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现为波音客机资深机长。获2021年第四届博鳌国际诗歌年度诗人奖，2022中诗网年度诗人奖。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诗作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作品》《诗歌月刊》《星星》《草堂》《钟山》《芳草》《扬子江》《山花》《延河》《诗选刊》《雨花》《海燕》《山东文学》《福建文学》《边疆文学》《青岛文学》《特区文学》等多种期刊。出版诗集《三万英尺》《睡在溪边的鱼》《天际线》《下垂的时间》。
天上的一天就是一天
天空透支了。落日
摇摇欲坠。天上的一天就是一天
时限一到，枕着黄昏
扯过黑夜的被单，转头就睡
人间时短。一天远远覆罩不住
众生之欲
燃起大火，彻夜烧制
城市碑林
各下各的雨
两朵云在远处低语。声音很小
估计是怕风听到
不像是在说情爱，没递出
一枝花。也不像
是借钱，半天没飘出过
一张借条
更不像是在密谋
偌大的天空，连个屏风都没有
我飞近了，仔细端详一下
它们云体单薄，透明
资历尚浅。属于地方山头小云
还不配拥有闪电
也就是蹲在云头，聊聊丰收
或者干旱的事情
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只想赶在
日落之前
就此别过。各回各的家
各下各的雨
打着永不服输的响鼻
杜苏芮台风过后。像是把东南
方向的海都卷到了天上
原来羽量级给风报信的云
重量级给雨擂鼓的云
还有曾经铺天盖地
裹沙挟石的云，如今似乎都统统
泡在了水里，它们自身
也在天空的大海里奋力泅渡
雨太大了。估计葡萄架，桑树林
玉米地聋了，已经听不到雨
听不到刮节奏，听不到
田野湿淋淋的呼喊。苍生半瞎的视力内
有白色的苍茫
有深躬的祈祷，甚至还有
大雪的战栗。此刻
我也在子夜摸索着航越雷暴
看着雷达的方脸上
堆满绛红色的石头，我也油然升起某种
感恩的冲动。侧望机身
吊挂着的那浑圆有力的涡轮喷着
撕破黑暗的火
仿如一匹腾空的烈马打着
永不服输的响鼻
黄河上游的一粒沙
我在想一粒沙。从黄河上游
下来的一粒沙
换乘几千个漩涡，擦过青鱼
黑色的脊背
滑过鲤鱼金色的尾鳍
这些没有
记忆的鱼，更不会留意到这粒沙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或许实在走累了。想起
故乡 ，想起高原，想起
高原火红的落日
它拒绝加入风的弥漫，而是悄悄
眯进岸边一个
孩子的眼睛，感受天下母亲
那轻柔地一吹
我大汗淋漓地写完了这首诗
来不及再继续发育了。趁着连日的
雷阵雨，南坡上的
一株青玉米，匆匆娩出
三个小苞谷。抛开其它的不说
还是感觉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抱着踏实。或许是浸染过太多
贫苦的基因
我看到在几条山道交错的岔路口
青玉米抱着三个孩子
一边紧抓湿泥
奋力生长；一边抬头望着
越来越干热的
照耀，随时逃荒
“一定要对得起这株青玉米”
我独自蹲在酷暑里
大汗淋漓地写完了这首诗
每一滴雨都自带渡口
我看到过落在树叶上的雨，落在
岩壁上的雨
落在青瓦上的雨，还有阶前
落进宋词里的雨
它们都自带渡口。或流淌，或渗透
或裂碎，或点滴
甚至在高空，我也曾看到过
途经机窗玻璃的雨
那奋不顾身
向大地的再次一跃
我也算走过了万水千山
万水千山
也算给了我无数次鼓大包的
跌跌撞撞
而我依然困于不能辨认属于生命
本自具足的渡口
不眠的夜里，躺下去，
再起来。拉开布幔，抬起头
看一会明月裸悬
这些都是挤不走的
再大的河水也挤不走
嶙峋的钓者
蹲在岸边，他是
河水的悬崖
水苇，碱蒲
乱蓬蓬的滩柳。所有和悬崖
对峙的拥趸
也是河水挤不走的
即便一条
脱钩的青鱼会惊飞
八只噪蝉
它们也仅仅只是象征性
低旋一下
这些都让沿途招降的河水更显
忧心忡忡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