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回家

                         作者  恩果

      大姨走后，姥娘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寒暑迁徙，姥娘常住在县城方便子女照顾，小舅小姨都很孝顺，但毕竟各家有各家的事，姥娘通透的很，提出由表弟（大姨的儿子）在身边陪伴，这样可以减轻舅姨们的负担。表弟也是姥娘一手带大的，忠厚老实有力气正好单着，照顾姥娘细心贴心。就这样表弟陪伴着姥娘，其他晚辈随时照看。

     日子在不经意间流走，我们都觉得姥娘能和我们一起多陪伴一段时光，今年暑假明显感觉姥娘消瘦很多，吃东西大不如前，亲人们彼此的心都悬着，但姥娘依旧从容乐观。今年10月13日姥娘突然有些恍惚，舅舅赶紧送姥娘到医院，在医院经过半个月的治疗，情况好转。10月27日姥娘出院，她告诉我们，她本身该走了，她的儿女们都很孝顺，又把她救回来了，她要求回到县城的家。  

     她很礼貌地和所有的医护人员挥手致谢道别。回到家里半个多月，姥娘身体情况不是太好，但是经常会做出一些憨态可掬的动作，亲人的心都提着不敢松懈，晚辈们分成四组轮班照看，每一组都很尽心，都不是专业护理，有的就给喂多了造成积食，为了更好的照顾姥娘，我于11月1日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为“凝心聚力在一起”便于更好的掌握姥娘的饮食起居及血压心电监护以及交接情况，当时正值疫情严峻时期，二舅怕有断档哪一组接不了班，急忙雇了专业护工，护工在家的十天姥娘心情不是太好，原因是她看不到自己的儿女，只有表弟和护工在，11月15日病情反复凌晨三点紧急入院，这次住院正赶上医院疫情形势空前紧张，在医院住了两天，姥娘在清醒时坚持出院回家而且是回老家。小姨凑近姥娘耳朵说老家冷没暖气，回县城的房子住，姥娘像孩子般诺诺的笑着说就是要回咱家，咱家不冷。11月17日二舅紧急购买了两台制氧机以及心电监护设备，救护车载着姥娘，二舅央求医院派了医护人员一起回到了小山村。回老家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尽管这样，二舅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迅速地把姥娘的房间建成家庭ICU, 姥娘在知道自己回到了老家后，她笑了。

     姥娘回到二舅收拾一新的老院子，医护人员给成功地下了胃管，有了这个生命通道给水给药，姥娘的状况竟然日渐好转。二舅甚至畅想着再恢复一些日子还回县城住。我还在封控中不能守在姥娘身边，只能通过视频看看姥娘，通过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在这中间，二舅也在电话中透露姥娘给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我的心情会跟着姥娘的情况时而紧张时而欣喜。11月26日，微信群里发来姥娘的指标血压好多了很稳定，真好！11月27日9点二妗子的来电，我惶恐的接起，是二舅的声音：果果，姥娘走了，刚刚！我握着手机怔住，扭头看窗外，抬头仰望天空泪珠滑落。我永远的失去了最爱我最亲我最宝贝我的姥娘。

    姥娘最后在心安处的家里住了整整十天，这十天是非常辛苦的十天，这十天亦或是非常从容的十天，姥娘见到了所有相熟的人，安排了所有身后的事，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

     我们怀着崇敬悲痛的心情以最朴素的方式最庄严的方式送别姥娘。姥娘的寿衣都是她生前亲手缝制的，她不仅做了自己的，还做了已离世38年姥爷的和离世69年姥娘的全套衣服。先走的姥娘和姥爷择地而葬，此次安放是将他们三人同穴合葬。亲友们包括两个姥娘的娘家人都在嘀咕着、注目着这次安放事宜。

     姥娘出殡安放的前一天，我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小山村，看到姥娘安详的躺在花丛中，睡得那般安然！妈妈告诉我，姥娘在走前做了所有的安排，她没有任何遗憾。姥娘要求两个舅舅在她走后做到：1.如何安葬一定听大姐的，不能让大姐不高兴，凡事讲究个先后，她后来到这个家理应为小，要两个舅舅遵循礼制。2.大舅作为长子带小姨等人去收拾姥爷的遗骸，二舅陪妈妈还有我们去收拾妈妈的妈妈的遗骸。3.以后家里遇事多问大姐，让大姐给拿个主意，只要有大姐在，这个家就会永远平安无事，姥娘也就别无牵挂了。妈妈听两个舅舅交代姥娘的嘱咐后泣不成声，虽然妈妈不是姥娘亲生的，但妈妈却是姥娘最信任的女儿！

     12月3日凌晨两点，按照姥娘生前安排，亲人们分两路去收拾遗骸：爸爸和我们姐弟，陪着妈妈还有这个家族里最有担当的二舅一起，一路上我们能感觉到妈妈凝重的心情。于妈妈而言这是去捡拾孕育她的母亲的遗骸，但妈妈对她的母亲没有任何的记忆。妈妈之前去给她的母亲上坟扫墓都是姥娘教导的，妈妈的母亲走的时候才23岁，妈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

近70年的岁月，墓穴里的棺木已看不到形状，只有一些朽木和埋在泥里的白骨。我们一直搀扶着妈妈，二舅带着手套头顶射灯在墓穴里小心的扒拉着，二舅边干边说让我们都盯着点，一定找全206块骨。看着二舅干活那泼力劲儿，妈妈感动地和二舅说道：二子，怪不得咱妈这么安排，咱妈知道这边的活儿不好干，咱爸那边的棺木是我买的红松木材做的，时间短棺木肯定还好好地，活儿好干，收拾的快。你哥哥干活不如你，把这难干的任务交给你了。我们一行人整整收拾了三个多小时才弄完，而大舅那一组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弄完了，姥爷的棺木基本无损，大舅他们直接把姥爷的遗骸从旧棺木里抬出来，放到新棺木，他们这组基本上就只是往返的时间。

    早六点我们准时装殓姥娘，姥娘的面容肤白发亮且唇红无比，在场的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耳朵上戴着我给她买的心爱的耳环，这也是她之前特意交代小姨的。亲人们依依不舍地和姥娘做了最后的告别，七点三具棺椁已然在墓地摆放等待入穴。妈妈和两个舅舅说道，她是出嫁的姑娘，怎么安放听两个舅舅的，今后有利于两个舅舅就行，妈妈没有任何意见。妈妈还说姥娘会懂她的。姥娘和妈妈这对母女就是这么心有戚戚焉。

     安葬完姥爷和两个姥娘，所有在场的人行礼之后，妈妈作为大姐在坟前说让姥娘放心，只要有她在，她会一直惦着这个家，看护着弟妹，就像姥娘在一样！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在姥爷的葬礼上，妈妈和姥娘相拥而泣的场景。不知不觉中泪珠落下，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天蓝，云淡、风轻，姥娘一路走好！

〔作者简介〕恩果：机关工作，业余时间积极参加中国传统文化活动，先后担任《古今诗人咏井陉》副主编、《井陉历史文化》编辑。参与校阅并助印《法舫文集》，出版策划《法海宝舟》、《觉海法舫》、《法舫大师年谱》等书籍。感恩生活、热心公益、奉献爱心，曾多次组织爱心人士筹集善款捐助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