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项上的祖母绿 

来克勤  

我的家乡伊春，是中国的林都，红松的故乡。这里人们用绿色抒发情感，用生态寄托期望，她是一座世界级森林城市。人们把黑龙江省比作祖国版图东北方的一个天鹅，伊春就是天鹅项上的一块祖母绿。这块熠熠生辉的绿宝石，为黑龙江大地增添了无穷魅力。伊春林区开发建设75周年了，建市也已经65周年了。伊春拥有亚洲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红松原始顶级群落，森林覆盖率高达84.4%，森林面积300多万公顷。是守护东北亚生态平衡，维护祖国大粮仓安全的天然屏障。

我中学毕业到外地深造以及参加工作之后，还时常找机会回伊春看看。我喜欢伊春，这里风景秀丽，春季杜鹃花盛开，夏季青山绿水，秋季层林尽染，冬季银装素裹。大自然鬼斧神工、匠心独具，把这里打造得景观奇特、各具风韵。每当我走进大森林，就感到树上每片绿叶都表达着欢快，草地上的每朵小花都呈现着真诚。阳光透过层层的枝干，形成五彩斑斓的光束，空气也显得格外湿润清新，我的心在律动。不时让我想起童年时的玩伴，少年时的老师、同学，特别是林区开发建设的开拓者们。  

伊春位于祖国小兴安岭南麓，生长着大面积的原始森林，是我国重要的木材生产基地。为支援全国解放战争和社会主义建设，1948年10月开始大规模采伐。1958年2月，伊春设市。我父亲来裕民，曾经担任伊春市第一任市长，兼任市委书记处书记，一干就是八年。他热爱林业事业，对大森林有深厚的感情。他高高的个子，消瘦的脸颊，操着洪亮的河南口音，有时还带着幽默，办事干脆利落，坚韧不拔。抗战胜利后，他作为延安干部团成员来东北。陈云同志还代表东北局接见了他们，并做了关于东北形势和任务的报告。我父亲被安排担任黑龙江省林业系统的领导，加强全省林业建设，主持营林工作，大力造林育林，增加木材蓄积量，保障建设用材，建设防护林带，保护基本农田。据说一次时任黑龙江省省长陈雷碰到他，笑着关心的问，听说你带队植树，都植到吉林境内了，真是裕民育林。 1956年毛泽东主席在听取全国林业工作汇报时指出：“林业真是一个大事业，每年为国家创造这么多的财富。”“林业为国家做出了很大贡献。”并发出了“绿化祖国”的号召。 

伊春林区初期开发建设，各方面条件环境都非常艰苦。我们家1958年初由哈尔滨搬到伊春，小兴安岭的早春天气仍然很冷，到处一片洁白。母亲的工作由省委宣传部调到伊春市妇联，我由哈尔滨市铁岭小学，转到伊春市黎明小学，弟弟来勇勤、来跃勤当时还小。我们到伊春后，安排住新建街的一个老少屋，进门有一个炉灶，上面安放一口大铁锅。每次生火，室内的烟气都挺大。室外厕所离我们住屋较远，很不方便。特别是居民区取水的辘轳井台很高，并被一层一层的冰覆盖，井口呈拱形，站人都有些困难，仅留一个能放下小柳罐斗的圆孔，从井口往下望去还挺深，开始我每次去打水，都有点发怵，生怕不小心滑倒，还怕被辘轳把反转打伤。有时我独自坐在小板凳上发呆，怀念在哈尔滨住过的那栋高大的苏联房。房间多举架高，上下水卫生洁具一应俱全。院里像个大花园，每天放学后，附近的同学常来我家做作业，客厅里、阳台上，都能看到同学们的笑脸。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说小兴安岭曾是抗日的战场，东北抗联在这里给侵华的日寇以沉重打击。这里还是中共北满省委所在地，许多重大决策在这里做出。建国初期，林业三师的官兵来到这里，与广大林业职工一道，克服重重困难，加大了林区开发建设力度。相信经过努力，一定会把伊春建设成为城在林中，林在城中的美丽森林城市，为祖国做出更大贡献。

伊春林区的开发建设者们，不惧怕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各种艰难险阻，战风雪斗严寒，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创造了林业生产的一个个奇迹。开始时，林业工人用弯把子锯采伐，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斧、锤、铁楔子等生产工具。劳动保护用品就是柳条编制的安全帽，抬木头用的垫肩和手套，还有照明用的马灯。后来陆续使用了哈林—100油锯、阿特兹拖拉机等比较先进的采伐和集材器具，逐步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当木材运输出现了瓶颈，我父亲就和时任市委书记王钊一起研究，组建了7000多人的共青团铁路建筑队，没用国家投资，就修筑了23公里长的新中国第一条共青团铁路，解决了东风林业局木材外运的难题。  

1958年伊春市建市以后，林区进入全面开发建设时期，成为共和国森林工业的长子，为全国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父亲刚刚担任市长不久，就接到国务院办公厅下达的为迎接建国十周年，修缮天安门和故宫选材的任务。他亲自到山上组织落实，先后在五营和友好林业局选出径级60—80厘米，材长11—15米的特级红松原木70立方米，在上甘岭林业局选出1976立方米的优质红松，用专列发往北京，送去了林区人民对祖国的美好祝愿。20世纪5、60年代北京的十大著名建筑和全国重点工程都有伊春林区的贡献。现在，每当我走过这些雄伟的建筑，都感到非常亲切和自豪。                                  

我父亲认为，林业不仅要为国家提供各种林产品，还是保护人类生存的自然屏障，反对剃光头的采伐方式，不能走边生产边破坏的老路，要在利用中保护，在保护中利用，坚持以营林为基础。1963年在北京参加全国城市工作会议期间，周恩来总理请我父亲和他的同志们到中南海西花厅座谈。他始终牢记总理对林业关于“青山常在、永续利用”的嘱托。他曾请省林业勘察设计部门来伊春，对林业资源进行调查，还亲自组织制定了全市林业发展规划。大力提倡迹地更新、人工造林、义务植树、封山育林、护林防火和多种经营。还重点抓了大批苗圃建设，培养一流种苗。他到翠兰林业局蹲点一个月，指导总结出“七定五保一奖”的经验进行推广，当年全市造林一举突破百万亩大关，达到131.1万亩，实现了很大的跨越。                                           

为保护好这块祖母绿，伊春林区注重城乡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协调发展，保持社会的和谐稳定。以开发利用林业资源为出发点，建设了友好纤维板厂、南岔木材水解厂、伊春造纸厂、浩良河水泥厂等一些重点工业企业。友好纤维板厂于1960年成功试制了达到国际标准的硬质纤维板，1962年纤维板打入国际市场，质量居世界前列，1965年实现年产1.8万吨。 伊春林区由单一经营走上木材生产、森林更新、综合利用、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的道路。同时，城市建设、道路交通、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社会服务等多项事业都得到了快速发展。  我父亲始终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把自己放在一个普通劳动者的位置。1961年7月伊春连续普降暴雨，突发50年一遇洪水。我父亲在省里没等开完会，就乘直升飞机返回伊春，不顾自家的安危，直奔抗洪救灾一线。组织转移灾民，调运救灾物资，指挥抢修堤坝，还和干部群众一起扛麻包堵缺口。经过几天奋战，灾情平稳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看看。                                   

伊春林区开发建设在的艰苦环境下，不但狠抓物质文明，也重视精神文明，丰富林区人民的文化生活，特别是重视广大青少年的思想教育，形成关心热爱林业事业，为祖国建设事业贡献力量的氛围。我父亲大力支持推动伊春日报创刊，伊春人民广播电台开播，使伊春告别了家家户户收听新闻使用有线小喇叭的年代，有了收听新闻时事以及欣赏文化娱乐节目的新平台。伊春林业文工团经常深入各林业局巡回演出，   被誉为林海轻骑兵，还到省城107宾馆为中央和省领导专场演出。他们当年演出的反映林区开发建设和鄂伦春、达斡尔、朝鲜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的歌舞，以及话剧《兵临城下》，《为了61个阶级兄弟》等节目，现在还为林区人津津乐道。 

我父亲还常应邀到伊春的学校讲革命传统和林区发展规划。他1935年参加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1939年奔赴延安，曾在八路军太行第三军分区担任巡视员，参加过百团大战，先后三次进延安抗大学习和任教。在延安抗大，他多次聆听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刘少奇同志、朱德总司令的讲话，始终保持开拓进取，艰苦奋斗的精神。到伊春任职后，上下班或在市区开会都骑着那辆用过多年的旧自行车，夏季酷暑，常常汗流浃背，冬季严寒，口罩、棉帽周围结满冰霜。开发建设初期，林区副食品短缺，吃菜靠外调，常常是冬天吃冻菜，夏天吃烂菜。为了改变以前一些人关于高寒地区不能种蔬菜的认识，他发扬延安大生产精神，在城边开了一块儿地，试验种了十六七种蔬菜，下班及休息时间去伺弄，结果获得了丰收。伊春在工人文化宫举办的发展成果展览，还展出了他种植的蔬菜，包括试种的花生。他在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自力更生，发动群众大搞蔬菜以及肉蛋鱼生产，还在伊春日报上撰写文章进行宣传，带领林区群众度过了那个环境艰苦的岁月。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林区发展后劲儿更足了，各项建设日新月异，年轻一代也感受到了时代的脉搏。当年中学开设了林业知识课程，学校组织我们上山植树造林，老师向我们介绍不同树种以及生长规律，还到林业苗圃和种子库参观学习。我们热爱大森林，也自觉保护她。记得一次发现南山背后出现浓烟，我和一些同学自觉翻山越岭冲到火场，同工人师傅一道用树枝扑打残火。经过一夜的奋战，火被扑灭，火场清理干净了，我们也亲身感受到林业工人的辛苦，我们常常唱起那首“山里的孩子最爱山，从小就生活在林海间……”的歌曲。更令人难忘的是山坡上盛开的兴安杜鹃花，连绵绽放、如霞似锦，有时从山上归来，采一把带回家，插到花瓶里，简陋的小屋芳香四溢，觉得特别温馨浪漫。后来我父亲又调回省城工作，曾担任黑龙江省林业厅党组书记、厅长，兼任省林业工总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组织研制全省林业工作发展规划，加强经营管理，搞活林区经济。大力植树造林绿化祖国，提高森林覆盖率，为促进“三北’大型防护林建设做出积极贡献。他亲自抓了南岔林业局浩亮河经营所造林达到十万亩和林口林业局造林达到百万亩的典型。及时组织实地检查，随即召开现场会全力推广，并当场拍板奖励一台解放牌大卡车，这在当时震动很大，推动了全省林区出现大批达标的所、局。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植的树木，已经长大成林，为林区又增添了新绿。林区开发建设以来，涌现出许多英雄模范和可歌可泣的先进事迹。全国著名的模范干部张子良，也是抗战胜利后，从延安来东北的，是小兴安岭最初开发的领导者，1958年主动要求从国家林业部部长助理岗位上，下派担任伊春带岭林业实验局党委书记，坚持采育结合。马永顺是新中国第一代林业工人，从伐木模范到植树英雄，从征服大山到为大山披上绿装，是林业战线的一面红旗，是全国著名劳动模范。近年来，伊春市发掘整理了张子良、来裕民、马永顺、张英善、刘玉堂5名优秀共产党员的先进事迹，还为我父亲编辑，由中央党史出版社出版《伊春记忆  中共党史人物 伊春林区开发建设的开拓者——来裕民》，拍摄了专题电视片。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指示精神。伊春进行了产业转型发展，经济实力不断增加，产业结构深刻变化，林下经济快速发展，生态旅游异军突起。经过几代林区人的实践探索，逐渐形成了“创业、奉献、创新、包容”的伊春精神，是延安精神的发扬光大，是党的优良传统的体现。如今，伊春已建设成美丽的森林城市，天鹅项上的祖母绿更加耀眼。  

本文作者 来克勤 系研究员级高级经济师，一级美术师，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