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宋老云水寒
李玉国

这大概是2022年最大的雨了,道路成河,一片汪洋。2022年8月19日,宋玉顺老师追悼会后,大雨滂沱,似乎老天也在为齐鲁大地失去了一位优秀学者而落泪。
回到单位后,有事到董事长办公室,顺便告诉了宋老师去世的消息。董事长有些吃惊,感叹道:“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对他温文儒雅谦谦君子之风却很有印象……”下午,当我再去董事长办公室时,发现董事长正静静地捧读宋老师的书。——是啊!人虽逝去,其书却永留人间。而这,正是不朽的意义。
一个月后,疫情肆虐,全区封控,我静静地在家撰写左思传左棻传,每当因缺乏资料而不得不停笔时,不由想起宋老师来——以前撰写齐文化文章缺资料时,都是求助宋老师和姜健,他俩也总是急我所急,尽力帮我搜集书籍资料。尤其宋老师还每每给予鼓励。如今宋老师已归仙班,姜健正忙于志愿抗疫,也不好麻烦他了。不能写作,不能出去,在家无所事事,就只有怀念了……
2003年下半年,受诗友姜健影响,也撰写了几篇齐文化方面的文章,谁知很受齐文化研究社几位老先生的赞赏,这其中就包括宋玉顺社长。其时,齐文化研究方兴未艾,常有撰写任务,我也就常参与编写,与宋老师接触的便开始渐多起来。
宋老师跟我父亲同龄,可以说是我不折不扣的父执辈的人,因此我对他满满的尊重。他对我也满是长辈的勉励,尽管也有不留情面的批评,但他的批评更多的却是激励、鞭策,是为了让我能做的更好。其实,宋老师不仅对我好,对研究社每一个人也都很好,“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相信与宋老师接触过的人,没有不对他竖大拇指的。
2015年,研究社准备出版《齐文化道德丛书》,我选的是撰写姜太公天下为公思想方面的论文。宋老师跟我说:“这选题可不好写,你回去可要好好构思一下。”
过了一周,宋老师打电话问我论文撰写进度。生性懒惰的我以正在搜集资料搪塞。他关心地说:“这个选题挺难写,好好酝酿酝酿也好!”可几遍电话以后,我老说正搜集资料就不行了。有次他又打来电话,当我还是如此搪塞时,他怒道:“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没写?”我心里一惊,忙辩解道:“虽然没开始写,但我已列好提纲了。”他生气地说:“我就知道不催着你点,你是不写!你也太不拿研究社的事当事了!”我狡辩道:“我列好提纲了,资料也搜集差不多了,写也很快。”“没写还快?那好,你说说你的思路我听听!”无奈,我说了说思路,他一听来了精神,缓和了下口气说,思路倒也清晰,严谨。就这样我俩你一言我一句,围绕天下为公思想从六韬说到礼记、孟子,又说到管子、晏子,直至顾炎武、孙中山。直到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又用媳妇的手机回过去,又打了16分钟。总共打了一个半小时多。——迄今为止,这通电话依然保持着我最长的通话记录。最后他满意地说:“嗯,不错。这选题我总怕你写不好,现在听你说说,还算把握住了主旨,应该能写好。我放心了。不过你得尽快写出来。”我说:“好,保证在截稿日期前完成。”宋老师嗔怪道:“能提前就提前,知道你工作忙,家里事也多,但咱研究社的事你也得上心才对。”于是乎,我立下“军令状”,十天内交稿。一周后,我撰写完成《姜太公天下为公思想初探》,发到研究社电子信箱,不到2个小时,宋老师便打来电话,连声夸赞,说写的不错。最后说:“有几说几,前阵子你不积极,该批评,现在任务完成的好,必须表扬!”
过了不长时间,世界历史科学大会淄博卫星会议在万豪召开,我去聆听史学界纵论齐文化时,宋老特地又单独和我谈论起论文的得失之处。他严谨认真的态度让我好生敬佩。回家后,不由发了个朋友圈,赞叹70多岁的宋老师严谨勤奋,并感慨道:“对于70后、80后、90后,也许欠缺的不是才、学,而是勤奋。有时候,勤奋更能反映出问题,它更能让人抵达成功。”可惜感悟归感悟,我从来没成为一个勤奋的人,面对宋老师的勤奋我实在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也正因为宋老师的勤奋,在他“主政”研究社时候,是研究社出成果最多的时期。

十多年来,他带领研究社紧密配合区委区政府的工作,先后组织了十多次学术研讨会、结集出版了近20部论文集。他主编的《齐文化与现代文明》一书荣获山东省“第七届精神文明建设精品工程奖”。这也是临淄区迄今为止在社科方面获得的最高荣誉。正是他的勤奋、执着与热爱,研究社 “每年至少出版一本书”的目标,实际上每年都出版二到三部,远超目标。
说起来我和宋老师还有一次合作撰文。2014年末,我去研究社时,他跟我说:“有个写作任务,写人物,李桐训,我一直想不起让谁写合适,研究社里认识他的人不多,我虽然认识,但最近正主编着书,实在腾不出时间写,要不你写写吧。”我奇怪的问:“咱研究社这么多写手,无论叫谁,去采访一下,还不轻松搞定?”宋老师说:“人刚去世不久,也尽量别去打扰他家人了,免得惹他家人伤心。要不我给你大体讲讲他的情况,然后你看看他的书,写一写吧。”宋老师的请求自然不能拒绝,我通读一遍李桐训的书并根据宋老师所讲写出了《智者豁达的史学人生》。宋老师读后,当即叫绝,说:“真找对人了,看出你是用心读他的书了。”我说:“我毕竟和他不认识,细节处还得你补充润色。”宋老师润色修改后,推荐发表在《齐文化》上,并且特地嘱咐编辑同志:“稿费全部给李玉国,这篇文章主要是他写的……”

2021年初,宋老师准备将历年所撰论文结集出版,让我给他校对一下,自然义不容辞。通读文稿,感慨万千,由衷敬佩宋老师治学严谨,成绩斐然,不由想到马克斯·韦伯和余英时关于志业与知识分子的论述。书出版后,宋老师准备召开研讨会,让我发言,见推辞不掉,只好将校对时所想说了一下:
通读宋老师书稿,我想到了西方著名思想家马克斯·韦伯在《学术与政治》一书中《以学术为业》和《以政治为业》这两篇影响深远的文章。显然宋老师就是以学术为业的人。不过,我觉得在学术研究上宋老师最大的特点却不是纯学术研究,而是学术服务于现实,服务于社会,服务于当下。理论联系实际,古人说的“文章合为时而著”,大概就是宋老师学术研究的最大的特点。
著名海外学人余英时在《士与中国文化》一书中,对士与知识分子有一个精彩的剖析,中国文化传统中的士与西方知识分子不同,中国传统的士是以天下为己任,关注社会、而不是纯学术研究。也就是说,士不仅仅要有知识,还要有使命,有责任,有担当,也就是要有济世情怀。知识分子只有具备了使命与责任,心系天下,才能称之为士,否则只能是知识分子。正因为有使命,宋老师才退而不休,孜孜不倦的研究齐文化,推广齐文化,服务新时代。
在齐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有一种“士贵耳,王者不贵”的思想,在这一点上,齐文化中的士的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士的思想并无二致。可以说,宋老师无论学术研究还是为人处世都反映了齐文化士的精神。也就是说,宋老师不仅研究齐文化,也践行着齐文化,在这一点上,宋老师给我们做出了表率。
宋老师第二天特地打电话,说我对他的评价太高。其实我觉得宋老师是实至名归。很多时候,研究社需要与有关单位合作。但这种合作,宋老师一直把握住了度,将其限定在学术之内,他不会因为赞助单位出了钱,就置学术于不顾——糟蹋学术的事,他是做不来的。我国著名考古学家、文物学家孙机有言:“做研究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做这门学问。”对此,宋老师可谓身体力行,而这也正是他跟“以钱包为业”的所谓的专家最大的不同。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想着宋老师的点点滴滴,即使在酷夏,也感到云水的凉意,心情便黯淡下来,不由篡改陈寅恪挽王国维的诗,“敢将私谊哭斯人,独为齐鲁惜大儒。”有时候常想,宋老师追悼会上的大雨,是不是象征着临淄齐文化研究社失去宋老师这面旗帜后注定要走一段风雨飘摇沉寂不振的路。
简介:
李玉国,1972年7月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先后发表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潮》《大众阅读报》《中国国土资源报》等数十家报刊。
出版诗集《谁的往事谁记忆》。

投稿热线:13325115197(微信同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