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往事(六首)
◎冯强生
☆抄袭
最初的抄袭，广为人知
发生在初中二年级
明知遭唾弃，仍厚着脸皮
同桌的她，出类拔萃
富有同情心，乐于让我抄袭
抄袭她的作文和试卷
昂首挺胸的坐姿
举手抢答的样子
抄袭她的勤奋用功
与生俱来的善良
而两只浅浅的酒窝
和两条长长的辫子
不可抄袭
毕业前夕，我居心叵测
偷偷为她写了几首诗
没想到被嗤之以鼻
几年后，她如愿以偿
顺理成章成了天之娇子
而我，命中注定
仍是卑劣的抄袭者
告别校园，告别少年
忽视嘲讽与鄙夷
我只好效仿父辈
于大山深处、田野之间
肆无忌惮地抄袭
那一年，同学们聚会
从少年时的抄袭事件
聊到各自的近况
再聊到身边的另一半
只身赴会的她，幽幽地说
唯有爱情，不可抄袭……
☆伙伴
儿时，曾有一位亲密伙伴
健硕的身躯，皮糙肉厚
天生自带两弯尖锐的武器
大眼晴，仰鼻阔嘴
四肢粗壮，不怒而威
一尾长鞭，善于驱赶蚊蝇
山坡上，牠喜欢鲜嫩的青草
我钟情于野花和露珠
小河里，牠宽厚的脊背
是我戏水的岛礁
傍晚，牠是高大威武的坐骑
驮着落日和我回家
记得牠田野上忙碌的身影
四蹄生烟，泥水飞溅
如果，我刚好站在不远处
牠会频频抬起头望我
拧着粗脖子，摇晃着大脑袋
仿佛在宽慰我:不累
见过牠与情敌决斗的场景
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
勇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
见过牠惬意地反刍、沉思
那么憨厚，那么呆萌
见过牠伤痕累累的模样
那么温顺，任凭我抚摸
☆神迹
暴雨洪水，来得太突然
路，悉数被溺毙
那座桥，成了船
上面挤满了人
摇摇晃晃也不倾覆
大水咆哮着，如猛兽
发了疯似的往村子里冲
到了村口，竟然变乖了
离村头贵爹家的门口
大约还隔三尺
雨歇，水退，日出
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菊婆屋前的水凼留下一群鱼
她口中念念有词
将它们送回了河边
莲嫂的家中
跑来两只野兔子
她将它们留了下来
说要养给伢们做伴
不久，将会是一窝
那天我受了惊吓
发起了高烧
母亲朝着大水退去的方向
呼唤我的名字
像唱着歌谣，也像诵经
☆旱情
干旱的征兆
最先出现在男人们的眼中
血红的蛛丝马迹
与田野上的裂纹惊人的相似
女人们的脸上乌云密布
但全都不是积雨云
望着蔫头耷脑的庄稼
就像望着喊渴的孩子
那天，五哥心情烦躁
将水嫩的五嫂胖揍了一顿
五嫂哭喊着去投水
跳了好几口水塘，也没淹死
☆甜蜜
成熟的玉米棒
笑容掩不住
成熟的小翠姐
饱满掩不住
无意中看见
她与立秋哥
一前一后
钻进了玉米地
他们用一根秸秆
贿赂我
那根秸秆像甘蔗
很甜
这个秘密
我保守了两年
直到他们生了娃
才说出来
☆风筝
山旮旯，心胸狭隘
不适合放风筝
纸糊的风筝，有线牵着
飞不高，也飞不远
那些坡岭，限制了风向
那些杂木，垄断了天空
只有泡桐树的落叶
类似风筝，向往白云
它们飘过村口，飘过小河
飘过沟壑，飘过山岗
最终，还是一头栽了下来
秋高气爽的季节
虎背熊腰的春喜哥
收到了一张入伍通知书
那张通知书承载着梦想
多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风筝啊
春喜娘，果断掐断了线
那只风筝，从小村起飞
飞到了万里之外的边疆
2023.8.27.
作者简介：
冯强生，大冶市作协副主席，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长江丛刊》《大河诗刊》《百花园》《厦门文艺》等报刊和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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