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箫散文《一坛血》未展开的故事(第五集)
纪念吴伯箫逝世四十一周年 (1906,3.13—1982,8,10)
阚庄锄奸传奇
—吴伯箫散文《一坛血》未展开的故事
吴熙禄
引言:
1944年,吴伯箫根据鲁西抗日根据地负责同志汇报的聊城博平阚庄村的抗日锄奸斗争事迹,写了“鲁西通讯”《一坛血》。此文通过电报稿发往各根据地后,在抗日军民中引起强大反响。作者限于汇报材料和篇幅,很多细节和后续没有进入文稿。名篇效应,读者自然很想了解《一坛血》的背景和相关故事。为了满足人们的愿望,去年在吴伯箫逝世四十周年之际,我奉“济南市吴伯箫研究会”之命,以《一坛血》提供的线索和伏笔为指南,通过查询该地区同时期的抗日锄奸史料以及传说故事,在原文基础上,创作了《阚庄锄奸传奇》一文。近日再次整理,分六集发表,以此纪念吴伯箫逝世四十一周年。
目录
第一集:范筑先殉国聊城失陷 葛家军护村阚庄大捷
第二集:汉奸扮国军民兵被骗 日伪露凶相丁壮喋血
第三集:葛长环陷牢狱威武不屈 大汉奸保狗命无奈放人
第四集:独臂侠入伍侦察连 子弟兵夜宿阚庄村
第五集:端炮楼老先生献计 假成亲二鬼子就擒
第六集:公审会上控诉日伪罪 一坛血前处决刽子手
第五集:
端炮楼老先生献计 假成亲二鬼子就擒
侦察连摸黑进驻阚庄后,炮楼上的伪军竟然没有察觉。
这也难怪,一个村子八十多个青壮年被杀害,剩下的老弱残幼,敌人怎么还放在眼里!
炮楼上,汉奸甲站在炮楼顶层,从窗口望着死气沉沉的阚庄,不无张狂地说道:“阚庄再翻身,等小孩长起来,也得十几年!哈哈,那时就是皇军的天下了!”话音里为自己投敌自得;另一个汉奸接上说道:“年轻的男爷们都见了阎王,‘女大当嫁’,嫁给谁?等多少年也没戏!”
敌人凭一时得势的骄横,自然麻痹起来,炮楼就成了汉奸的赌场,整日乌烟瘴气。同时也趁着自卫队抗日锄奸活动陷入谷底的期间,这帮二鬼子也经常到附近的村庄鱼肉百姓。听说村里有办喜事的,时常蹭吃蹭喝,逼得办婚事的人家不得不增加一桌或几桌酒席,百姓怨声载道。
鉴于敌人对阚庄监视的松懈和葛老先生的广通人脉,原计划第二天晚上开拔的侦察连,决定暂时秘密住下来,以阚庄为基地辐射周围地区,为部队提供更多的情报。
侦察连白天休息,晚上到周围村子发展堡垒户和情报人员,了解当地敌人活动情况,并秘密与十二个村的自卫队骨干取得联系。
葛家祠堂祭台上供奉的一坛血和葛老先生屡屡的声泪俱下,强烈刺激着侦察连干部战士的心!为此,在展开侦察活动的同时,能不能趁敌人麻痹之际,一举拿下附近的炮楼,为阚庄死难的同胞报仇,就成了连长、指导员当下考虑的问题。
论双方士气和战斗力,侦察连拿下炮楼没有悬念,然侦察连的任务是为后续部队开进提供情报,不是遭遇战,侦察连一般是不暴露行踪的。端掉炮楼,显然不是首选。然基于军民的同仇敌忾,趁机消灭炮楼里的敌人,自然是大功一桩,但必须以不暴露侦察连的进驻为前提。
如何悄无声息地端掉炮楼?以此为议题,连部召开了会议,葛老先生和葛长环列席。
提起炮楼里的汉奸,葛老先生怒火中烧!原来炮楼里的伪军,有一部分就是去年围攻阚庄的汉奸,有两个还是屠杀阚庄百姓的凶手!阚庄老少恨不能活剥他们,以解心头之恨!
看着咬牙切齿的老先生和葛长环,连长说:“就是为了报仇雪恨,我们才确定趁敌人麻痹之际一举端掉炮楼!问题是用什么办法既能达到目的,又不暴露侦察连的进驻?”
大家明白,想一枪不放端掉炮楼,只有智取。
说到智取,老道的葛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似有话要说的样子,连长说道:“老先生有何妙想,不妨点拨大家一下。”
葛老先生迟疑了一下说道:“论打仗,我是外行。既然大家想智取炮楼,必须想个法子。”“老先生有什么妙计尽管讲来!”随着连长的话语,其他人瞪大了眼睛,等待老先生的下文。
葛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年被杀的阚庄村民,有好多是男大当婚的青年啊,有几个已订了亲。其中有一桩是女方无子嗣,与本村后生订的是‘倒插门’亲事。惨案之后,一切都付之东流……”说到这里老人泣不成声。
在场人凄然。不过没明白老人说这话的用意。连长说道:“此仇都记着呢,我们开会,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啊!您老重提惨案应该是有所用心。”老人擦了擦泪水说道:“按说这个场合不宜提此事。我是想借这桩‘倒插门’亲事作点文章。”
一听这话,大家期待地看着老人。葛老先生说了自己的想法。大意是,先说服订过“倒插门”亲的人家同意“续亲”,以其名义唱出假戏,到时可利用嫁新郎的幌子,引诱敌人到村里喝喜酒,借机消灭炮楼里的敌人。
敌人就这么好糊弄?指导员问老先生:“炮楼里的伪军敢离岗到村里来吗?”老先不无气愤地说:“在阚庄惨案前,这帮二鬼子是不敢擅自离开炮楼的。可自去年十月鬼子汉奸血洗阚庄后,欺阚庄无人,这帮坏种就有恃无恐了!除了到村里搜刮民财外,谁家有办喜事的,他们时常分批进村强吃强喝。”
鬼子汉奸搜刮百姓不奇怪,炮楼里的敌人分批离岗到老百姓家吃喝倒是罕见。连长、指导员对视笑了一下。连长问道:“玄机就在这里?”老先生说下去:“我是想啊,利用敌人分批进村吃请的机会,收拾他们不容易些吗!”
指导员犹豫了一下,说道:“想法很好,关键是炮楼的敌人能否按我们的设想进村吃喝。”老先生胸有成竹地道:“你们放心。这帮畜生的德性我还不知道,一听说有酒场,不会缺席的!”看着指导员、连长默默点头,老先生接着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哪敢出这样的主意!”
此刻指导员若有所思,问葛老先生:“利用办喜事引诱敌人进村,这“嫁男”“嫁女”有什么区别吗?”连长也问道:“这亲事一般是女嫁男啊,您却以这一桩‘倒插门’说事,这里边有什么道道?”
老先生说道:“若以平常‘女嫁男’的亲事为由,坐轿的是姑娘,有谁家愿意让自己的女孩假出嫁?男扮女装也不能说不行,本来就是假结亲嘛,可万一途中遭到盘查,就露馅了!‘倒插门’丄轿的是个男的,就方便多了!当然事先要宣扬出去,让敌人知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先生高明!”大家明白了。
之后,大家讨论行动计划。
开始考虑,先把首批进村的二鬼子拿下,炮楼的敌人少了一半,再去端炮楼就容易了;又一想,大白天一接近炮楼,岗哨的枪就响了,凭着侦察连战士的战斗力,消灭十来个敌人不成问题,然双方一开火,伪军电话通报消息,侦察连秘密进驻阚庄的行动就暴露了。决不能不能为了一个炮楼,影响八路军进驻沙区的计划。
与会人员经过反复讨论,最终取得共识:就是在两批敌人都喝了酒后采取行动。随后,商定了具体实施方案。
按照计划,先做通了相关家庭的工作,听说八路军要消灭炮楼里的汉奸,订过“倒插门”亲的女方一家,表示积极配合,但是考虑本家姑娘的颜面和名声,家长提出在拜堂“成亲”的仪式中,自己的姑娘不出面,男扮女装假拜堂——起码让村里人知道真相。
这自然没有问题。拜堂时,炮楼了的汉奸可能还未到呢,就是提前来了,在天井里拜堂就是一会时间,不会引起注意。再说“馋嘴猫”的注意力都在宴席上,哪有“新娘是真是假”的心思!再说他们压根也想不到是假成亲啊!只要侦察连入驻阚庄的消息不泄密,一切确保无虑。
商量妥当后,派人放风,说是媒人为某某家重新物色了一个养老女婿,男方是某村,没几天,乡间就传的沸沸扬扬。
为了确保让敌人知道,在炮楼做饭的阚庄村民遵照葛老先生的嘱咐,和炮楼里的汉奸头目请假说,到某某天找人替他一下,他要为某某家置办婚宴。汉奸头目一听乐了:“到时我们轮流去吃喜宴,两头的饭凑合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另找人。”
伙夫当然知道这帮二鬼子的无赖嘴脸,对这样的消息,耳朵尖着呢,请假不过是确保让他们知道、配合八路军的行动罢了。同时为了防止盘查引起麻烦,特地告诉了汉奸头目这是一桩“男嫁女”的“倒插门”亲事。
再说侦察连按照葛老先生的安排,夜间在阚庄村民的带领下,到某村找到自卫队负责人,细说了他们的行动计划。自卫队负责人恨透了炮楼了的汉奸,哪有不配合之理!于是物色了一个自卫队员装扮“倒插门”女婿,并选定了数十个“送亲”的人。
按照计划,侦察连干部战士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埋伏在办“喜事”人家的附近,待机收拾吃请的敌人;一部分原地待命,听命令对付回到炮楼上的汉奸;另一部分在交通要道把守,以防不测。
连长把这一安排报告了团部。团首长批准了他们的计划。
宣扬的“倒插门”成亲的日子到了。某村由自卫队员装扮的“送亲”一行人向阚庄进发。阚庄这边,“迎亲”的人家男女老少忙里忙外,整理“婚房”,收拾院子,置备酒菜迎接“送亲”的人。满院一派办喜事的气氛!侦察连的干部战士各就各位,待机行事。
再说炮楼里的汉奸。
自打听说阚庄一家人要办喜事后,炮楼里的伪军垂涎三尺,巴不得成亲的日子提前。头一天,伪军头目分了吃请的批次,并特意嘱咐岗哨,看到“送亲”的人进村,及时通报消息。
第二天巳时过半,“送亲”的队伍来到村口。这边安排好的陪客迎出村外,“迎亲”的丁壮接过轿子,陪客人引领送客的随后跟上,进院完成了“成亲”仪式,就等炮楼里的二鬼子到来,婚宴开始。
炮楼里放哨的二鬼子望见送亲队伍进村后,立即报告。汉奸头目随即带领第一批吃请的来到阚庄。陪客的迎出。按惯例,汉奸头目为主陪,落座主席。其他的二鬼子安排到另一房间。看到在“婚礼”现场忙活的基本是些老弱少年,汉奸们便死心塌地糟蹋酒食了!
按下“婚礼”现场的情况不提,再说侦察连的指导员、连长以及共同谋划此举的葛老先生和葛长环。他们在葛家,通过安排的耳目,随时了解“婚礼”现场的进程,等待下手锄奸的时刻。
未时过半,“婚宴”主席上的汉奸头目虽说有些醉意,然尚清醒,担心出现万一,立马辞别“婚宴”,前往另室二鬼子的专席。看到这帮人已喝的一摊糊涂,转回院中舀乐了一瓢凉水,进屋泼向酒桌周围,呵斥道:“吃起来没玩了呢,万一武工队来了怎么办?”冷不丁凉水浇头,汉奸们打了个寒颤,立马清醒。在头目的呵斥下,每人抓着几个干粮离开,匆匆忙忙直奔炮楼!
汉奸头目跟在后面,一路上骂骂咧咧。
等待吃请的另一批汉奸,肚子饿的咕噜直叫,大骂第一批吃请的家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伙人在炮楼门口焦急等待,过了半个时辰,总算看到第一拨吃请的人出了村,没等回来的人接岗,十来个人就跑向阚庄。
汉奸头目赶着一帮醉鬼摇摇晃晃往炮楼疾走,还差老远呢,望见第二拨吃请的属下迫不及待地往这赶。眼看炮楼“唱了空城计”,汉奸头目气不打一处来,刚要训斥,立马意识到是第一拨吃请的时间实在太长、第二拨人确实饿坏了,所以没有发火,只是吵号着加快了返回的脚步。回到炮楼,安排了一个还算清醒的二鬼子放哨,其他人包括汉奸头目,就东倒西歪地进入梦乡了。
再说第二拨来阚庄吃喝的汉奸。
根据安排,招待第二批汉奸的宴席简单了许多。因为饿极了,这帮二鬼子放下枪坐下,也不管饭菜好坏,狼吞虎咽一阵之后,开始喝酒。待喝的差不多、吵号着“加菜”时,侦察连的战士冲进了屋。汉奸们来不及拿枪,就乖乖当了俘虏。
一个个磕头如捣蒜,直呼“饶命!”至此如梦方醒。
排长说:“要想活命不难,脱下你们的外衣!”听此命令,谁敢怠慢,只要保住命,干什么都行,还在意这身汉奸皮!于是遵照指令,除了小头目,其他九个二鬼子脱下草绿色军装,穿上从各家攒合的破衣服。
穿好后,排长对俘虏说道:“先委屈你们半天。没有命令不许离开此屋半步!”“听贵军安排,听贵军安排!”九个二鬼子在两个八路军战士的看管下,老老实实地蹲着,等候发落。
连长对换上敌人服装的一个排长和八个个战士作了交代:“早前回去的那帮汉奸,大部分可能还在昏睡。要小心那个汉奸头目,干的利索一点!”说着转向排长“后续事情按我说的办。”排长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胸膛:“这帮二鬼子就是不喝酒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怕一帮醉鬼!”接着指着那个汉奸小头目警告道:“你要是耍滑头,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不敢,不敢!”汉奸小头目点头哈腰地保证。
汉奸小头目在前,九个战士在后,向炮楼出发。事先待命的十个战士尾随其后,配合先行的同志消灭炮楼里的敌人。
回到炮楼就睡的汉奸头目,醒来后发现第二拨吃请的士兵还未回来。第一拨回来的除了一个放哨的,其他横七竖八地打着呼噜。观此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八路军武工队来了怎么办?酒立马醒了许多。对着一帮醉鬼,骂了几句,急切地走出炮楼。
刚走出炮楼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一队人走来。他知道是第二拨吃请的回来了。朝着过来的人骂了一声:“一帮混蛋,你们也入洞房啊?撑的走不动了吧!”打头的二鬼子说:“兄弟们贪杯,喝过头了!”头目斥责道:“忘了自己是干啥的了!别说八路军,武工队,一帮醉汉,就是手拿烧火棍的老百姓,你们也对付不了啊!”
“你说的是!”排长绕过头里的二鬼子,一个箭步走过去,用枪顶住了他的心窝。“真他妈的喝醉了,你看我是谁!”汉奸头目气急败坏地嚷着。“没喝醉。我们是八路军!再喊,就崩了你!”排长压低声音却是以逼人的口气警告他。
八路军似神兵天降!长期麻痹大意的汉奸头目,像劈头浇了一瓢凉水,这才看出,穿着伪军服的是八路军战士!乖乖地举起了手。
排长令两个战士控制住汉奸头目和带路的二鬼子,这时尾随的十个同志已追了上来。十九名战士冲进了炮楼,首先收拢了敌人的枪械。酒后头晕脑胀的十来名汉奸,见一伙人进来,还以为是第二拨吃请的弟兄们回来了,嘟囔了几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自己的头目喊道:“八路军来了,快投降吧!”
一听是克星来了,一个个酒醒大半,发现枪架上空空,这伙汉奸明白,就是不醉酒,手里有枪,也不是八路军战士的对手,况且自己的头目已被俘了,于是举手求饶;“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未放一枪,兵不血刃,侦察连不足两个班的战士拿下了炮楼。
之后按照连长的安排,留下排长、穿伪军服的九个战士和汉奸头目,继续守候炮楼,糊弄伪军的上司。
排长用枪指着汉奸头目警告道:“上面来了电话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如果透露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说着转向九个战士点了点头。汉奸头目跪下一个劲地叩头:“只要活命,一切听从长官安排!”
为了防止生变,几个战士把汉奸头目绑在电话机旁的椅子上,留一只胳膊接电话。
战士们带着战利品,押着十多个二鬼子回到阚庄,把他们与在前羁押的九个汉奸合在一起,关在一处没人住的房子里,待第二天处理。
连长向上级汇报了战果,团首长表扬了侦察连,并指示连长及时报告下一步的行动,以便得到上级和附近兄弟部队的配合。
要问八路军是如何处理这帮二鬼子,请看最后一集:
公审会上控诉日伪罪 一坛血前处决刽子手
2023年8月12日整理于汶河社区(原金鼎花园南区)
【作者简介】
吴熙禄:大专学历。原莱芜市钢城区棋山管委圈里村人。1965年参军,退伍后先后就职于莱芜铁矿、莱钢安装工程处、莱钢培训中心。当过矿工、宣传干事、政治教师等。曾在报刊上发表文章50余篇,出版诗集《汶水流情》、评论集《玉壶冰心》、长篇纪实《荣河纪行》、古代历史故事小说《古槐幽梦》、《大明清官吴来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