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树子和他的三个女人
——读范宗科先生长篇小说《热土》随感
文/杨舟平
范宗科先生是陕西宝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长于诗歌、工于书法,结集出版诗集数册,《热土》是他新近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刚一面世,又经“喜马拉雅”手机APP平台月射寒塘老师的精彩演播,读者、听众好评如潮。作为范先生的凤翔籍老乡,我自然很关注这部小说;作为文友,阅读、赏析他的作品,自是对作者最大的珍视。
小说《热土》讲述的是改革开放大背景下关中西部一个民营企业发展、壮大的艰辛过程,描绘了围绕企业发展涌现出的城乡各个阶层、众多人物的生存情状,展示了波澜壮阔的社会巨变。小说平民视角,结构紧凑严实,情节引人入胜,梦想的力量荡气回肠,洋洋洒洒38万字,是一幅别具西府风情、最具宝鸡元素的全景式画卷。作为陕西读者,尤其是宝鸡读者,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
与我而言,这部小说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说主人公张树子和他的三个女人。张树子是小说另一主要角色民营企业主苏世魁妻子的叔叔、同时受聘为苏的企业总经理,他的三个女人分别是妻子向梅、情人陶眉和红颜知己张红。
张树子曾是渭城市某医药连锁企业的老总,因年龄原因退居二线后受聘于侄女婿在他们共同的家乡创办的鸿远汽配公司,担任总经理。他之所以到这个私营企业打工任职,一是由于侄女婿的邀请,认为他懂管理;二是为了偿还给女儿买房所欠的债务;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可能是年龄毕竟刚逾五十,正值年富力强,以前忙惯了突然闲下来可能会有各种不适应,受聘于侄女婿企业任职不失为一种排遣寂寥的方式,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这一切完全符合生活逻辑。张树之爱好文学、书法,是个诗人、书法家。他善良、感恩、勤奋、敏感、儒雅、有担当、有情怀,是一个具有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他鼻子挺拔、高个,喜欢运动,是个标准的型男。这些软硬件综合起来无疑会招致女人的青睐,就像优雅美女自然会赢得男人喜欢是一个道理。
张树子的妻子向梅是医务工作者,与张树子感情笃深,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情人陶眉从事医药销售,虽而立之年但风韵犹存,顾盼生姿,家庭稳定幸福。在一次工作聚餐中陶眉与张树子相识,四目对视的一刹那,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急切感觉,此后,两人找各种借口见面、吃饭、闲聊,直至缠绵缱绻,“春风十里不如你”······后来由于张树子工作岗位、工作地点变动,两人见面次数减少,再加上陶眉的自我检视,还有就是两人心知肚明、无法说清的其他原因,最终平静分手。红颜知己张红,本是陶眉的闺蜜,暗恋张树子已久,当得知陶眉与张树子分手后,主动联系张树子,苦闷彷徨中的张树子经不住激情四射的张红的频频进攻,于是,两人干柴烈火、如此这般,成了无话不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男女朋友,张红给了张树子很多无私的帮助,令张树子感动不已,牵肠挂肚,重新在感情上振作起来,重拾生活的意趣和信心。
按说,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甚至N个女人的故事,这在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中已屡见不鲜,但引发我兴趣的不是这三角或多角关系,也不是小说中吸引人眼球的那些男女激情时亢奋状态的文字描写,而是作者范先生对这些人物的现实真实性与文学真实性的准确拿捏度。作者并不是简单地用传统道德的眼光、因果报应的惯常写法(如情人属于不道德现象就必然得到不好的报应这种习惯写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圣贤的目光书写、评判小说中张树子和他的三个女人的高尚与卑劣、对与错、白与黑,而是把每个人从人性的角度,以生活本真的视角,大胆真实地揭示、剖析、考量;直面、还原这四个个性鲜活、情感各异的人物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就像在写我们身边的你我他,这四个人分明就是我们身边的张三李四王麻子赵六子,这就不能不引发读者更深的共鸣,更多的感慨。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有句名言:“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完整理解应该是:任何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存在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找到其存在的理由。纵观古今中外的小说家,他们为什么要在每部小说中写爱情、写男女关系?这不是猎奇,而是真实的生活存在、社会现实,是人性的需要,人若有情人不老,就像陕北民歌中所唱:“神仙也阻挡不了人想人!”“人想人,想死个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躲躲闪闪、遮遮掩掩,话到嘴边留三分,活的真实一些、简单一些、坦荡一些,总比伪装轻松多了。这,大约也是小说《热土》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我们这个民族历来遵循: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有些事说得做不得。这话也不完全错、完全伪善,但往往言不由衷,自欺欺人。所以,作家王朔才说:“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集体闷骚的民族,虽然已经勤奋地将人口繁殖到十四亿,仿佛我们从来不曾做爱,只曾做事和做势、做梦和作死。”于是,就有人说:“在万丈红尘的烂泥里,用流氓伪装出来的君子比小人和恶人更可怕!”也难怪作家冯唐调侃说:“我们不做蝼蚁、不做神、不做鬼,做个真实的人多好。”
如今,好多小说、戏剧里描写一个成功男人似乎至少拥有三个女人即妻子、情人、红颜知己才算标配。那么现实生活果真如此吗?坦率地说,只要是心智健全的男人至少大多这么想过,但精神出轨、感情出轨与身体出轨毕竟不是一回事,就像刑法规定犯意不算犯罪一样,内心万马奔腾,但行动平静如水,有贼心没贼胆,也算一个正常有理智的真性情男人,法律就拿你没事。文学作品毕竟源于生活,但一定高于生活,否则就不叫文学,所以我们就不要拿小说中的人物作为时尚,在生活中去炫耀甚至模仿。毕竟人是有丰富思想的高级动物,受道德、法律的诸多约束,要不然社会会乱套的。
据台湾《今日新闻》报道,在孙中山先生革命艰难时期曾多次庇护过他的日本第29任首相犬养毅,有一次问孙中山最喜欢什么?孙中山回答“革命”,犬养毅说:“您喜欢革命,这是众所周知的,除此而外,您最喜欢什么?”孙中山回答“女人”,犬养毅听了拍手叫好,又再追问其次呢?孙中山回答“书”,犬养毅对孙中山说:“这是很老实的说法,我非常佩服您做人的坦诚,是个真男人!”再看看民国时期的才子文豪,围绕在他们身上的除了他们不朽的文化才华,还有就是他们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徐志摩抛弃发妻和陆小曼成就一段姻缘,鲁迅与学生许广平共携手,胡适虽不满妻子江冬秀但好在两人吵吵闹闹过完一生,而胡适身边也经常有不明身份的女人陪伴。有人戏称:男人上半身是修养,下半身是本质;女人上半身是诱饵,下半身是陷阱。可见这爱情到底为何物,从古到今恐怕没人能说得清、辩得明!谁是谁非!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情莫过于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但婚姻就不同了,因为有登记的一纸合同保障,至少需要承担法律上的义务。
情人,虽是一个上不了台面令人脸红心惊的字眼,但她(他)不可否认地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既然存在,我们就不能采取装聋作哑、掩耳盗铃、粉饰回避的态度,就得认真关注这一社会现象。情人怎么定义?恐怕也是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见仁见智了。汉语语境一般认为:情人一指感情深厚的友人,如唐代诗人韦应物诗:“芳草归时徧(同遍),情人故郡多。”二指恋人情侣,同爱人;三指等同于恋人或情侣却无法予以正式名分或承诺的人,一般分为情妇和情夫。进人现代社会以后,尤其21世纪以来,情人多指以上第三种意思,属于现代法律意义上的特定关系人范畴。曹菁在《爱情信仰论》中说:“情人是一种爱情伦理关系,区别于婚姻伦理关系。婚姻是管控型伦理,有管控方介入,爱情是自愿型伦理,没有管控方介入。婚姻是管控男女关系的社会制度。不管是结了婚的爱情,还是没有结婚的爱情,神圣性都来源于爱情伦理关系的产生。”可见,情人的前提是相互有好感,双方有感情,彼此有爱情,但就是因为种种原因结不了婚,当然也就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关系保障,所以有点人们常说的“露水夫妻”“地下夫妻”之味道,见不得阳光,不敢在有熟人的大街上并肩行走。
因为人是一个最有趣的高等动物,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自己刻骨铭心的故事,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说出来罢了,即所谓的个人隐私。我们这个民族向来含蓄,不同于欧美种族,尤其是男女之事更是讳莫如深,其实人性是相通的,不说不等于没有,不说不等于没做,所以我们还不如把话题拿到桌面上说,说实话总比不说或说谎,甚至装君子要可爱得多。
那么,为什么会产生情人这一社会现象?明知是飞蛾扑火的游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奋不顾身或者前赴后继呢?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无论是战国时期的吕不韦与情人赵姬、还是西汉时的吕雉(刘邦之妻,史称吕后)与情人辟阳侯审食其,还是后来诸如燕青与李师师、多尔衮与孝庄、蔡锷与小凤仙、法国大文豪雨果与朱丽叶等等,看来“情人”现象古代有现代有,大人物有小人物也有,中国有外国也有。男人或女人找情人不外乎处于婚姻感情厌倦匮乏,爱情饥渴,追求新鲜的激情之爱;行缓解压力之名,追求过程的愉悦和身体、精神的刺激之爱;偶遇三观相同、灵魂契合者,所产生的惺惺相惜之爱;被对方颜值或人品或才华所打动而产生的倾慕之爱;或者为打发寂寞,解决彼此生理需要的身体宣泄之爱,或者五种情况兼而有之,总之是为了追求一种不可名状、自认为妙不可言的生活体验,张树子与陶眉大概属于第三种,但也可能兼有其他原因,当陶眉问张数子爱她什么时,张数子脱口而出:“身体”,诗人徐志摩竟也说:“爱一个人,爱到了极致就是爱她的身体!”要说本质原因还在于人的贪欲本性,贪财好色的劣根性,人的动物属性压倒人性的一时冲动,“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老婆(老公)永远是别人的好”等人性陋习作怪,至于其他原因或情有可原,但都是其次的。固然,我们每个人都有支配自己身体和情感的权利,特别在社交自媒体非常便捷的今天,结识一个人太容易了,两个成年异性要想发生点故事也不是什么多么难的事,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我们放纵感情和身体的理由。因为情人关系犹如露水,最怕阳光,一旦暴露,夫妻关系必将严重伤害;情人一旦转正,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特别是在孩子未成年的时候。好奇害死“猫”,一次邂逅故事可能就是一生的致命打击,到时后悔恐怕都来不及。
当然,情人关系与不断猎艳、到处留情,见色起意,追求感官享乐的纵欲“渣人”还是有区别的。情人与“小三”也是有微妙区别的,情人一般不干涉家庭,而“小三”则危及家庭。这点,张树子与陶眉做的貌似挺好。至于西方国家如今出现的同居、周末夫妻、合约婚姻、多变恋和开放式婚姻等男女关系问题自另当别论。如果我们用传统的伦理道德来看,情人现象的出现显然在古今中外都是要备受斥责的,但如果用包容的眼光全面去看待,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情人的根本,一般在于超乎寻常的珍惜和宽容,而夫妻的难处则是超乎寻常的随意和苛刻。如果夫妻关系持续情人状态一直下去,则是万里挑一,要烧高香的婚姻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那么,有没有永远的情人?天知道,天不语。反问等于没问,还不如扪心自门!
红颜知己或蓝颜知己又指什么呢?有人说:红颜知己就是喜欢你却不为难你,懂你却不伤害你,付出却不向你索取;是一种无言的温柔,无形的陪伴,无话不说的倾诉,无拘无束的相处,更是一种欣赏你、牵挂你、祝福你、包容你、懂你的人。那么,生活中果真有这样的异性知己吗?你得问你自己,你相信有则有,你不信则无。红颜知己和情人的区别在于是否发生性爱关系,如果和红颜知己上床那就转化成情人关系了。红颜知己、蓝颜知己大约等于要好的异性朋友。有人就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这看法显然片面、阴暗,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张树子和张红属于哪种关系,一时还真不好定义。总之,男女之事,也许只有男女双方说得清,别人都是戴有色眼镜看的,逾远逾清,越近反而越糊涂。
话题还是回到小说《热土》上,张树子和情人陶眉一拍两散、互不打扰,既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而两人平静分手后没有成为仇人,反而成了异性朋友,这点也符合生活逻辑,以张树之的做人修为和陶眉的性情精明,发生这样的结局就不难理解了。张红与张树子虽然上过一次床,但之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要好、清白的男女朋友关系,有困难时能第一时间想到彼此,成为知己,只有友情,自然是件很美好的事、很美妙的男女关系,当然也是一种理想化的男女关系。张树子的妻子向梅是集情人、亲人、红颜知己于一身:“三观”美好、“三围”美妙;美丽善良的恰好,聪明糊涂的恰当,言行举止得体雅致,是范宗科先生塑造得最成功、最完美、最理想的一位女性,用网络话说就叫“女神”型。
小说《热土》中的向梅、陶眉、张红这三个女人与男一号张树子就这样演成了一折折耐看的戏,这也是小说的气色之一,难道就不是人间的风情味道吗?
杨舟平,陕西凤翔人,高级法官。中国法官文联理事,中国散文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省国学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凤翔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获市以上文学奖项数十次,首届中国丝路散文奖、第三届“六维”宝鸡作家协会散文集奖得主,《今日头条》等数家平台专栏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情关风月》《一城烟雨》等。作品多篇入选省级中学语文辅导教材、成为多省市中考语文试题解读文章。作品多次被《人民文摘》《海外文摘》《人民司法·天平月刊》《中国妇女》《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法制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法院报》《陕西日报》《杂文报》《宝鸡日报》《散文选刊》《延河》《美文》《秦岭文学》《学习强国·学习平台》《凤凰网》《腾讯网》《中国作家网》等平面、网络媒体发表或转载,共计150余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