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年鉴》(2022·荐读卷)选稿作品(23)
——荐读花盛散文诗《高原上》(组章)
花盛:中国作协会员,第四届甘肃诗歌八骏。现居甘肃临潭。
暖阳
有雪的地方,就藏有隐秘的火焰,像我所处的高原,藏有故乡的温暖。
四季轮回是一片云所描绘的时光,转瞬即为春天,生灵在雪线之下破土重生。
那些银色的碎片,是雪,也是阳光,映见我们的挣扎和夹缝里卑微的梦想。
暖,是一种源自身体和心灵的力量,冰雪消融后的潮湿,拯救了不曾放弃的脚步。
而此刻,我在高原之上,蚂蚁般奔波,撞见青草和暖阳,以及一颗露珠里释放慈悲微光和明亮的日子。它们,云朵般轻盈,牧歌般悠远。
但这毕竟是短暂的,像你我的生命一样,从出生到死亡,左脚晦暗,右脚明媚,明暗之间,以心为轴,在万物里彼此依存,却足以照亮这短暂的,孤独的,却温暖的一生。
(原载《星星·散文诗》2022年第2期)
绿绒蒿
像一群舞者,将斑斓之色涂于高原之上。
氧气稀薄,你却如此洒脱,以轻舞飞扬之势,以金黄、火红、天蓝、绛紫之色。
我曾一次次经过美仁草原,穿过经幡隧道,也曾一次次贴近草甸之间,辨认你坚韧的存在——这草原的主人,大地的证词。
你我都是入侵者,在广袤无垠的寂寞里,在人迹罕至的大风中,甚至在雨雪交加的深夜里,稀释俗世喧嚣与满身疲惫。在高原,你是何其渺小,单生于花葶之上,你是何其高大,像你在我心里大若世界,我在世界里渺若尘埃。
我们的每一次践踏,都是在践踏自己,你在践踏里从不气馁,具有柔软的倔强;我在践踏里衰老凋零,有着腐朽的骨骼,我们的全身都长满细小且坚硬的刺。
是的,活着的意义就是存在本身。我不止一次地试图做一株绿绒蒿,把自己交给高原,在宽广里绚灿,以倔强和不屈,与你同在,与万物同在。
(原载《星星·散文诗》2022年第2期)
高原上
一场雪落白沉静的山川,像为你铺开宽广洁净的日子。
悄然来临的事物,轻盈如梦,万物在梦中启程。
远去的时光,唤醒记忆的窗口,桑烟般柔软,抚平生活的折痕,给未曾泯灭的梦想一对翅膀。
异乡和故乡,仅仅隔着一场雪的厚度。
而平凡的你我,依旧在路上,脚印的重叠就是心灵所能遇见的美好。
高原上,我们都是一颗种子,在雪线之下孕育,扎根,成长。
雪有多厚,根就有多深;根有多深,梦就有多葱茏。
(原载《星星·散文诗》2022年第2期)
看雪
把孤独分成无数截,雪花,就有了具体的情节和分量。
空旷的部分,像呼出的白气,遇风成光。
将迷茫的白挪开,泥土就露出褶皱的语言和湿润的深渊。
石头和枯草,在更高处,相拥而泣。
而在风中晃动的,是生活的一截,也是生命的一截,它们——
像细碎的光,在日子的版图上蔓延着刺眼的光芒。
(原载《散文诗》(青年版)2022年第10期)
写作手记:我所居住的地方在青藏高原东部边缘,海拔三米左右,冬长夏短。雪是司空见惯的自然景象,却像盐一样,在生活中不可或缺。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会因熟视而无睹。但当我们认真去对待每一场雪的时候,总会发现它的神秘和美好。我相信,当我们以虔诚向下的心对待一片雪花、一棵草木、一只虫子、一个词语时,我们的创作会更具有更多的无限可能性。
《散文诗年鉴》(2022·荐评卷)选稿作品(23)
——荐评张吉萍散文诗《白月光》
吉林散文诗人张吉萍虽处教书育人的困苦岗位,却不懈地心系诗与远方,她的好多作品直指原生态美学价值,生动描绘“自然灵魂的色泽”,精心构筑一个“品茗吟诗”的天堂。发表在《散文诗》2020年第1期的《白月光》,可以说是她惜景逸情、直抒自然清澈与纯粹的代表作。这章散文诗的开场白是引人入胜的。“当我的目光碰触到清幽的的月光,忽然觉得初冬是那样的沉寂。我想,此刻的室外,一定是月笼轻纱,影影绰绰的。那些行人和树木,以及散落在大街小巷的灯影下的那些绚丽,都朦胧了起来。”诗源自生活宁静的观察,从实面对自然与物事,根植于最原始的境地,便呈现出纯实、洁净、古朴和神圣的气质。“我想起了披着月光的老屋,想起了院子中的满身月光的海棠树……老屋的墙,此刻一定也是泛着光亮的。那蒙尘的墙壁啊,在月光下,焕然一新。每一个影子,都藏着童年的记忆。月光柔和得就像母亲的眼睛。”诗写的笔锋陡转,回归“月光的老屋”与“童年的记忆”。那些难忘的人与事,组成诗人的精神谱系,也是诗意象不竭之源泉。语气淡雅,从容,摒除了普遍性的写景和叙事、说理以至感伤情愫,把一切定格在一种纯诗状态,应该是这章作品的难得之处。“此时,枝头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右上方的直角,倾泻了进来。把一道明晃晃的光泼在了我的身上。我沉醉于这份博爱,任由她从窗外走进屋中,走过我的身体,走过我的心房,走进我的思想。无边无际,浩浩汤汤。”在这里,物我交融,诗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形成错落有致的时空观照。“这样的月夜,就连心空也始终是敞敞亮亮的。就任由那月光轻轻悄悄的走进视野,走过我的灵魂,再走出我的卧室。我仿佛也走进了那份朦胧、那片清辉、那份清透。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什么是月光如水。这白白的月光啊,散发着无法调和的温柔……”总而言之,由“白月光”引申出的、所期待的一种情感价值,获得自我确认与升华,开拓了又一块诗意灵魂的栖息地。
附:张吉萍《白月光》
张吉萍:吉林长春人,女教师,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月光从阳台的缝隙中挤了进来,轻轻悄悄地走进了卧室。夕阳,早已走得远远的了。连一丝余晖也没剩下。
当我的目光碰触到清幽的的月光,忽然觉得初冬是那样的沉寂。我想,此刻的室外,一定是月笼轻纱,影影绰绰的。那些行人和树木,以及散落在大街小巷的灯影下的那些绚丽,都朦胧了起来。
树影间,啁啾的鸟鸣,清晰可见。我想起了披着月光的老屋,想起了院子中的满身月光的海棠树——几只麻雀,早已逃离枝头,躲进檐下,呢喃着一天的乐趣。老屋的墙,此刻一定也是泛着光亮的。那蒙尘的墙壁啊,在月光下,焕然一新。每一个影子,都藏着童年的记忆。月光柔和得就像母亲的眼睛。
卧室里的时钟,始终在嘀嘀嗒嗒,那发调似乎在催促着月亮的脚步。此时,枝头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右上方的直角,倾泻了进来。把一道明晃晃的光泼在了我的身上。我沉醉于这份博爱,任由她从窗外走进屋中,走过我的身体,走过我的心房,走进我的思想。无边无际,浩浩汤汤。
灯一直是关着的。窗帘也始终固守在窗户的两侧。这样的月夜,就连心空也始终是敞敞亮亮的。就任由那月光轻轻悄悄的走进视野,走过我的灵魂,再走出我的卧室。我仿佛也走进了那份朦胧、那片清辉、那份清透。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什么是月光如水。这白白的月光啊,散发着无法调和的温柔。此刻山石温柔的,水是温柔的,天幕下的一切都被温柔笼罩着。
有“温柔”这一个词就够了。即使天空再空远,即使月光再皎洁,但那份舒适丝毫不会让人想到空寥和沉寂。
sanwenshinianjian2023年第27期(总第527期)
主 编:张新平
执行主编:尤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