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同样也是爱情
(一)为她献上红玫瑰
在美国旧金山北滩的意大利区,有一座罗马教堂,译名为:圣伯多禄圣保禄教堂。那是1993年9月,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坐在面朝教堂的一条长椅的一端,另一端坐了一位年迈的黑人。他没有搭理我的意思,眯缝着眼睛注视着教堂,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黑人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起了梦露,想起了那张温情而美丽的脸。

1954年,梦露28岁,与比她大两岁的乔.迪马乔结婚。双方都是二婚,来到这座教堂门口拍婚纱照。他们原先是计划在教堂内举办婚礼,但按照天主教严格的教规,乔虽然已经与前妻离婚,但尚未宣布婚姻无效,因此不得入内举行仪式。对此,梦露倒也不计较,与新郎一道站在这座教堂的台阶上,拍下了一组花容灿烂的照片。
婚后不久,二人便前往韩国劳军。大兵们对梦露的痴迷,让身为全美棒球球王的乔大受刺激。因为多年以来,乔习惯了被人喝彩与欢呼。可如今居然成了太太的陪衬,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在此后的日子里,便逐渐埋下了离婚的伏笔。

乔是很单纯的,在大兵成堆的地方,漂亮女人当然更受欢迎。按理说乔应该骄傲才是,可他吃醋了。因此,这段令许多人羡慕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一年就结束了。
1962年,这个妖娆的女人只活了36岁,就在孤独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梦露生前,身边有过无数的男人。但只有乔一直痴情于她,离婚后绝口不谈梦露,在梦露死后的数十年间,他每周都会去墓地为她献上红玫瑰,直到他不能走动的那一天。
(二)融进了血液里的爱
1916年11月8日,蔡锷将军在日本病逝,年仅34岁。
小凤仙得知此讯、痛不欲生。高山流水觅知音,他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亮色,谁知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就如流星一样划过夜空,永远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在北京中央公园公祭蔡锷将军的追悼会上,小凤仙身披黑纱前住祭奠,在送上“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的挽联之后,小凤仙便悄然离开了八大胡同。
此后颠沛流离,嫁过一位师长,师长战死。
不久,为生活所迫,她跟了一个厨子,住在沈阳市皇姑区寿泉街三胡同的一座平房里。因为厨子姓李,邻居们都称她“李娘”。她给自己起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张洗非。
老李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隐约知道她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只是,关于过去,她不说,他便不问。她没有工作,只靠男人一点儿微薄收入过日子,他们住的是北厢房只有十平方米的小房,家里几乎没有家具,唯一像样的摆设,就是那只天天上弦叫他起来上工的小闹钟。他总觉得委屈了她。所以,只要她喜欢的,只要他能办到的,他都尽量满足她。
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几乎每顿饭都要喝上两盅。庸常的生活里因为他的温暖便有了些许滋味儿。
她唯一的乐趣是听戏。一出戏听得如痴如醉,恍如隔世。
对他,对生活,她倒也安之若素。她不讲究穿戴,只是爱干净,常常把几件平平常常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穿在她身上,很是与众不同。
她随身有个小包裹,那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位年轻英俊的军官。他问过一次,她淡淡一笑,轻声说:“是个普通朋友”。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困顿。
她想起了一位故人,那是她与从前生活的唯一一点联系。这位故人是梅兰芳。
1951年,梅兰芳率团去朝鲜慰问赴朝参战的志愿军将士。途经沈阳演出,她闻讯,很想见见这位昔日在北京的旧相识,并求得他的帮助,遂写了一封信寄给梅兰芳。
几天后,她接到了梅兰芳邀请见面的回信,她兴奋异常,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打扮得像过节一样,去见梅兰芳。
生活忧患,饱经沧桑,故人相见,一言难尽。
经梅兰芳的举荐,她到一家幼儿园当了保健员。那是她一生中过得最为顺意的日子。她表现的很积极,参加各种活动。
只是,她从不对身边人讲她是谁。在所有人眼里,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张洗非。

她已不记得小凤仙的生活,华裳美服,琴棋书画,迎来送往。然后星火一样遇到生命里的那个人。他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的整个生命。然后光灭了,她的生命黯淡下去。
她跟李姓男人生活了36年。她不真正了解他,她只是用他来逃避自己心里的那段记忆。可是,是他给了她一个家的全部温暖。她是明白女子,她何尝不明白,假使蔡将军活着,他们之间,或许也就是一段佳话,如此而已。
而他,却是用真心待她。他希望她所有的伤都能在平淡的岁月里不治而愈,一如他做的一粥一饭,平常却养人。
她很庆幸遇到他,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平实的温暖。这便够了,不是吗?
1954年冬天,当她终于走完了自己曲折的人生道路,他颤抖着把那张跟随了她近四十年的照片放在了她的衣袋里。泪水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了下来。
一辈子,他没对她说过一个“爱”字。他不是小凤仙或是改名叫张洗非的知音,但是,他对她的爱,融进了血液里,比水浓。
想一想,那同样也是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