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王董事长的要求，张振庭又去找了已经退休的金市长，为了大同国色天香油料牡丹公司以最便宜的价格租地，他本来想和金市长保持“纯粹的友谊”，只谈歌曲，不谈生意，可他办不到，也没必要，他就是和现任市长谈生意又怎么了？就像现任市长向他问计他是不会拒绝，这叫“各取所需”，只是还觉得有点别扭，他们俩都应当是这个世上的“清流”。
他们是在一条大同老街的一个琴行的楼上见的，主人姓任，是个既爱好户外运动，又在经销乐器，很愿意组织户外运动和小型音乐沙龙的人，只是个子长得有点矮，这对文化和经济都比较萧条的大同已经很难得。主人泡好了普洱茶等着客人，金市长简单地给他们做了介绍就进入了正题。
“任总琴行的生意不错，他组织的音乐沙龙几次请我我都没来，怕我的同事们惊诧——金彪也太没正事儿了？现在我已经正式退休，才敢和我们大同的乐师和歌手们见面，我的歌词还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那首《我爱你，大同》已经家喻户晓。”金市长说。
张振庭反复听过金市长那首大同市旅游主题歌《我爱你，大同》，真不错，可至今金市长都不肯用自己的真名。
任总做了个鬼脸，说：“您那儿写着‘为人民服务’，人民是进不去的。您即使想和人民打成一片，人民也得对您敬而远之，比如我吧，就瞧不起那些整天围着领导转的人。”
金市长笑了，他知道这种感觉张振庭也有，他们都是好人。说：
“张教授给咱们大同古城、东小城、文瀛湖、高铁枢纽、煤气厂文化创意产业园、欢乐谷商业街出过好多很好的主意，特别是上次提到的‘朔方游’，整合了民间自驾、原创、网播、深度游和特产直供，真够超前的，只是我不分管文化和旅游，以个人的能力推不动。今天咱们三个聚会，最好能商量点立马就能做的事情。”
“立马就能做的事情？”任总玩笑道：“我进了一批又好又便宜的吉它，压在手里有三年了，您二位能不能帮我卖卖？”
金市长喝了一口茶说：“您让我们帮您卖吉它？我们只为行业或产业呼吁，而不为企业和个人奔走，张教授您说呢？”他指得是给“京开公司”办过的事情。
张振庭也不愿意被资本驱使，除了王长安，他拿了他的工资还欠他的情，所以只要是不违法的事情他都得帮他做，却转念道：“是啊金市长，行业或产业难道不是由企业和个人组成的吗？帮行业或产业而不帮企业和个人，是不是有点像我们的政府只为人民服务，而不某个具体的人服务？所以为人民服务就成了一个口号。”
这道理金市长也想过，却不能往深了想，也不宜与这两个人讨论，说：“那任总，咱们的音乐协会或您的音乐沙龙，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金市长还是只能帮公家，不能帮个人，任总对张振庭说：“教授您不知道我做生意遇到过多少困难，一个政府机关的小办事员就能要我的命，可我再难都没找过金市长。因为他这些年能在官场上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就是从来都不给个人办事，当然，有的企业遇到困难他还是帮的，却坚决不要好处，一包茶一瓶酒他都不要，这就是国资委和市政府倒下那么多人他都安然无恙的主要原因。”
张振庭由衷佩服地看着金市长，看来他没给他送过一分钱礼做对了，既保全了双方的面子，还给王长安省了钱。
金市长说：“有的企业跟定了一个领导，比如湖南岳阳的某个企业，跟着区委书记一路攀升，由区到市到省会长沙到全省到外省，领导调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领导指哪儿他就打哪儿，专门攻坚克难，不问任何条件，当然这位领导也不会白了它，把它扶持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现在在本行业的地位全国第三。”
想不到当代中国还有胡雪岩式的红顶商人，可张振庭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好的发展模式，问：“结果呢？”
任总更了解金市长，笑道：“您讲它的意思是假如您再当上一把手就扶持我们俩呗？”
金市长是个严肃的人，他说：“国内的这类企业不在少数，巴不得靠上一个领导，可大多数没走到最后，因为跟错了人，只有这家公司例外。”
任总说：“不是这家公司干得好，而是这个领导干得好，否则没收受贿赂也有问题——帮助这家企业搞垄断。”
张振庭也说：“作为大权在握的地方官员，重点扶持某个企业无可厚非，可可一家企业扶持就有问题了。”
金市长略有所思，问：“教授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
张振庭见问，就直接说了想以最便宜的价格在大同地区租油料牡丹种植用地。
金市长想想说：“大同有那么多采煤塌陷区要绿化，假如您能结合土地综合治理和生态恢复我倒可以为你们争取，甚至有相关补贴。”
这就是指明了方向，张振庭高兴道：“具体的我该怎么办？”
金市长说：“上次我不是给您介绍过旅发集团姚总？我会给他打电话，您找他就行了。”
中午了，任总在隔壁饭店点了火锅，就在他店里的小包间吃，可金市长推说有事走了，他谨慎到退休以后都不肯在企业吃饭，还是没把自己当普通老百姓，任总就留下张振庭吃饭，话题是刚才的继续。
喝了三盅白酒后任总说：“金彪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官场实行得是‘逆淘汰’，他这种人并不被上面看好。”
张振庭也喝了一杯啤酒，说：“是啊，他实际上没当过‘一把手’。”
任总和张振庭碰了一下杯：“可这回他就要当一把手了，咱们哥俩的机会来了。”
“不会吧？”张振庭知道中国的干部体制退了休就不能再启用，无论你的身体有多好，精力有多充沛，能力有多强，一刀切。
“上面对大同的高层领导做了全面考查，认定他是个少有的好干部，特别向组织部申报，准他延迟退休三年。”
张振庭高兴地喝了一口酒：“您咋知道？”
任总说：“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比他知道得都早。”
张振庭想起刚才任总说的“咱们哥俩的机会来了”，问：“您说他会扶持咱们俩？”
任总说：“这几天我就在给他灌输‘帮助企业和个人就是帮助行业和产业’。”
张振庭说：“您很难说服他。再说他帮助您有可能，您是企业，你们俩的交情又好；帮助我不可能，我就是一个散仙，也没必要。”
任总笑道：“您不知道，金市长经常当着我们大同人提起您，所以咱们虽然今天才认识却是老相识了。他会帮助您，帮助您就是帮助我们大同，我会跟他强调。”
这真是时来运转，张振庭最想做的就是把大同火山包装成地球火星，这是个天大的subject matter——题材 ，会让资本瞪大眼睛，并助理给大同引进十大高科技产业，至于旅游和种牡丹用地只是顺带而已的事儿。
任总说：“教授，喝酒，您假装不知道就好了，他会找您的。”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