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草(长篇小说) 董顺学 著
第二十九章
搬进新家后,周思甬想让母亲把家里拾掇拾掇,今天便替母亲去放羊。
程寅卯和戴胜娃两个小伙因为和林颜茹都是羊倌的缘故,对周思甬很热情,他们两个把周思甬叫周大哥。周思甬对这两个小伙说:“我们搬新家,我妈忙着给客人做饭和收拾家里的小零碎,这几天多亏你们两个替我妈放羊了,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
程寅卯说:“看周大哥说哪儿的话了,谁家还没有一点事儿呀!再说,生产队把这一群羊等于承包给我们三个人了,只要操心,让羊不要丢失,不要死亡,羊的膘情好,一年多产些羊毛和羊羔,至于哪个羊倌家里有事一两天不放羊,生产队干部从来不过问。”
他们三人把羊赶到山脚下时,戴胜娃对周思甬说:“周哥,平时放羊时我们两个小伙子在山上面,林阿姨有腰疼病在山下面,这样她就少跑路,今天咱们三个都上山吧。”
周思甬很高兴地说:“好呀!我也乐意和你们两个一起到山上去放羊,亲身体验一下放羊的滋味。”
不一会儿,他们把羊赶到了一面阳山坡上。到了山上后,羊儿自动散开,争先恐后地寻找着喜欢吃的野草,他们三个找了一块平地坐下休息闲聊。 他们放羊的这个山坡离家比较远,从地域范围上说,已经出了榆树湾的地界,平时他们很少来这儿放羊。
周思甬问这两个小伙:“你们每天都在这么远的地方放羊吗?”
程寅卯说:“一般情况下,夏天在近处放,到了冬天就要在远处放了。”
周思甬不解地问:“为什么夏天在近处放,冬天到远处放,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戴胜娃抢着回答说:“夏天草多,附近羊就能吃饱,没必要到远处去。”
程寅卯接着说:“老羊倌还给我们两个传下了放羊的口诀着呢:冬放阳坡夏放背,伏越岭秋进沟,七八月放山头,八九月放远山,十冬腊月放平川。”
周思甬听了放羊的口诀后说:“这干哪一行都有门道呢,放羊看起来简单,但要把羊放好也并不容易。”
眼看快到中午了,但程寅卯和戴胜娃两个还没有准备赶着羊回家的意思,周思甬抬头看看太阳,然后问程寅卯和戴胜娃:“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回家了吧,离家这么远没有一个小时是到不了家的。”
程寅卯和戴胜娃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笑嘻嘻地说:“周哥,咱们今天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在山上吃顿野餐算了,等天快黑了再回去。”
周思甬说:“我原以为中午回家吃饭呢,我只带了一壶水,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带呀!”
戴胜娃笑着说:“你没有带吃的东西,我们两个也没有带呀。”
周思甬不解地问:“咱们三个都没有带吃的东西,那咱们中午吃什么呀?”
程寅卯说:“什么都不需要带,这山上就有吃的东西。”
周思甬往四周看了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又疑惑地问:“这山上哪有吃的东西?我怎么看不见!”
戴胜娃说:“周哥,你不要急,等会儿你就能吃到东西了。”
三人把已经吃饱了的羊赶在了阴坡,羊在阴凉处卧了下来,半闭着眼睛开始津津有味地反刍了。程寅卯和戴胜娃两个又从羊群里分出来了十几只母羊,赶到一块耕过的洋芋地里。羊被赶到洋芋地里后,用鼻子不停地在地皮上嗅着,当羊用前蹄开始刨土时,程寅卯和戴胜娃迅速将羊轰走,自己用手继续往下刨,一颗洋芋便从土里刨了出来。这时,周思甬才看明白,原来利用羊嗅觉灵敏的特长,将遗漏在地里的洋芋找到,人才准确地从土里将洋芋刨出来。尤其,母羊为了给羊羔分泌更多的乳汁,会在洋芋地里迫不及待地寻找洋芋吃。 他们三个跟在羊的后面,不一会儿,就复收了三十几颗洋芋。
洋芋复收回来后,程寅卯开始垒土灶,周思甬也帮着搬土块,戴胜娃往来拾柴火。垒土灶时,先在地上挖了个直径二尺大的小坑,然后用土块像燕子垒窝一样一圈一圈地往上垒,每垒一圈,直径缩小一点,当垒了七八层时,土灶的顶部被封口了,形状像一个倒扣的锅,当地人把这称为“锅锅灶″。土灶的前面留有一个碗口大烧柴火的灶门。土灶垒成后,便开始烧火。约二十分钟后,大火将土灶的土块烧得通红,这时将洋芋放进土灶里,紧接着将灶门用土块封住,之后用羊鞭铲将烧红的土块捣碎,覆盖到洋芋上面。为了使土灶的热气不要散失,又在烧红的土块上面盖了一层湿土,而后用羊鞭铲拍瓷实。之后,他们三个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烧熟的洋芋。
过了大半个小时,他们用羊鞭铲将盖在上面的土慢慢扒开,烧熟的洋芋被刨了出来,一股烧烤洋芋的清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烤洋芋刚刨出来时太烫手了,还要凉一会儿才能吃,因为肚子已经很饿了,感觉等洋芋凉下来的过程太漫长,不由人口水自动流了出来。吃洋芋时,先用嘴将洋芋上面的黑灰吹一吹,然后剥掉洋芋皮,烤成金黄色的洋芋瓤露了出来,一口咬下去真是既香又脆。
在他们三个吃得正过瘾的时候,忽然听见有砰砰的声音,戴胜娃立马到羊群里观望,发现整个羊群都在骚动。戴胜娃大声喊了起来:“程寅卯,你和周哥两个快来,咱们的老羝羊和别队上的羝羊打头了!”
周思甬和程寅卯一边吃着洋芋一边走向羊群。原来王堡大队庙坝生产队的一直黑头羝羊,跑到了榆树湾的羊群里。榆树湾的这只老羝羊是这群羊里的头羊,它一发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马上要将它赶跑,双方开始一决高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两只羝羊互不相让,各自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欲将对方置于死地。为增大撞击力,双方各自往后退了十几米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对方,只听砰一声,两只羝羊头上的角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之后,两只羝羊仍然不愿输给对方,决心死磕到底,又一次往后退了十几米,加长了助跑的距离,双方又一个快速冲刺,两只羊头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就在两只羝羊打得已是血流满面的时侯,庙坝生产队的两个羊倌小伙也赶来了,可他们两个却没有将两只羝羊拉开的意思,倒看起热闹来了。
周思甬感觉这样太残忍了,就劝双手羊倌将羊拉开,结束战斗算了。但双方羊倌都不想他们的羝羊输掉这场战斗,不但不强行拉开羝羊,反而给自己的羝羊加油助威,一边给羝羊打手势,一边高喊:“打!美美儿打!往死里打!”两只羝羊也是羊仗人势,毫不示弱,战斗更加猛烈了,当两只羊头撞在一起时,振的地皮微微发颤。 两只羝羊打到最后,因庙坝队的黑头羝羊体力不支,被榆树湾的老羝羊一头打翻在地,黑头羝羊见势不妙,翻身起来往回跑,老羝羊却穷追不舍,黑头羝羊被追急了,慌不择路地跑到了一个悬崖边上,老羝羊怒气未消,一头将黑头羝羊打下了悬崖。
几个羊倌一看事情不妙,赶忙跑到悬崖边上观看时,黑头羝羊在悬崖下面一动不动了。庙坝生产队的两个羊倌小伙急急忙忙跑到悬崖下面,查看究竟,确认后,大声喊:“麻达了!黑头羝羊跘死了!”
周思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神情有些紧张,他急忙问程寅卯和戴胜娃两个:“庙坝队上的羝羊跘死了,你们说这事情咋办?”
程寅卯若无其事地说:“一点事都没有,是他们庙坝队的羝羊跑到咱们队的羊群里来了,又不是咱们队的羝羊跑到人家的羊群里去了,跘死白跘死了。再说,这羝羊打头是家常便饭的事,谁还管这些事呢!”
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周思甬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庙坝队的一个小伙赶着羊回家了,而另一个小伙背着跘死的黑头羝羊跟在榆树湾的羊群后面,要求赔他们的羝羊。
周思甬对程寅卯和戴胜娃说:“真倒霉,我今天只当了一天临时羊倌,却发生了这档子事,这事情咱们三个人给生产队怎么交待啊!”
到了这个时候,程寅卯和戴胜娃两个也没有了之前的硬气,耷拉着脑袋不言语了。
庙坝队的羊倌小伙将那只跘死的羝羊放在羊圈门上后,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路小跑叫来了队长张余粮。张余粮问程寅卯:“这究竟是咋回事?”
程寅卯一副很胆怯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庙坝队上的羝羊跑到咱们的羊群里,咱们的老羝羊一看见是别群里的羝羊,便开始驱赶,结果两只羝羊就打了起来。周思甬劝双方羊倌将两只羝羊分开再不要打了,但我们都不服气,让两只羝羊争个胜负,谁知庙坝队上的羝羊被咱们队的老羝羊打败了,接着一头打到悬崖下面跘死了。这事情是我和戴胜娃两个造成的,不关周思甬的事,要赔的话由我们两个给庙坝队赔钱。”
张余粮听后哈哈大笑,一只手掌在面前左右摆了摆说:“不赔,不赔,谁都不赔。咱们队上有好几只羝羊呢,让庙坝队的这小伙挑上一只赶回去就是了。人常说:牛不顶牛是怂牛,我看这羊不顶羊也是怂羊。咱们队的老羝羊把庙坝队的羝羊打败了,说明咱们队的羝羊强壮力气大,我看以后哪个队的羝羊还敢和咱们的羝羊打头!”
程寅卯又问张余粮:“张队长,那这只跘死的羝羊咋处理呢?”
张余粮说:“这羊是跘死的不是病死的,肉是可以吃的,适当作个价,放到队部里,大家打平伙。”
周思甬在对程寅卯的厚道和担当心存感激之余,又在心里喑暗称赞着张余粮:张队长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作者简介

董顺学,汉族,宁夏西吉县人,生于1955年10月10日。毕业于西北大学经济系。先后在西吉县工交局、统计局、计划委员会、计经局、震湖乡政府工作,担任过国营企业厂长。长期从事文字工作,喜欢读书,热爱文学,积累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和丰厚的生活实录,创作过中短篇小说。退休后,用近五年时间完成了这部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狼毒草》,终以抒怀于文学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