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孙子上学
钟鼎文/福建
孙子要我讲故事
我就说上小学时选大队长,选学生会主席
"我们每人手里攥着两颗黄豆,投到心仪的同学碗里
候选的娃,个个背着碗倾听
黄豆落碗时的叮叮当当声
大队长三杠臂徽像红领巾,像解放区的天那样晴
小北在路上悄悄告诉我
现在主席和队长都是老师亲自任命
"爷爷,你的故事真像安徒生"

殷实人家
钟鼎文/福建
又到三四月,几枝白流苏偎向房檐
给空寂小院留下些江南情趣
中等殷实的三间屋
木门半闭半开,偶有咳嗽声从这里进出
乖巧的小鸡们胆怯怯地往堂屋窥视
痴等有人撒几颗玉米,难得有麦粒
堂屋木门上的春联比较新
重复着千年的"吉祥如意长富贵"的初心
春联鲜红得像早先乡政府颁发的土地证
老爹把它珍藏至今
村里娃儿们心大
陆陆续续出山闯天下
弹指三年五载
瓦楞上长了草,院里小木桌开始沿木纹裂开
今早老爹上山找些草药,用小石臼捣成泥
敷在小腿上,想治愈硌伤流血不止的顽疾
院里孤独相依的两只小木凳
挽留住他的体温和老妈的哮喘声

黎明
钟鼎文/福建
1.
清晨第一声鸟鸣
一定先于第一缕阳光
灿阳中婉啭啁啾,都是关于太阳的颂词
2.
风很轻
很轻,还是有人荷锄
踏着残夜微寒,为一家人吃喝碰碎刚拔尖黍叶上的露珠
3.
一声啼喔
把还沉醉在青丝梦里的母亲,吵醒
她摇摇贴在干瘪乳房上的啼婴
4.
阳光无私
烘热老枣树和西屋刚倒塌的土堆
照见树上一声接一声待哺中嫩黄的喙

多年之后
钟鼎文/福建
泛黄记忆中一朵
山桃花在天皇岭折叠处落座
除了小草,无人与说
它兀自绽放着自已的春天
粉红色笑靥盛着晶莹
夜雨,还是晓雾
一天我放学归来
下意识地回头一瞥
她正捡拾一筒开放改革后兴起的王老吉弃罐
她许是因拾荒羞涩
也许是被惊扰
嫣然苦笑,径直疾步而去
弹指十八年后
我回家探亲,重游我的童年
僻陋的天皇已辟成"天下第一山"
修竹 木影 樱桃 紫薇 海棠
随我拾级畅想
那遐逅,那宛尔,那羞怯,我青春溅出的第一次震颤
我坐在"第一山"题石旁
沉吟良久,抚摸着随身带来的那部"四角号码词典”
她在装订厂打工时,悄悄带给我的唯一馈赠
打开扉页,宋玉英三个字
许是她的芳名
不必举证,我只是不许她雪落天皇岭

一场雨的始末
钟鼎文/福建
绵绵或瓢泼,道不尽红尘侠骨柔情
小巷里走出油纸伞
华山论剑,一代枭雄一刃吻别乌江
雨一直下,摧朽拉枯
几多朝代轮回
且看五台山可有蓑衣芒鞋归
不怨淅淅沥沥渐微
一杯清茶,一席竹躺椅
听资深原上草开设百家讲坛说葳蕤

牧羊遇雨
钟鼎文/福建
无穷尽的爬坡,与羊一路风景
一路歌
仰看白云混入鸽铃,撞向龙顶峰
侧听羊群把云朵咩咩成灰色、棕色、甚至浓缩到乌鸦一般黑
羊群碎跺小蹄,惹来一场瓢泼雨
岩穴里一时魔幻拥挤
令我措手不及
惊雷在我童稚中长出无畏与顽抗
经常会在我白日梦中闯进玉门关
它搭乘蒲公英飘啊飘
瞑瞑中跟随先祖
寻求千百年着陆生根的僻壤
轮回我土圪塔的人生
雨什么时候停止
羊儿三三两两踱出岩穴
舔舔鲜嫩的草
晃一晃两只羊崎角,抖落头上雨水
此刻,山腰上一道七彩虹
多像爷爷微醺的脸庞

稻花香里
文/钟鼎文(福建)
稻子受孕于六月
蛙儿泄密,蝉鸣更加紧节奏鼓捣
他轻轻瞄一眼四野
月光洒了一地。他从田里掬了捧水
他不带泥腿进屋
挂在墙上的镰刀有些情绪躁动
我递给老爸一把蒲扇,赶一赶扑上来的小黑蚊
他嗅嗅鼻阈,低音阶一声咕哝
"饭熟了"

别样景观
钟鼎文/福建
在古田路和六一路交叉路口
坐拥一座高筑,岂俗子所羡所敢叩首
三十二层之上,鸟瞰
路人如蚁,唯它凛凛然
仰止弥高,九十年代奠基动土
弹指三十年,已具八级抗震的钢筋瘦骨
请君后退几步,目前暂无可倚之壁和护栏
跳楼轻生方便,俯仰间会让汝迎风丧胆
借此远瞻,确有四海三江的气势
再烂,也是咱都市的共同体

六月的梦想
钟鼎文/福建
除了骄阳就剩下百亩水田
他断言稻子开始扬花
风好事,对每棵稻禾进行产检
羞得穗株儿低头弯腰,让稗草愈显尴尬
他用大汗淋漓降温祛暑
不埋怨头顶九寸竹笠,挡不住炽热和瓢雨
一心细耙慢锄
总说这身紧绷的紫铜色是上苍对他的恩赐
他决定背靠苦楝树,稍息片刻
一口旱烟吸进飘忽明灭的黄昏
吐出串串烟圈儿
抚慰树上一声接一声疲惫的蝉鸣
他弯下身,撸掉腿上田泥
踏着三两星辉,扯一小片月光
掐掐小手指
想到来日的开镰和儿媳分娩,好一阵房颤

乘车咏叹调
钟鼎文/福建
动车和绿皮车擦过肩后
沿途风景留在绿皮车窗口
动车追着时代奔驰,无暇捡拾
电视节目中光怪陆离
她(他)快速扭动肢体
声嘶或气虚,饱蘸创新的气息
欣赏与病诟
中间仅隔一流代沟
都市肥皂剧已无机油和泥土的气味
"亲爱的,你不要离开…"
悲词加泪光,明星转身有奇才
台词骗你,也骗演员自己
车上屏前的观众,啃口西瓜
嗑点瓜子
动车不会对你说纸醉
车速却令你今迷
你不搭乘它,你已过气



诗者简介
洪鼎锺,男,笔名钟鼎文,现居福州市。作品散见于多家网络媒体和纸质刊物。不为诗赛只问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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