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远去的“三夏大忙”而歌
文/白金让
今年气候反常,二十四节气“芒种”已过,北方小麦主产区仍然是阴雨绵绵。由于自家兄弟今年仍承包种植有百亩麦田,这让我对家乡今年夏粮收割产生了忐忑不安之情。
6月10日(周六、天晴),本地“三夏”也到了火热期。中午下班,我便驱车赶回老家试图去助力“三夏大忙”活动。令人惊奇的是回家沿途田野只有金色的麦浪和幢幢蔬菜大棚,未见脚步似热锅上蚂蚁那般仓慌的行人。回到家中,老父亲戴着他那幅钟爱多年的茶色石头眼镜正在院中闲庭信步,不再匆忙着磨镰、上杈,给架子车充气等活动了。
午饭后,我的兄弟说收割机正在他承包的麦田里收割,约我去地头转转。我立即戴上遮阳帽和墨镜,我家的“多多”(“拉普纳多”家犬名.)频频地摆动着尾巴、跳跃着与我们如影相随。到了地头,“多多”已经迷起大眼、伸长了它那条红红的长舌在大口喘气,但见一驾驶员正操作着一台联合收割机正在麦田如同金黄色海洋里一艘航艇在破浪前行。二辆农用车正待交替运粮去收购点。我弟说约三小时,这百亩小麦便可拾掇完毕;抢种玉米的肥料、种子等都已备妥,随后玉(米)播机即可完成“青储饲料玉米”播种;若需浇水,喷灌设施也都在预案中。

啊!近年,家乡的“三夏大忙”竟然发展变化到如此“轻松、快捷”的程度!所谓“龙口夺食”已变成为了集“机收/机种/机管”为一体的一道火热的风景!此情此景便勾起了我对曾经领略过“三夏大忙”“热火朝天”“挥汗如雨”劳动场面最遥远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产力水平仍很低。“三夏大忙”是人们日夜伴随着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催鸣声在“激情澎湃”中“战天斗地”。人人“力争上游”是劳动场面的主旋律!大家深知“民以食为天”之大道,“龙口夺食”“劳动最光荣”是人们最响亮的囗号、“颗粒归仓”是人们最大的心愿。
那时,劳动是以生产小队为单位自带农具统筹行动,大多数家庭只有原始的如“铁锨镢头、筛子簸箕、镰刀斧头”等农具,“人力独轮推车”不是户户都有的农载工具,“架子车”仅是个别人家凭票才能买到的豪华奢侈品;生产队也只有碌碡、耕牛和牲畜牵挂的硬轱轮车。后来有了大牲口(方言,指骡子和马.)套拉的橡胶轱轮车(俗称“皮拉拉车”)才能拉麦进场。赶车人属特技人员,他能甩得鞭把超长鞭梢纤细的长鞭子“叭叭”作响借以威慑牲口,人称“车把式”。
那时,人们都身穿着补丁衣服每天劳动三晌。妇女多数在田间挥镰割麦,她们也都是干农活的行家里手,“帼国不让须眉”“妇女能顶半边天”名不虚传;男青年负责协助“车把式”将田间收割成捆的麦子“转运”回场;成年人则主要在麦场上从事如“光场、摞麦、碾场、扬场、晒麦”等劳动。

麦子收割进场前,“光场”(方言,指用人力推拉碌碡将打麦场反复碾平、轧实的过程.)是首要任务。多数时间,人们都是乘雨后初晴之机三人一组,用麻绳将光面碌碡的“拨枷”(方言,指固定碌碡的木框架.)和“碾棍”(方言,指结实木棍.)牢系在一起,两人前牵、一人用盛有柴禾灰烬的“长把笊篱”紧随其后,依靠灰笊篱在碌碡上产生的震动将灰烬均匀地撒落在碌碡上以防其粘连湿土而烂场;久旱无雨时,必须组织众人拉水“波场”后才能完成。
“摞麦垛”是麦场的一项技术活,根据场地大小,小型麦垛形似“蒙古包”叫“圆垛”;大型的称“马头垛”宛如“城墙”,都是为麦场“碾场”挪腾空间和防雨的举措。“摞麦垛”技术不过关,天气“撤淋雨”(方言,指持续的中到大雨.)时麦垛会倒塌、或进水霉变。放忙假的小学生个别会安排到麦场出入口处、大水瓮(防火配置)旁手持“红樱枪”站岗放哨,职责是“防火防盗”,其余学生均由老师带队去地里“拣麦穗”,能有个罐头瓶装水、戴个成人草帽已是奢华配置。站岗的学生时常也兼职为拣麦归来的同学过秤,有“麦头”“攥把”和“混杆”麦之分,结算价格有别,故记账时务必分清楚,人人也都期待着秋后算账能获3~5元的收益便可买书/交学费补贴家用。
“碾场”(方言,早期指借用牛拉碌碡碾轧麦穗使其脱粒的传统方法;后期才逐渐有了由马达驱动的“电碌碡”“打麦机”,柴油机驱动的“手扶/小四轮拖拉机”牵引碌碡更晚.)是“三夏”期间全队人的头等大事!那时,队长晨起后先凭其经历“看云识天气”。一旦预判当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便会决定“碾场”。他会先去敲打本队特设的铃铛传消息,然后借用其专用的铁皮话筒沿街呼喊“碾场啦!男女社员都去摊场”…几遍重复后,社员便会迅速聚集到麦场。大约2小时左右,麦场被摊好后社员们才能回家做吃早饭,之后又要再下地去务作人/畜力抢种的秋禾。
中午11点左右,被摊开的麦场经烈日下暴晒麦穗已经释放了水份,成年男人便会赶着吃饱歇足了的秦川红牛牵拉着碌碡排成队伍、依次开进麦场,展开他们井井有序地碾场行动。能执鞭碾场者也都是“把式”,他们头戴陈旧的草帽遮阳,右手扬鞭、左手拽持着“牛撇绳”(方言,牵引牛头掌控方向的绳子.)、腋下夹着“长把笊篱”(专用于麦场收纳牛粪的农具.)、口中间歇性地呼喊着“得球”(方言,指驱使牛快进的指令声.)就沿泛着金黄色麦浪的麦场绕圈子。“一副头戴草帽手执鞭、抖着撇绳,驱使秦川牛拽碌碡碾麦场”的纯真画面就灵动地呈现在了被人们习以为常的蓝天白云下…

我也曾于场边麦垛阴凉的角落处承担过为碾场“把式”送水和转接“牛粪笊篱”的职责。牛碾场时撒尿无可奈何,但其中途抬举尾巴“拉粪”必须用“粪笊篱”清理,这份轻松工作也让人羡慕。此期间,有时能收获1~2只由转运麦捆回场亲友捕获的蚂蚱,手持屈束其两条大长腿的秸秆,观赏它那硕大突出、且圆的双眼,以及其不知疲倦不停摆动的两根纤须;或将其囚进用秸秆自编的“蚂蚱笼”中,聆听它“嚓嚓嚓”的鸣叫声令人兴奋和心醉!
“碾麦”中途必须聚众“翻场”(方言,将表层与贴地麦秸秆上下调换层次.)一次,再晾晒后复碾。然后人们就该“收场”“扬场”了。前者就是将麦笖子(方言,指带芒的麦壳)和麦颗粒混杂物收集成堆;后者则是借风力将二者分离了。两环节都是打麦场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收场”时,男女社员齐上阵、“八般兵器(指多种农具)”显神通!此时,人们先各自为阵用木杈挑起麦子秸杆抖动使麦粒靠重力作用与之充分离,同时也需将秸秆由小堆聚集成大堆,再由青壮年用“兼杈”(麦场专用大型农具,双木轮、扇形张开的多根长巨齿,用于向较远距离转送大堆麦草,现已消迹.)将秸秆堆远送到麦场边空闲处堆放。最后,当麦场中央区域散落的秸秆被人又用“撒杈”(方言,以扫帚棍为齿成杈头、头歪90度又不同于木杈的大麦杈.)清除净后,大家齐心协力用“推耙”“刮板”等农具将麦粒与笖子混杂物攒成堆,“收场”的工序就算结束。
如果恰逢自然风劲吹,“扬场”也就刻不容缓了(80年代,麦场才有了风扇,起初由柴油机带动、通电后才用马达驱动.)。大家都围绕麦堆用木锨就开启了“天女散花”那般的“扬场”行动。当麦粒与笖子被大部分分离后,“老把式”就会出场精扬,麦子也就会被彻底净身成品了。我的祖父曾是位打麦场上干活样样技能都可出彩的高手,无论摞麦垛、碾场、扬场等他都是“大咖”,他有句“扬场”的宝典金句“会扬一条鱼,不会一只鳖”将永远成为了需要我们去着磨的“农技秘笈”!
近年来,随着我国综合现代化水平的不断提高,“三夏大忙”“龙口夺食”“挥汗如雨”的时代已经一去不会复返了。“电碌碡”“打麦机”“手扶/小四轮拖拉机”等农机具已离我们远去、或许将成为人们未来的专题文化收藏品,但是那个时代人们的那种“三夏精神”和当今现代化农业生产技术的“创新成就”值得我们放歌!
目前,农村集体土地依然沿续着“责任田”模式,整体规划受制于人片幅小,尤其是坟地规模有向奢华方向发展的趋势等,大片农田障碍多。以致于小块农田和低品质农田已经严重限制了现代规模化农业和大型农业机械化发展的进程。当下,“高品质农田创建”“新农村农业专业合作社建设”“高素质农民土地流转新模式”等正在农村推广!我们远去的传统“三夏大忙”正为农业现代化的“中国梦”所替代,“无人机”“数控农业机械”“机械化温棚”“无土立体种植”等新技术正颠覆着农业传统,跨时代高效农业新举措已在高歌猛进中,让我们为它早日实现继续放歌加油!
作者简介:

白金让,毕业于第四军医大学医疗系,大学本科学历、神经外科主任医师。现系宝鸡市凤翔区医院外三科主任,偶有随笔抒发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