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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叛东方

1986年

崔键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一声怒吼

中国的摇滚乐诞生了

同一年

在吉林大学某间杂乱不堪的学生宿舍

几个长发披肩状如厉鬼的诗人扛来几捆诗集

＂审叛东方＂

为了崔键

北大学生拆下座椅靠背

像盾牌一样挥舞着欢呼

＂审叛东方＂来到北大

却是一片沉默

身披黄大衣眼神乜斜

嘴角挂着不屑的野舟将诗集带到我的手上时

我已离开北大

如果你读不懂审叛东方

恭喜你

你是一个正常人

如果你读懂了审叛东方

更要恭喜你

你是一个天才

将那么多相悖相斥的意象焊接在一起

是野舟的创举

将所有高尚的文雅的词语涂鸦一样肆意刷上恶做剧般油漆

是野舟的快意

将咒骂亵渎与哀愁忧郁神秘地调和成一种未知的色调

是野舟的神来之笔

纷繁杂乱的意识流经他狂躁的手指调弄

竟变为一曲节奏铿锵

旋律婉转曲折的爵士乐

一曲终了

野舟却能意外留白

审叛东方

最后回到更廓大的东方

一个从小丧父

长江边长大的孩子

来到城市

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与焦虑

终生伴随着他

漫无目的信口开河的

象征主义骂大街之后

是二泉印月似的悲凉

＂只有淡忘了一个自己

两个自己有微风吹过淡忘时

酩酩酊酊一队候鸟飞起＂

                       梦殿

                             一一野舟之二

1988年

伊沙在火车车厢里撒了一泡尿

车正过黄河

伊沙说

伊沙用一泡尿把黄河解构了

伊沙的这首诗

是中国第一首后现代

同一年

脸色灰暗

蓬头垢面的野舟在火车上写道：

＂孤独是那种

一遇到站牌它就聪明地刹住的东西＂

野舟用一句诗把孤独解构

我嚼着

比伊沙用一泡尿解构黄河高明

起码气味更耐闻

审叛东方里那些相悖的意像

不再如恋爱中的情敌剑拔弩张

而是在美人迟暮

当初的情敌握手言和

回味酸醋的往事

抑郁的调色盘

被宽恕地加了些白色

变成灰色的嘲讽

柔情与感伤似厨房里探头探脑的猫

东方的后现代

从一开始就有一只薛定谔的猫

＂家是死亡的劲敌＂

野舟解构了爱情

终于没有解构长江边

充满泪水与苦难的老家

没有一株植物不在雾中寻找阳光

没有一只飞蛾不用全部力气飞往灯火

眼睛深度近视的野舟

在北京密不透风的黑夜

以类似飞虫复眼的敏锐

感受着光的方向

他没有看见天堂

但看到了天堂在地上的影子

那是一座梦殿

＂在亘古不变的荷叶下

传出眩目的光线＂

【作者简介】太上老扁：原名丁强，198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系，在校时曾用笔名＂楚风＂，主编《校园》。现在中国科技大学任教。当代文学艺术作家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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