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中流淌的河
家乡境内的河流不多,真可谓屈指可数。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条堡子河,三十年前,这条河里几乎常年流水,一年中,当雨季到来时,河面宽阔,河水就会上涨,浪花飞溅,一路欢歌向北流去。
河水流经的十八里铺西山上有座堡子,叫寿元堡,是清朝时期安定旺族安氏族人之堡。山下安氏族人居住的地方,叫堡门,这段河流就叫堡子河。原来流经安定城区的河有两条,分别是东河和西河,两河交汇后,叫祖厉河,蜿蜒北流,堡子河其实只是祖厉河的一小段而已。
老家在西山,有一条流水长期冲刷形成的碱沟,叫烽火沟,自西向东布列。烽火沟很深,以前沟里常有水流,流出沟门的水汇入堡子河。要说堡子河所接纳的,还有大碱沟,响河子沟,这两条沟,以前发洪时,水很大,水裹泥沙,像两匹气势汹汹的山中猛兽,一西一东,咆哮着向堡子河扑来。
二十年前的八月,响河子沟一场山洪,十八人遇难,十一人失踪,令人痛彻心扉。生态脆弱的时候,洪水就是猛兽!
风调雨顺的年月,堡子河里的水清可见底,河里有鱼儿,也有河蟹和青蛙。老家人进城去,就得过了这条河。河水浅的时候,是踩着河中的列石过河,涨水的时候,就不得不挽起裤腿,趟水过河了。夏秋之季,会见到家住河边的农家娃,三五成群,脱光了衣服,在河里凫水。喜水的娃娃们,在河里游,像一群水鸭,欢声笑语,不时从水里飞溅。那时,同为孩子的我,常会蹲在河边,静静地看上好一会。
堡子河的河水曾滋润过两岸的土地,养育过两岸的生灵百姓。更多时候,堡子河带给两岸百姓的实惠,是可以看得见的田里的好庄稼,是园子里绿油油的蔬菜,是可以闻得到的瓜果香……
过了中川庙,朱家庄,巉口镇,恐怕没有人再把那河叫堡子河了。
在人们的印象中,干旱造成的生态问题,绝不仅仅是草木的枯萎,植被的稀疏,绝不仅仅是沙尘暴,泥石流。如今,不少河已断了乳汁,裸露着皱裂的河床。周期之短,真令人痛心!堡子河和许多河流一样,断流干涸多年,流着水的河早已成为过去。清乾隆时期广西南宁知府南炙曾,其诗集《承治堂诗抄》一首五言诗中有两句,“爱我石村好,天生景自然。四山环墅外,两水到门前。”读后感触颇深。清亁隆距现在近三百年,石堡村的自然生态早已变了,南知府若是再到通渭老家石堡村,恐怕无法看到门前的流水了,也不知道老先生又会作何感想?而堡子河从波流浪涌到流断仅仅只有三四十年的时间。
堡子河,家乡的河,如今却只在我的记忆中流淌。(2023.7.15)
归来的绿
我的故乡,到处是纵横的沟壑、绵延的群山。每当站在裸露着黄土的山巅,眼前起伏的山峦,如同大海中翻腾的波涛。那时,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不知有多少回,我凝目冥想,如果故乡的山,林木苍翠、碧草连天,那该有多么美好啊!绿色,难道在故乡的土地上只存在于人们的梦想之中?
然而,据史书记载,就在五六百年前,故乡还是一块林丰草茂、山青水绣的宝地。令人痛心的是,后来人口的增长、无度的砍伐,使大片葱郁的树木倒在坚斧利锯之下,苍翠的山峦变得濯濯向天,绿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试想,我们的周围没有了绿色,那将是怎样一种情景?风不兴,云不起,雨不至,鸟不鸣,整个世界一片灰暗和沉寂。
十年九旱,故乡,最稀缺的是雨,弥足珍贵的是水呀!
有人测算过,每育一亩林,就相当于建起一座500立方米的蓄水库。有位诗人写种草种树是,我们在种雨、种雪,此言诚矣!家乡父老的确是在用自己的双手耕云播雨,用汗水为大地增绿添翠。年复一年,经过不懈努力,故乡在改善生态方面取得了让世人瞩目的可喜成绩。
1999年,借助于国家实施退耕还林的东风,故乡再掀植树造林、种草种树的热潮。当地政府也采取了封山禁牧等积极有效的措施,使绿化成果得以巩固。在这片黄土旱塬上,原先光秃秃的山峦,如今已是生机盎然,满目苍翠,桃杏吐绿,沙棘成行。山坡上,碧草盖地,野花飘香。难怪到过故乡的人,都说故乡变了,故乡的山绿了。
可不?阳春三月,当你踏上故乡这块浑厚的黄土地,放眼望去,绿的坡,绿的沟,绿的山,绿色尽染。
置身于这绿色的海洋,仿佛游走于醉人的梦乡。
绿色孕育了美好的梦,绿色更孕育无尽的希望。
又闻鸟鸣声
家住乡下,小时候,经常能看到鸟儿的身影,听到鸟儿们欢快的鸣叫声。唐诗中“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美景在我的家乡,也是随处可见。
乡间空闲地多,不像城里那样拥挤。乡下人有庄前屋后栽树的习惯,我生活的那个村庄里就有好多树。各类果树和桃杏自不必说,有春天结满榆钱的榆树,还有婀娜多姿的柳树,高高大大的椿树。树是鸟儿的天堂,有了树,鸟儿们就来聚会嬉戏。我居住的土坯房前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榆树,每天清晨,鸟儿们首先在这里以一场特别的音乐会,迎接太阳,从此也开始了它们新的一天。
大集体时代,家乡人口比现在少,由于闭塞,加上经济拮据,农人们种地上的是农家肥,很少有施用化肥、农药的。那个时候,由于生存环境好,鸟儿特别多。每年到春天,在家乡,出门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田野里成千上万的灰鹁鸽飞起又落下,红嘴鸦一群一群像黑色的云在空中翻飞;远处的山上,山鸡在嘎呐喊呐地鸣叫;麻雀更是多得像蚁窝里钻出的蚂蚁,秋天糜子、谷子黄熟了,这些小精灵就会呼朋引伴,一个劲儿往糜谷地里钻。为了不让麻雀偷食庄稼,农人们可没少费心思,生产队里不得不派人每天在地边上吆喝惊吓,耕地面积稍大一点的社还专门有一个放鹞子的,放飞鹞子来对付这帮小家伙。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包产到户以后,农民们只顾发展生产,忽视了环保,大量施用化肥农药,导致鸟类的生存环境日渐恶化,鸟儿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在农村许多地方,十里不闻鸟鸣声。我的家乡也不例外,花喜鹊没了,灰鸽子没了,连小麻雀也没了。没有了鸟儿,乡村也就沉寂了许多。
近些年,随着生态建设工程的实施和农民环保意识的增强,农村生态状况明显好转。环境通过了鸟类的检验,鸟儿们又多了起来,连以前很少见到的白鹭也在这块黄土地上出现了。
前些天,回到家乡,住在老家修葺一新的北房里。清晨,被窗外一阵鸟声催醒,又看见鸟影了,又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了。这不由得让人心生欣喜,为这些小生灵,更为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