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辍学记(初中上一晌)
文/徐思九
提起辍学话题,无论什么时代都令人揪心。讲起自己六十多年前的辍学,倒有点别样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每年的九月一日是中小学开学的日子。1962年这天,是学院下马后,我转入舒城中学报到的日期,也是我辍学的日子:
这天清早,我草草喝碗大麦糊糊,麦糊很稀,根本用不着筷子一吸见底。盛在黑窑碟里的菱秧爪,乌黑涩嘴,不愿伸筷子挟,筷子成了多余的歺具。早餐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母亲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颤抖地从針线口袋里翻出用旧布里三层外三层裹成圆筒状的十张一元钞,抽7元给我缴学费,自留3元作为下半年油盐钱。我虽八个不情願、十分不忍心地接过钱揣口袋里,准备离家上学去。
此时又一次回想起父亲早逝,全家五口成了生产大队“五保户"。从小学三年级起全免学杂费,上艺术学院更是国家全包。交费上学还是头遭。这为辍学埋下火星、危机……
舒中距家不足两里地,腿象坠上铅砣迈不开步,足足走了半小时,才步入这所王仁峰(香港明星王祖贤的曾祖父)创办半百老校。

办公室内是位四十多岁的象老师更象工友的人跟我答讪:“来啦",我把转学证交给他,他收下。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稍加思索地问:“艺术学院下马啦?"未等我回答又加问句“学什么专业?"我先回答“是",后补充三字“学画画"。“学两年美术"?这位他,见面前的我晒得象非洲人,没得一点艺术素质的瘦小子,竟然还学过美术,不怎么信?我也对他这么问来问去有些不悦,没好气地回敬道:“那还有假,有转学证在!
此后,我们再没说什么,跟他后面打了整整一上午的“下手"一一出通知、贴各种表格,忙得团团转,接近下课、放学时间到。我忍不住问在哪缴费、注册,编哪个班?他以“不急"搪塞我。见我不开心,解释说:“等忙完开学这阵子,经测验根据成绩,再酌情看插什么班…"无疑当头一棒:我没上过数、理、化,别说上初三?初二都够呛!
加之,上午有好几波取走高中毕业证书的回乡务农的悻悻而去的身影,把我那么一点点继续上完初中的心绪击得粉碎:这学,还有上吗?!
下午又到该上学的时候,我揣上午没缴的7元学费,朝舒城中学方向走去……走得更盲然,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西门口…,不知怎地走进西大街、中大街,朝码头街走去。拐进一条巷子,传出小猪娃的尖叫声。此时不觉小猪崽嚎叫刺耳反觉好听。不知从哪冒出果断劲,毫不犹豫地掏出学费逮了条小猪秧抱回家。
在人生转折的重要当口,没有缈茫,没有沮丧,我多想放声唱一唱,亮亮歌喉,只可惜唱歌是我“短板"。尽管当时这词还没出现!
……我让弟们找绳子拴小猪,对妈说“学不上啦,学费捉小猪了"。母亲非常淡然,好象早有所料,并没责怪我什么,也没说什么,大字不识的老太太觉得这是历史使然。倒是三个不怎么知事的弟们显得格外的开心:早觉得我这个穷家老大本就不该上省城上学!
老二象个老把式,三下五除二地把小猪娃拴好;老三找来只缺口缽子;老四端来早上吃剩的麦糊,倒进缽子里,凑到小猪嘴边上…,小猪走闻都不闻一下,爬地上直喘气,好象怪人们问都不问一下牠喜欢不喜欢这地方,连商量不商量一声就把人家抱到这地方,正生闷气呢!
几天后,小猪逐渐适应了环境,或许理解了一个辍学生的心境,吃糠咽菜也不挑剔,长得很快。待到春天已长到七八十斤。青黄不接之际揭不开锅,不得不把它作为"猪秧子"卖了,解决燃眉之急。学费换来的小猪,忙了我们家的大忙。说句穷寻开心的话:民间又多一桩拆东墙补西墙的佳话……
自从孤注一掷地用学费买回小猪娃,我死心塌地的扛着农具走在生产队田埂上,唱着《社员都是向阳花》。在队上评定“底分"会上评为8分(八折),我能以八折身价挣工分养活自己啦!

作者简介:徐思九,取“徐四九"(小名)谐音,本名徐启海。安微省舒城县人。1943年12月出生,放牛娃出身。12岁上学,1960年毕业考进安徽艺术学院美术系少年班,两年后辍学回乡当社员。1963年12月入伍,1969年4月退伍。2003年12月底退休。爱好文学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