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太的N个结节
Quodper sortem 既然命运
Sternit fortem 击打强者
Mecum omnes plangite 世人当和我一起歌泣
——《布兰辞》
她找不着人们称呼她的对应
就像现代诗找不着偶句
心满与其说是好多东西藏在里面
不如说是堵在那里
这就让意足经常感到尴尬
时间一长竟活出一种
可左右旁骛又无所在焉的境界
日子平滑时而有些油腻
不过她真的全心全意接受了
现在她像逛商场一样进出医院
三百块钱能买专家三句话最多五句
专家太忙了再说了专家
也许还是病人的患者患者的病人
每一次看专家就像外交活动
无非是听一遍对所有患者重复的话
那几句话确实很珍贵
就像早就准备好的国家辞令
她确实也理解理解到善解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的人要么最忙
要么最不忙忙到最忙
是宇宙尽头忙到最不忙是幸福的开始
也是如此她才突然发现
自己在紧跟这个跟不上的时代
那个叫信心的难塑继续活着
身体的版图乳腺爱意满满
它一头连接着造物创造的伟大乳房
一头和哺乳生命之摇篮息息相关
一想到这些她就很激动
做一个女人真好也真幸运尤其是当女人
应该是女人应该尽了女人所是
她的内心就会光芒迸射温暖四溢
就有一种男人没有也不可能
有的崇高甚或
接近神圣的红扑扑的滋润感
是的人活着为什么不多
想想经历的那些想说和不想说的美好
当然也有噎在嗓子眼儿
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爱的骚扰
即使后来觉醒为政治性侵
你说人有时候得病是不是
像上帝需要撒旦
谁说不是呢你这样想倒不像女人
像个皱着眉头忧国忧民的
男人去你的我可没那么天花板
要那样我反到觉得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使劲缩水
自从她检查出它们
她有过一阵子的紧张一阵子的害怕
再无脑也不至于心胸开阔到
没心不过天再大还真的叫你空虚
那阵子增生囊肿肿瘤
良性恶性钼靶穿刺开刀化疗转移一股脑
乱石蜂拥乱云飞渡
从低处掉下来的坠落真的不堪升起
它们都是血液里的特务
她从记事起就听到的考验和相关造句
一下子把她推到自我运动的高处
而发动者就是即将或已定性为病人的她
不甘心的是她早已对生气的事
不生气了不想想的不想想了不想看的
不想看了不想听的不想听了
不是她已到了淡如人菊的精神中年
生理晚年的舟自横已无可回避
男人谈论女人的乳房
轻者诗和艺术和文学和美学搪塞
重者急剧为色情下流罪恶
而你说乳房是女人身体的领袖
爱的无以伦比的旗手
男人的宗教人类灵魂的偶像
她之所以被称为好太太
是因为她生活得太好活得太好
能被人们称为太太很荣幸
她曾盘算过至少还有夫人爱人平行
哪个也不如太太适宜
太太自打出世就不是个一般
称谓尤其是革命在延续
它总带有庄谐交错冷热互讽的阴影
说到底太太是身份是身份之有
换做老婆好老婆立马平民
甚或平庸太太对应先生老婆对应老公
哦不朽的阶级不死的层次
优越感话语权常青树芨芨草葡萄酒白开水
人给习惯规训就像不惯将人放纵
好太太归属于无忧草和玫瑰
可抒情可赞美可咏叹可浪漫可幻想
要紧的是它天生自带着
其他称呼所少有的尊重尊敬尊严尊贵
一句这是我太太或我是你太太
就有了有限的梯阶感无限的戏剧性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温柔反抗
团结起来到明天重新拥抱的和解
女人不要苦难苦难是男人的事
他们是大丈夫不做小先生
男人是权力的种子就像女人是幸福的果实
说男人是水做的骨头
一点也不伤到他们的雄心野心
就像女人是开过的花朵
饱含着对蓓蕾深情的礼誉
你做了太太就懂得好了
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女人
她一想到此就有一种
当老婆们没有的腾空而起的安全安慰
就像昙花一辈子开了不止一次
现在倒好要成病太太
这一划时代转折真的脑雾到烧脑
命运的幽暗怎么就不是女人
隐秘身体里放出的一道微妙之光
那可是在忧郁与抑郁间的
闪光闪电好太太要是给击败这
高贵的好骄傲的好文明的好
还是好太太吗
好太太是被幸福者好太太的颜色
就是幸福的颜色
哪怕现在的她成了不完美的幸福者
好太太是用好终身担保的
她启动了消极自由
否定原来坚持甚至偏激的搏斗博弈
却绝非人尽反设的躺平
而她所历经的每一刻都会加入到
可以谨记的拯救日
才不至于和身体一样大的生命断然裂开
从此她视医院为圣殿所病为行动
她的乳房是自己最后的信仰和天堂
2023.8.4.10:51初稿
2023.8.13.7:55定稿
我紧攥手中的细碎之光
——乌兰哈达火山地质公园随想
一柱香功夫长于
不出声的祈祷
雨露圣咏
滋润凝固的灰烬
朝曦是可以迎上去的它会吻你额头
黄昏只目送你背影
假如前者涨潮后者泄洪
大自然所为的人皆不可为
在水的最深处在火的最里面
思想种子投身大地黑暗
努出的新芽落满鸟儿翩跹的叫声
冷却岩浆风化时间
羊群马匹乌鸦降临翡翠草场
记忆一体积拱起的山就坍塌
枯红与焦黑
打卡地球上的火星
白云长望
抛物地平线反射的夹角
甚至一头青蚂蚱流连乱石中传说的玛瑙
究竟谁过得更幸福
只有神知道①
不过现在还不是分手时候
昨夜失序的梦
堂皇地坐在今天②
夜说梦在
依附太阳阴翳
梦说
月亮是白昼祭品
寥廓献给虚空饱满影子
并接受穹窿的驱赶驱逐
老鹰和蝼蚁的天职人何以夺彼与此③
生是棺死是椁
还是
死是棺生是椁④
聒噪敬畏寂静
心率脉冲舞蹈心跳数字
亲爱的面庞
总是扑面冥想和醒来
这珍贵
为什么不是每天鼓舞
以及
零星刮过的雨滴
蓦然的
激灵颤栗
大呼吸降解小憋屈呼出的龙卷通泰灵魂的沉重
火山被惊呼
身体的结构以三角形喷涌
削去头颅
一切归于停止
向天书写
风景临床不羁的抒情
形而上下
黄鼠狼
海狸
无所乐观的想象
或物
或再论牺牲
游客一片阴一片晴
熙熙复嚷嚷
热点冰点生点灭点
共同体的流星
在俯瞰
经由每一个我们的你我
欢庆内心遗嘱
没有最后
最后是停在视网膜上的单维轮廓
陌生而脆弱
宽恕危险吧
可见者不多的善意
世界有罪
并不会因为没有世界人会得以救赎
一个板块
压向另一个板块的冲动
一次就足够毁灭
倘若有第三次
复活魔鬼
谁说人渺小就像说人比造物主正确伟大
我们是活性地表
随时给我们内部积攒的热量摧毁融化
格言箴言预言
谶语咒语鬼语
一洼水连着一洼水
云在水里变幻
马在水边静饮
羊群在火山的半腰吃草
天一块蓝一块蓝
地面一会儿暗下一会儿明亮
2023.8.17.10:48
①语出苏格拉底。
②④见《史记•孔子世家十七》: 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曰：“赐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谓子贡曰：“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间，予殷人也。”后七日卒。
③化用庄子临终之语。原文：“在上为乌酏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卢文悦，诗人，剧作者，独立诗体艺评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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