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春天出生,到春夏之交,就长成了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以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姿态去闯荡江湖,并且慢慢地步入中青年时代。
步入夏季的雨,似乎不太适应夏季的炎热,在走向中青年时代的路上,逐渐改变了小时候温顺的性格,变得烦躁不安。说话不再那么柔声细语,脾气也渐渐暴躁起来,做事虽然干脆利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是一发起脾气来就摔碟子拌碗。
往往来的时候嘈嘈杂杂,噼里啪啦,像是在哪儿受了委屈,专门来给人们发脾气似的。脚丫子踩在地上,力大无比,溅起尘土飞扬,却又不给尘土飞扬的机会,一下子又让尘土灰飞烟灭,童年的文静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想看看他的尊容,他却在房檐上织出一挂雨帘,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说是雨帘,却不见一根丝线,全是碧玉穿成的珍珠,落在地上啥也找不见,雨一到地上就现了原形,吹着气泡,泛着白沫儿,裹挟着地面上的垃圾,忽悠忽悠地溜进了下水道。
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干脆利落。雨发了一通干脆的脾气,倒像是当了一回清洁工,干了一件好事。地面干净了,环境优美了,气温下降了,天气凉爽了,树上的叶子绿了,太阳的脸又红了。
有时候,雨把自己当做皇上,出游讲排场,先派风在前面鸣锣开道,“回避”、“肃静”的牌子先行在前。风呼啸而来,呜——呜——似乎在喊,“闲杂人等闪开,闲杂人等闪开” ,天上,“黑云压城城欲摧”,纸屑树叶满天飞;地下,尘土飞扬树颤抖,行人举步路难走。街上修鞋的,卖瓜的,摆摊卖艺杂耍的;骑车的,走路的,棋摊开炮将军的,各自四散而逃,好似鬼子来扫荡,人去街空无影踪。一时,皇上驾到,箭雨如注,风助雨势,雨借风威,整个世界风雨飘摇,雨还嫌威力不够,携来雷电在幕后助阵,雷电却不那么安分,总是跑到台前来喧宾夺主,一时一个亮闪,一会儿一个炸雷,接二连三,任由他们狂欢乱舞,世界险些被撕个粉碎。一会儿工夫,雷电偃旗息鼓了,风蔫了,雨累了。稍作休息,喘口气,雨又开始发脾气,却不像来时那么威猛,乱跑了一阵,就打道回府了。有时,风在前面摇旗呐喊,雷电紧随其后,风雷电走了个过场,却不见雨的面儿,最后才知道,雨到别处撒野去了。
每一次扫荡结束之后,雨一退场,太阳马上就露脸儿了,一道彩虹挂在天空,真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毒辣辣的太阳,炙烤大地,大地一片狼藉,满地的残枝败叶,排水井口一堆垃圾,周围全是淤泥;河涨了,树倒了,田里的庄稼歪了;街道上环卫工人忙着收拾残局……
到了三伏天,雨怕是更年期提前到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善解人意。天气闷热,庄稼旱象严重,他的驴脾气一上来,能在龙王爷那儿躲一个月。想到外面透个风,就腾云驾雾,沉着个黑脸儿,在天空中独来独往,一不高兴随手便向地面抛撒一大把豌豆、杏仁大的白色雹子,所过之处,枝残叶败,桃杏苹果横尸遍野,庄稼血本无归……
时位移人,雨到中年,竟然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坏人,行为恣肆放荡,无拘无束。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常来,而且一来就不走了。死皮赖脸,坐死板凳熬干油,不知道人讨厌,一会儿哭,一会笑,一会像龙王在撒尿,一尿就尿了个没完没了。农舍倒塌,山体滑坡,交通中断,河水泛滥,农田被淹,城市一片汪洋,家什垃圾漂浮在水面,车辆成了没有舵的轮船,橡皮艇穿梭在大街小巷,消防官兵日夜抢险……
随着秋天脚步的临近,雨大概是良心有所发现,抑或是上了年纪,到了从心所欲之年,放荡不羁的性格这才有所收敛。
雨在中青年时代,无拘无束,有功有过。现在是到了改过自新,行善积德的时候了,我们拭目以待,看他在晚年能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
2022年2月1日于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