江西望添新象,若水南来谈旧痕”。据说是以前荥经一个叫刘若水的县长题写的。牌坊下不远处设有官府交接公文的驿馆。这些现在都已不存在,唯有从驿馆流传至今,仍然没有人对上的古道地名联:“清溪一长老,脚踏黄泥拜观音,击鼓焚香求安乐”(这对联用地名:清溪县,长老寨,皇仪堡,观音岩,水打鼓,安乐坝)写成的的,在此居住的酉绍清老人也是当年古道上的背二哥,已近90岁,身体健朗。
黄仪堡曾经的石板街铺上了混泥土,只有几户人家保留了原来的老屋。
背二哥队伍中,还有不少的“女背子”,皇仪堡的“女背子”陈冬芝,人长得漂亮,山歌也唱得好,听说她在路上,走在前面的会放慢脚步等,后面的会加快速度追赶。她歇号住店,店家都不收住宿钱,因为她会带来更多的人气,喜气。有山歌陪伴,背二哥的路途也是快乐的,如今,我们只能在故事里感受她的山歌了。劳累中欢乐与愉悦,劳动中创造浪漫。
卓其增,84岁,家住皇仪堡不远的三转山。老人说这里以前也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不过这里的土匪和老虎石的土匪不一样,他们只绑大票,抢大单,不抢普通老百姓。他们在古道沿线及官府内都有耳目眼线,故屡屡得手。一次土匪设伏抢劫的事件,卓其增老人记忆犹新。土匪在古道的两边山头上都架设了机枪,十几个土匪晚上还住在老人家。这也让老人听了几句当地土匪的行话,吃饭叫“抄粉子”,筷子叫“篙杆”,酒叫“辣辣冲”。酒足饭饱之后,拿来“千张皮”点燃,听到钱纸烧的响声,一个土匪说明天火线有点凶呵。这时,家里的鸡叫了,一个土匪说“天才子”叫得好,便逮来杀了烤着吃。老人家的猪也在叫,一个土匪说还有“老拱”一起煮了,另一土匪说,“天都要穿了”别误事(钱纸叫“千张皮”,鸡叫“天才子”,猪叫“老拱”,天亮叫“天穿了”)。第二天,老人一直躲在家里听子弹在天上飞的声音。
小关是一处垭口,现在新建了石龙门。翻过小关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是藏族马帮经常安营扎寨休息的地方。卸下行李的骡马在河边的草坪上打滚,大黑狗(藏敖)拴在堆放物品的帐棚边,用大皮筒吹火做饭,他们身腰上别着藏刀闪闪发光。藏族马帮的威武令土匪都避让三分。
龙灯石被人为破坏的一块岩石,原本是口衔龙珠,活灵活现。龙灯石下面有一水车石磨,长年不停加工玉米面。当地有人在梦中得知,长期不停转动的石磨已将石龙逗活,石龙要走,将带来灾难。此事传开,人心惶惶。有一个叫陈云发的人,带人绑了绳梯,用自制的黑火药把龙头的下嘴壳炸掉了。龙身破了相,自然就走不了,为此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此处河左岸原来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因此古道是过河到右岸,绕过悬崖,再过河回到左岸。河边石刻“蒋公桥”可以佐证。相岭古道历朝历代都在修筑维护,后来改道左岸不过河。改道是否“重修大相岭桥路碑记”所指之时,不得而知。
从龙灯石往上走,过木沟岩,翻过大关就到了团团塞。“二十四盘(地名)三斗碗(地名三大湾),吃不完就团团塞”,说的就是这里。这是一块孤石,周围塞着几块石头,古道从石前经过,也有途经的背二哥在这大石下歇息过夜的。
离团团塞不远就是高石碑。这是一块高约3米,宽约1米的石刻碑。标题是:“重修大相岭桥路碑记”。落款是:“光绪丙午秋九月督蜀使者巴岳特锡良纂并书”。石碑正文共计396个字,大意是清溪(现汉源县)、荥经两县官府勤政爱民,不畏艰险,重修桥路,使得天险变通途。过高石碑不远的拐弯处原来还有一个碉堡,在修电站时炸成碎石铺路了。
再往上走是慢坡子,长老寨,三大湾,直到大相岭垭口。
从大相岭垭口前行约一里远,就是草鞋坪驿站。这里海拔2800多米,山高气温低,夜晚更冷,背二哥在这里只歇脚吃饭,不住店。荥经潮湿多雨,过了垭口的清溪则是干燥少雨,翻越了大相岭山的背二哥都要在这里歇脚换一双干净的草鞋,房前的烂草鞋堆成了小山,草鞋坪由此得名。站在草鞋坪,能清楚看到山下的羊圈门和清溪(汉源)城。羊圈门有一个典故,说是前蜀皇帝王建亲自来此指挥修建古道,人们在此建筑一道门叫王建门,随后人们将王建谐音,改为了羊圈门。在此不由想起那副粗野朴实的对联。曾有一官员进藏区,途经此地之际正是满山蕨菜(又名蕨鸡苔)萌发之时,便给路人留了一上联“嫩蕨鸡,张牙舞爪抓哪个?”,返程之际,已是秋天羊圈门花椒红熟之时,见此联还没人对上,自对下联“老花椒,鼓眉急眼瞪着谁?”
这条大相岭古道在清溪便分成了两条,一条经富林随南方丝绸之路而去,一条则是往西沿川藏茶马古道,经宜东、三交,在化林坪合途经牛背山的三合古道,再经沪定到康定。
三合古道途经花滩、泗坪、新庙、三合,绕牛背山到化林坪合路。这条古道所经之处沟壑众多,维修难度很大。沿途很少拐子窝,没有可考证的大的驿站,其运输能力不能与皇仪大相岭古道相论。这条古道避开了大相岭和飞越岭两道天险,到藏区泸定的路程缩短了50多里,对于管控藏区,调动军队,运送物资有其重要意义。“西旅底平”及木梳岩石刻将此路定为“军路”,也证实了这一点。确切的说,三合古道是荥经大相岭古道的一条支线,现在牛背山正在开发,这条古道也会有更多的资源发掘并展现于世人。由于较皇仪大相岭古道缩短了两天的时间,背长途到康定的背二哥都选择走这条路。三合乡楠林村三组的张荣贵老人当年背茶包走的就是这条路。老人现已93岁,身体硬朗,老人说,当年32人的背二哥队伍中,现在就只有他还活着。
这些活着的茶马古道老人,他们是珍贵的茶马文化活化石,在他们身上寻找到更为有价值更多有关丝绸之路茶马古道文化。
背夫产生于四川高原山区崎岖陡峭山谷河道,一条通往西藏区的道路,特别四川人有特别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在艰苦的自然环境锻炼自己,探索出翻越过高山峡谷本领。根据地理环境条件,茶马古道必经的二郎山一带,险要的地势不适合于骡马通行,仅用人背夫爬行。
在多条茶马古道上,包括灌县(都江堰)到茂县松茂古道,以及云南到西藏,背夫就成为人类运输主要工具。背夫成为了四川从经雅安到康定段特有的一种现象。离雅安最近山区天全县,成为茶马古道向西延伸的第一个县,而素以吃苦耐劳著名的天全人,在险恶的二郎山山道间,顺理成章也成为浩浩荡荡的四川背夫队伍中的主力军之一。
在天全县甘溪坡村,有位81岁的老背夫李忠全大爷,他也许是茶马古道上当过背夫的人中年岁最高的之一。山间暴烈的阳光如一缕缕柔亮的绒毛编织在老人皱纹密布的脸庞上,山风摇曳的那一刻,老人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像树立在人们眼前。李忠全大爷12岁就开始跑短途背杂货(盐、菜油、山货等),18岁开始背茶包走康定,到1951年解放为止,他在山道上走了16年,其中有10年走在茶马古道上。当年种完庄稼,就去背茶包挣点钱补贴家用,在天全的村寨里,当背夫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光甘溪坡村就有四五十人。他们经过磨炼,大多数人身板硬朗、神智清醒的老人,非常自豪脸上回忆背夫那段经历。
甘溪坡村寨,路边已经立起了茶马古道的石碑,青瓦木墙的老房子整齐朴素,带有客栈和商铺的痕迹。光滑的石头古道穿寨而过,非常容易在石头上发现一个个的小石窝,那些深入大地肌理的石窝如一团团拥挤着的麻点,随古道消失在连绵群山之间。前仆后继的背夫们用丁字形的手杖支撑着茶包歇息,用杵路棍杵出来的痕迹。生长在天全至二郎山隧道的甘溪坡、碉门、水獭坪、新沟一带,被川藏公路所截断的古道仍一段段残留在山间,古道上的一个个驿站(村寨)仍保留着古朴的面貌,仍可以发现一个个两寸多深的小石窝。这些茶马古道上背夫留下的拐子窝永远留在了荒废的古道上,它们见证背夫坎坷的一生,见证了一条古老商道的辉煌与沧桑。
李大爷详解了背夫全套行李,解读方苏雅那张题为《戴草帽的背夫》的著名照片中的细节:“茶马贸易中,因路途遥远,骡马难行,运价太高,茶叶主要靠人力背运。在天全,人力背夫又称‘背二哥’或‘背子’。这是最苦的谋生方式。这样的苦力活儿,要有人组织,有人担保,防止背夫们中途撂包子。背夫们一般是农闲时间,背‘背子’以谋生,八个一群或十个一伙,每人手持一根丁字形拐杖,俗称‘拐筢子’‘墩拐子’,拐尖镶有铁杵,用来撑着茶包歇气。因为负荷重,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在路上歇下背子”。
李忠全老人,他清晰记得背夫民谣,他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民谣:“采茶采茶再采茶,炉城一去远离家,姑嫂房中齐叹嗟,哥哥背茶未回家”。嗓音虽然沙哑,歌声含混,强烈表达出背夫的艰辛。天全当地有一句民谚语:“十个背哥九个穷,背架子弯弯像条龙”。1938年的雅安,凌晨时分,雾气朦胧。5月的“雨城”,清晨仍寒气袭人,城市漆黑一团。在孚和、永昌恒等茶庄前,人声鼎沸,一片繁忙。昏暗的油灯前,李忠全和同队的天全背夫们排着队,等待领取沉重坚实的茶包。茶包用篾条包装,20斤一包。中等力气者,每次领取10包到20包,而年轻力壮者,一次能背十五、十六包,重量达到300多斤,相当于两三匹骡马的负重。背夫的行列中也有妇女儿童。最小的“背童”年仅10岁,可背30多斤两条茶;“背妇”们能背10多条。
背夫们把领到手的茶包层叠摞好,用竹签串连固定,再用篾条编成背篼(马架子)上,套上双肩。茶包一旦上背,便意味着沿途不管翻山越岭还是跋山涉水,地势陡险,他们一般不得卸下歇息,待有平缓处,才能用拐子处在地面上或石头,除非吃饭或大便天黑住店才找地方歇息一会儿或睡觉。
在背行中大背师的一声吆喝下,这群向着死亡和身体极限挑战的背夫,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雄关漫道上。今后的一切,对于他们都是未知数:“从雅安去康定,向南过荥经翻越大相岭到清溪,经泸定、磨西到达康定的路,较为宽缓易行,也是朝廷向藏区输入军饷物资的官道,我们称作‘大路’;向西经天全翻越海拔2987米的二郎山,经泸定到康定的路,主要是背夫往来的羊肠小道,称作‘小路’。小路险但近。天全的背夫一般走小路。二郎山的艰险是出名的,跌落山崖送命是常有的事情,冬天如果跌进雪槽,要到第二年二三月雪化了才能取出尸体;如果遇到土匪,命是自己的,但财物就保不住了。背这个茶包子,死了好多人喔”!和李大爷一起出外闯荡的背夫,现在活着的仅有5人了。大背师,又叫拐子师,是背夫的领头人,他们不仅要背负同样多的茶包,一路上,还负责审视路段和背夫说明情形。大背师一般由背夫中出道最久、胆识过人的强者担当,漫漫征途中,大背师见同伴们已疲惫不堪需要歇一歇了,便长“嘘”一声,示意大家落拐休息。这时,丁字拐杖就是支架,背夫们将茶包垫在拐子上,都挺直腰背歇脚片刻。日久天长,便在古道上留下了铁杵扎下的无数痕迹。
背夫们一般日行三四十里路,出发时干粮是自带的,中午简单地吃点玉米粑。“走到‘幺店子(茶水店)’,我们烤热自带的玉米馍,弄一碗盐水,就是路上的伙食。如果能够买上一碗‘豆泡子’(豆浆、豆渣合着素菜煮成的一种食物),那就是一顿奢侈的伙食了。至于住宿,一般的客店、脚店里,备有‘哨凳’,用来歇茶背子。每晚店钱1角5分,当晚若吃一碗豆腐另加5分,第二天清晨一碗豆花又是5分,撒上自家带的盐。好在店家免费提供柴禾,背夫们可于当晚蒸好玉米粑供第二天路上吃。地下铺一些草帘子、玉米叶子、干谷草,就是我们的床铺”。劳累一天的背夫在入睡之前,每天还有一个固定的日程安排:为同伴疗伤治病。谁的肩背红肿了,就烧烫拐筢子的金属杵尖压往红肿处;肩背磨烂的,敷上盐巴加以疗伤止痛。
当疲惫的背夫们终于可以横七竖八在屋子里躺下时,疲惫与睡意立刻征服了这群肌肉发达的劳作者。在汗臭和体味弥漫的寒屋里,地上的臭虫、天空的蚊子,肆无忌惮吸取着他们新鲜而健康的血液。但这一切,对于背夫们已无所谓了,待翌日天麻麻亮,他们又要踏上漫漫长途。有更高的山峰,有更为崎岖、险窄的山道等着他们爬行。
无论隆冬炎夏,千年茶马古道上脚穿草鞋、衣衫褴褛的“背二哥”们川流不息。翻山越岭,吊桥栈道,日晒雨淋,风霜严寒。英国人福格森对岷江地区道路的一段文字,“有些地方的悬崖非常陡峭,耸立在江河两岸;有些地方的悬崖高耸入云,拦住去路,修路人不得不从它那坚硬的岩石中间开出一条路来。在一些地段,道路是用砖铺的;遇到水流、沟渠或裂口,则架起木桥。有时,木桥就悬挂在浪花飞溅的几百英尺激流之上。……脚夫常常不得不在只有几英寸宽的悬崖上跋行。在这种悬崖路上,担子和悬崖岩石之间的空间不过2英寸,一旦发生事故,就会摔下几百英尺,落在水中或摔在岩石上,其结局难以想象”。今天的人们实在已经无法想象,在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超负荷的“背二哥”们,是如何用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厚重而又坚实地写书出如此悲壮与雄壮的史诗。“我们在路上边走边摆龙门阵,以减轻压力。有时,摆着摆着,后面半天没人答话,回头一看,人没了,掉到崖下去了”。这样凄惨的回忆,在李大爷心中,留下了终生挥之不去的阴影。据老人讲,在临近康定的大风湾里,甚至有同伴被大风吹死、冻僵。旧时,在那里有个“万人坑”,沿途死于非命者皆被拖进洞中,经日积月累,年年都有,洞内新骨覆旧骨。有人在此处写下“白骨塔”三字,并留下一副让人感伤唏嘘的对联:满眼蓬蒿游子泪,一盂麦饭故乡情。
康定,这座茶马古道上的中心城镇,便是背夫们跋山涉水的终点站。原英国驻打箭炉(康定)领事孔贝在《藏人论藏》一书中,真实记载了上世纪20年代,“背二哥”对于当地的贡献:“茶叶是主要贸易商品。把茶叶做成一块块‘茶砖’,用筐子包装好,叫苦工背驮着从内地运送过来。一般的载重量为9包,每包17斤重。从打箭炉分两路再把茶叶发送到西藏”。据有关资料记载:康定仅茶叶一项,在康熙年间每年交易量就达80余万包,而嘉庆年间竟高达一百多万包,也就是一千多万斤。如此巨大的茶叶吞吐量,在茶马古道四川一线,完全是依靠“背子”背过来的,用汗水和鲜血,一点点累积完成的。
背夫只是茶包运输的载体,他们背负的茶包竟比人还高。艰巨的劳作,使古道上的背夫炼就了一身强健的身子骨。老人回忆说:他们村李光荣有位侄媳,背上13包茶跟男人一样的出苦力,茶包遮住头部,路人只看到她挽起的裤脚和粗壮的小腿,脱口称呼她为“伙计”。
下午很闷热,坐在李大爷家中,老人高卷起裤脚,结实得梭角分明的小腿上,一条条绽放的青筋让人触目惊心,粗大的血管仿佛随时要从单薄的皮肤中“喷溅而出”。那些青筋与血管,高高低低,凸凸凹凹,犹如纵横的沟壑与山岭。那是人的腿部长年超负荷承重留下的“后遗症”,这一双烙满时光与生活传奇的腿,对于茶马古道而言,也许就是最为真实的“活化石”,茶马路上的历史见证。
过去的人们到了武侯祠还能在里面休息寄宿,可现在武侯祠已荡然无存,只有残存的砖瓦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山下不远就是九折板,可云雾茫茫,不见前行的路,只好回头,希望下次再来了。
历来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战事不断。翻过大相岭就是清溪古镇的羊圈门客栈,背夫们都要在此稍作休整。放下背子,用清泉洗把脸,擦一下汉。再来上一大碗青菜豆花,吃一碗冒尖的玉米和大米混蒸的沙沙饭——“冒儿头”,加上一碟开水冲辣椒面,就算是上好的大餐了。最盛时,羊圈门大小客栈有十几家。
清溪古镇建于隋炀帝大业三年(公元607年),距今已有1411年的历史,是南方古丝绸之路最重要的驿站,也是马帮、背夫的休整之地。清末时期是县衙所在地,街上旅店林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清溪又是有名的风城,有“清风雅雨建昌月”之说。现保存完好的清溪文庙,是著名的历史遗迹。
这是背夫的壮歌,这是背夫血泪史,创造出中国最为古老文化。背夫不仅在雅安到康定这一段,而是在中国大山深处每一个角落,包括康定到西藏拉萨,以及到东南亚,崎岖山路,沟壑沟溪河江,悬崖峭壁,征服自然的人们,不畏艰险,奋勇攀登,壮歌一曲曲。
作者:左显成(1947.6— ),男,资中县人。1964年参加水电建筑施工,1978年天津大学土木建筑地下建筑毕业,在水电十局教授级高工退休职工,现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南作家》杂志签约作家。自费出版有长篇小说《我要成家》,《浓浓校园情》业已完成长篇小说《大山深情》和《花蕊夫人》等作品。还写有诗歌和散文作品,发表在《西南作家》杂志、《中国诗歌网》、《人民网社区论坛》、《当代文学艺术网》、《四川文学网》、《麻辣社区四川论坛》、《美篇》。编著的《人民心中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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