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育秦：麦香（抒情散文）

     “小麦绕村苗郁郁，柔桑满陌椹累累。”曾记得，四周的农田，把村庄包围成朦胧的小岛。小满小满，小麦渐满。在经历了深秋、隆冬、暖春、初夏后，此时，微风吹过，千亩麦田逐浪翻滚，泛起碧绿的波涛。麦穗挺着浓密的锋芒轻轻摇动，似乎是在使出浑身力量为籽粒灌浆，又仿佛在向人们昭告丰收的希望，给人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那挨挨挤挤的麦粒，像无数个绿色的小辫儿，上面开出一朵朵细小的白花，刹那间，那种绕也绕不开的馨香，立刻钻进你的肺腑，沁润你的心田，湿湿的，甜甜的，浓郁袭人，芬芳诱人。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芒种到了，被沃土滋润的麦子追着农人的梦想由青转黄，迎着火辣辣的太阳，幻化出沉甸甸的麦穗，向人们展示它们的杰作。那种霸气和骄横，让人心生卑怯，这意味着，又到了“龙口夺食”的季节。

       麦香是汗香。开镰喽！乡村沸腾起来。人们拿起镰刀，戴上草帽，拎着茶壶，齐刷刷扑向金色的海洋。男人打头，女人随后，左手揽麦，右手握镰，一送，一拢，一拉，咔嚓，咔嚓，一大片麦子扑腾腾躺入臂弯，倒在地上，麦田里留下一行行麦茬。收割的人群散布在田野的各个角落，汗水如注的脸上写满了欢快，喜上眉梢的心情充盈着幸福，场面十分壮观。一股股热浪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麦香从他们的指尖流淌出来。再看看他们抹脸捶背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酸酸的味道。田野上、道路上、麦场上，到处弥漫着醉人的麦香，人人脸上露出喜悦，所有的汗味早已被浓浓的麦香替代。

     麦香是梦香。乡村空气新，忙月无闲人，孩子们要给大人倒茶送水，还要捡麦穗，有时就像脱缰的野马，戴上柳条编织的头圈，无拘无束，野天野地，把岁月描绘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画。麦子打完了，打麦场成了他们的乐园，皎月高高，繁星点点，萤虫闪闪，凉风习习，他们或钻进麦秸垛周边藏猫咪，或躺在麦秸垛上面数星星。“麦儿香，麦儿黄，磨面做馍馍。馍馍甜，馍馍香，爷爷奶奶尝一尝……”唱着儿歌，嗅着麦香，很快就进入梦乡，甜甜的梦里也充满了麦香。

      麦香是清香。在那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年代，青黄不接，物质匮乏，家里来了客人，借吃揭穿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新麦归仓，赶紧磨出白面，第一碗就要偿还别人，借来一平碗，还去一饱碗，低借高还，再借不难。说说笑笑中麦香飘荡，溢满整个房间，邻里之情更加浓郁。

      麦香是新香。有了麦子，就有了活色生香的日子。用新麦做出的包子、饺子、油饼、煎馍，带着扑鼻的味道，荡漾在“看麦罢”的餐桌上，荡漾在送公粮的马蹄声里。有人说，有麦吃的日子像神仙，这是一种只有参与过种植、收割、碾打全过程的人，才能品味到的绝佳味道。它包含着对辛苦劳作的农人的酬劳和奖赏；包含着把孩子抚养成人的欣慰与快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记住当初才能珍惜当下，记住干旱才能珍惜雨水，记住寒冬才能珍惜孟夏，记住麦香背后的汗珠，才能珍惜庄稼汉的付出。天穹之下，人小如蚁，你不能不感叹人力的伟大。才半月工夫，收完麦子又种秋粮，朴实的乡亲们，用禾苗工工整整书写着一行行绿意盎然的新诗……

     麦香是浓香。这种香味不止飘散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还飘散在父亲那宽厚的掌心里，飘散在母亲那慈祥的的大饼里，飘散在仪态万方的馒头里，飘散在伸缩自如的面条里，它蕴藏着汗水、艰辛、甚至战胜自然灾害的喜悦和幸福。麦香是老天爷的无私奉献，麦香是大地母亲的博大胸怀，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走不出她的辽阔与宽广。

     如今，手握镰刀收割麦子的时代已经远去。麦子黄了，公路边收割机隆隆开来，在一片金黄中碾压前行。当机械代替了人工，当田间地头人头攒动的那幅画面被岁月淹没，当时代洪流成为一种回忆，我心里的那份执着依然刻骨铭心，记忆中的满口麦香始终挥之不去，成长道路上的滴滴汗水永远不曾干涸。

     脚下的这片土地，不仅孕育出麦香的味道，养育了我们健硕的身体，还丰盈了我们淳朴的心灵，让我们的思想熠熠生辉。旧时光里那垂涎欲滴的麦香，经过岁月的沉淀与洗礼，愈加芬芳，愈加难忘。真想掐一把带芒的麦穗，双手揉搓出绿莹莹的麦粒放进嘴里，再嚼一嚼童年的滋味，哼一哼儿时的歌谣，升华出对麦粒以及所有谷物不尽的敬意。

　　2023年6月2日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