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梅:1962年出生湘西雪峰山,成长于赣西北,现居广东河源。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有散文诗集《远山那一片故地》《青鸟》等。
九岭山里的树
老树在河边无聊,对俗世兴致盎然。那些过往的苍生,枯瘦的炊烟,忧伤的背影,黄昏的约定。来来往往的俗事,树都收起来,无人的时候,细细品玩。
没事的时候,老树就弄自己的影子,在月光如水里,把自已玩得胖起来,比岁月还左右逢源。
在村头小桥上偷窥烟雨的来历
鸟在早春的花枝上忧伤,那些刻骨铭心的誓言,在时间的河床上变了颜色。春意朦胧间的山道上,赶路的过客倾听着布谷的呼唤,悄悄泪水双流。
那些被幻想喂饱的童年,常常在村头的小桥上偷窥烟雨的来历。翠色把所有的事物都披上乡愁的韵味。狗的吠叫撞到远山的空处,又被弹了回来。
想象所有的善良,都在隐约的高处悄然成佛。它们化身为九岭山脉的风景,漫山的鲜花遵从佛的旨意,不放弃任何一次微笑的机遇,它们的笑靥能让江山如画。
在远山,花朵凋落的瞬间少了诗意,山谷里的歌声摇晃醉意。炊烟下,那打望农业的目光,常常在晚风中迷了方向。
好想去做和尚为佛站岗,那个守在门口专司剃度的人,也许有一付好的心肠,总是为它人的造化匆匆忙忙。
过路的和尚把禅念得天偏地远
雨雾绵绵的夏季,那些干枯的河流都会丰满几天。它们一路走过了太多的弯道,经过的村落都有虚荣的爱情。风试探着村姑眼里积水的深度,过路的和尚把禅念得天偏地远。而河流漫不经心,它放弃的山水比浮华更加脉脉含情。
常常在河岸上漫步,可怜的经验不可能看清它的深浅,也无法丈量它的宽度。河流存在了千年,历史上一定是有厚道的担当。后来的干涸不是河流的责任,所有让河流浑浊的力量不会简单。河两岸栖息的人们,只好悲喜自度着岁月的沧桑。
河两岸的村落,都在农业的深处坐怀不乱,虽然农业疲惫得无可奈何。于今很多的担当承载不起历史的变革,那些冲击传统的内容,都是积淀了很久的思想。
谁会想到宋词的浪漫会在九岭山区泛滥,这世上,生活都有一定的套路,谁都无法随意修改。历史上那些河边浣沙的少女,她们的青春会是怎样的模样。攀登到高处的人,一定不会放弃眺望远方。最是那些意念中的古典,误了红尘的空旷。
有么理由不让蝴蝶在花丛中多情
在九岭山,所有的发生都是有因果的,没有人能真正解释世事无常。那些懂风水的人,先后都在风水中渐渐肥胖。
月光下的影子是黑色的,很多的过往都是在时光里误了终身。
没有谁真正用心关注河流的前世今生,有出息的人都匆匆忙忙着另外的事情。潦河上的所有发生后来都成为了历史,它所以不舍昼夜拒绝从良,只是不愿对不起与生俱来的一路私奔。
没有什么理由不让蝴蝶在花丛中多情,它们寂静的爱情曾经让人无边向往。一棵树只要坚守土地,再大的风也无力把它连根拔出。在九里山里,所有的黄昏都只是通往长夜的一种过渡,无边的月光,都在掩盖太多的无事生非。
山坡上的那些树仿佛没有规律,它们也许只是顺从命定的位置。一场雨迎合了天空的安排,另一场雨也许就会更讲规矩。
佛坐在半山腰上把春天信手拈来,又让宋词的风骚在烟雨蒙蒙的群峰间弥漫。鸟悄悄站在树枝上扇动翅膀,对于一只鸟来说,天空多么渺小,它只要随便歇歇,一切的缘分都成了过往。
山脉也是应该有前世的
在九岭山褶皱里土生土长,外婆的村落不懂规矩,它穷尽千百年的风水,也没有养育出什么人物。村头的古树在老眼昏花中遥望远方,远方苍茫,它洞开的历史更加苍茫。
路两旁的野花多少年谢了又开,它们在岁月的无奈中被动轮回,总是无所顾忌摇晃着风情,仿佛串联起岁月的通感和意象。山坳上那些老不正经的风,放浪不羁出远山的沧桑,它们仿佛经历了什么,又好像是从不把过往放在心上。
那从树尖上抖落的传奇,荡漾在岁月的忘川河上,所有没有经过彩排的过场,于今仿佛十分虚幻。那条陪伴在生活上多年的老狗,一直扮演着忠诚的角色,常常不分场合来到我的梦中,踩着我的影子徘徊徜徉。
俗世间好人入空门也要求人剃度,穿上灰色的袈裟就必须双手合十,即使桃花开得十分灿烂,也得忍住内心的潮涌。而坏人成佛,只需放下屠刀,哪怕脚下还有它人的血迹。
外婆的桔子树老实呆在山脉上,它们守望着不世的缘份,张开嘴的乌鸦在旷野上,闲看无可奈何花落去。
而山脉是应该有前世的,不然何来今生的无边苍茫。
风走过的地方还有风来
麻雀叽叽喳喳没叫多久,九岭山上的花就亮了山坡。林子里很多物种都跑了出来,好奇地打量坳上的江山如画。山道上深深浅浅的足音,牵扯一个又一个村落。细雨的檐下,风声摇荡无边风月,狗用一句长腔,就喊醒了满山寂静。
九岭山的风水愈来愈瘦,那些预想中的人物,也许等了千年也没找到出土的缘分。世事无常,每一种前世今生都是因果。翻开过往的岁月,山水就是在一场场花事里蠢蠢欲动。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经典的华丽转身,怕冷的鸭子,年年在潦河的水里试探春的温度。那些千万次呼唤的名字,从来只能在梦里出现。在九岭山腹地,无论多么的不等闲,水只是水,山也只是山。
那些风走过的地方,还有风来。菩萨在寺庙高处不乱说话,它怕一张口会乱了红尘的方圆。万千风情也只好在烟熏火燎中默默无声。却又必须修炼异曲同工的道貌岸然。
老牛的一声慢板,摇动了满山的沧桑。
山村的夜色
夕阳落下,夜色就浓起来,浓了一夜,也不见过往的人。
一个老人,坐在村口,发呆。
风从山坳上来,转几圈,又往山坳上去。弯路上那些树,还有那些花,都向着村口,仿佛村口有光亮。
发呆的老人,把自己坐成了一盏灯。
四面八方的路
四面八方的路都削尖脑袋,朝深山里钻。
仿佛是来开会。它们空空荡荡,在村子里待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就又走了。
小村太小,谁都不会对它用心。
老屋檐下的狗,看着路的来去匆匆,懒得叫唤。那些被镜头省略了的,都是俗事,俗得没有意义。
细节
四面都是翠色,竹海荡漾,小村就是一叶小舟,起伏在烟雨中。
鸟斜斜飞,有些抒情的韵味。不知它的动机,不知它是想要,哪一种缘分。
过路的人,在村口的老树下,发一阵呆,就又上路。
猫头鹰
长成了猫脸后,就不敢轻易喊叫。在丛林,它们一喊叫,就会有事情发生。
有些事是验证了的,更多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兑现。如果它喊了就会发生,人类,也许承受得了,也许无法承受。
它们不想随便叫唤。从来都是忍着,忍到山穷水尽曲径通幽,也有憋不住的时候。
如果是一个哑巴就好了。
一个哑巴憋不住了,也有乱喊的时候。
只有菩萨不语,它们对丛林的发生,不打妄语。
童年
牛的脚印在故乡的土路上,牛,老得不知去向。
牛蹄印上的童年,老得不尴不尬,对着我露出几许羞怯,仿佛想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笑不出来,乡愁在我头上缭绕,一圈又一圈,很多,很重。
满头白发的妻,用手机的镜头对着过往,叮嘱我说这是故土,让我摆出几道童年的悲喜。
拍摄出来看,都是幻象,仿佛是前生,又好像必然的因果。
无渡
潦河上到处都有桥了,不用渡船,随便就此岸彼岸。
河上,已难觅渡的踪影。
无渡之后,过往更加遥远。很多的浪漫,桥梁无法承担,那些生命的缘分,跳到了三界外面。
在九岭山,方寸之间,依然还有无法到达的彼岸。
在潦河上
几只蚂蚁,想借一片落叶渡过忘川。而东风不与周郎便,总是在落叶随波逐流的途中,风,陏意又把它打回原点。
时光悄悄流转,蚂蚁的命运,仿佛是人类命运的缩写。方寸之间。更多的向往,在忘川河上茫然。
风很坦然,一会此岸,一会又彼岸,在俗世间的过往里,种下一些些的善念。
写作手记:在我所知道的文体中,散文诗这样的小家碧玉,美是她的本质,爱美是她的天性。清水出芙蓉,清泉石上流,明月松间照,红杏出墙来,这样的美,美得干净,不淫荡,不轻佻,不生是非。美得善良,就象菩萨,虽然不可方物,也是慈悲心肠。我钟情于散文诗,虽然历史有点长,但因为她太美丽,让我不太自信。加上农家子弟的胆怯,使我对她不敢过多打望,过多研究。于今老了,面对她的美丽,我还是本能的慌乱,紧张和激动。不敢有理论,也不敢打妄语。
sanwenshinianjian2023第29期(总第529期)
主 编:张新平
执行主编:尤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