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缘起于文学。去年一天,前辈陈老师偶读她写的旧体诗,对她古典诗词功底之深厚赞赏不已。热心的陈老师为家乡出了如此优秀的才女而激动,欣然提笔写下一篇评论。为尊重起见,想让本人先过目再发表,嘱咐我联系她。可因我性耽孤僻,虽然同在作协会员群几年,与她却从未有过交集。
于是我想通过群成员添加她为好友,却遭对方设置拒绝。遂拜托熟悉的几位文友联系她,得到的回复都说未曾与她加过好友。想来这位精于旧体诗的女子性情与我一般孤僻吧?无计可施之际,忽然想起我有一个同学与她任教于同一学校,急忙托同学帮忙。就这样好不容易才辗转联系到她。
依据经验判断,不轻易添加别人为好友的好友才是宝藏一般的好友。
果然如此,在与我网络的交往中,她像落入凡尘的仙子,不沾一丝世俗气。
我向她请教平仄之道,惊叹于她创作的激情与速度。几乎每天早晨七点左右,就会看到她在朋友圈贴出新作七绝一首。
诗好意美,格律工整,浓郁的古典韵味似要溢屏而出。这让我深深叹服。我想,非但龙海,乃至漳州,论旧体诗写作的女诗人,应该无人能出其右。
旧体诗我也尝试过,写过几首不着调不入流的拙劣小诗,为了合乎平仄而搜索枯肠,常常感到辞不达意,遂视其为畏途放弃了。不意这种高难度的文体她信手就能拈来,熟练如行云流水。引我常自猜测:莫非她是误入了时光隧道超前来临的唐宋女子?
与她闲聊,有时得不到回复。甚久才见她急急地解释:刚刚在上课…刚刚在弄学校的公众号…今天去南山书院义教…
她很忙,她身份多重。她是敬业的教师,是热心公益的义教者,是李林研究会的成员,她是母亲是妻子也是女儿。从她朋友圈日常分享的信息得知,她有个今年要中考的儿子,昵称“大头”;她把应该还风华正茂的先生戏称为“老头”;她的父母双亲在乡下她常常回家看看…
今年大年初七,我们相约茶叙,地点定在古林寺。那天我和雪早早地候在观音阁,心情带了一丝激动。等了良久,才见她突兀地出现,不是从我张望的方向来的。她说翻山越岭,想抄一条以前常走的捷径过来,却找不到旧时路费了好长时间。难怪迟到了。我并不怪她,反而越加喜欢。走别人不走的路,有个性呢。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圆润俊秀如同照片上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健康和阳光。她自嘲:我教语文的,却常被家长以为是教体育的…
沿观音阁拾阶而下,路过仰圣书院,她留恋地说,以前每年暑假都在这里义务教国学,疫情以后就停止了…古林寺她很熟悉,寺里的花草竹树于她就如老友一般。
那个冬天的早晨我们相谈甚欢,在102室坐了很久,茶叶换过三次,我又引她到流通处坐。那会儿小吴还在流通处工作,我常带朋友去坐,她有好茶。那天天气很冷,室内小吴妹素手烹茶,茶汽氤氲,冬阳照进来,光线半明半暗,照得茶壶茶盘茶杯都有了诗情画意。
下山之后她当即赋七绝一首,并配图为那天的相聚留下纪念。诗如下:
《再游古林从观音阁上方下行》
重游已失当年路,
文友温茶待庸驽。
放眼昭提华栉比,
风寒心暖乐开壶。
第二次见面是几个月以后,那天在超市里,结账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边站着的人很是眼熟。认出是她后我很激动,却见她神情淡淡的,有些恍惚。我当时闪过一丝诧异。如今想来她那时应该已经生病了,心绪不佳,却还坚持亲自去采购蔬菜食物。她告诉我:今天儿子中考。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了。她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从来临到离去,不过短短七个月的时间。始终无法相信,那样年轻、健康、热爱运动、常被误以为是体育老师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我翻阅近来的聊天记录,发现我们几乎都在聊花和书。她认识的花草可多了,什么黄蝉、灰莉、玉叶金花、木荷等等,我调侃她说可以当个“探花”了。半个月前,古林寺新开了两朵洁白无瑕似莲似荷的花,我随手一拍发给她,才知道叫白荷。此时她在病中,而我却一无所知。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我永远失去了一位既解花又解语的文友。愿她回到天上去,去当一个吟诗作赋的美丽花神。
写於2023年9月1日
台风“苏拉”登陆前夕
作者简介: 青鸟 真名李晴 漳州龙海执业税务师,龙海区作协理事、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