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姻有缘份,似乎早已天注定。我和老婆的姻缘虽谈不上绝配,却很深很长。
前几天,整理资料,一本简朴而有些陈旧的红色结婚证映入我的眼帘。打开一看,今年5月26日是我和老婆结婚30周年纪念日。
古人云:三十而立,意思是说人在三十岁左右开始成熟,可以自立于社会,有所成就。三十年的婚姻,也可以说,已迈入了婚姻的成熟期和黄金期,按照国外的流行说法叫“珍珠婚”,更显得珍贵、圆润和难得。
三十年携手同行,三十年风雨同舟,三十年苦乐同享。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值得我们去细细品味和怀念,尤其是与我们朝夕共枕的爱人?
林语堂说,所有的婚姻,任凭怎样安排,都是赌博,都是茫茫大海上的冒险。回首三十年的婚姻之路,品尝这“珍珠婚”如奶茶般的甘甜与芬芳,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在这场没有任何经验和指点的赌博中,上天赐予了我一双合脚的鞋子,轻巧而大方,结实而柔软,让我们在日升月落、春夏秋冬中,走过平坦,涉过水域,穿过沙漠,越过高山,收获了一串串沉甸甸的故事和充满诗情画意的人生。但这幸运的背后,又隐藏着人生必然的幸福密码。
茫茫人海,相遇有缘。有缘的两个人,只有相遇、相识、相知,才能奔赴相爱、相伴、相守,最终结为灵魂伴侣。
我和老婆是经人介绍才认识的,既不门当也不户对。那时,我从湖南师大中文系毕业,分配到安仁一中教高中语文,她高中未毕业提前参加工作,在城郊的农村信用社任会计。我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在县城找不到一个沾亲带故的人,加上身材不高,脸颊黑瘦,沉默寡言,尤其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表现自己,与那些条件较好且有正式工作的女孩相亲,见一面,基本上就如床底下点蚊香——没下文(蚊)了。她虽然是农村长大,相貌平平,但家庭条件好过我家,父亲是信用社退休职工,有一个哥哥在县农业局工作。她有着与大多数同龄女孩不同的婚恋观念与标准,比起长相、房子、金钱和家境等,她更看重的是对方的品行和学识。她后来说,是我的本科学历和语文老师这两个亮点让她动了芳心。
本科毕业生,在八十年代的安仁确实是屈指可数,而且主要集中在县城两所高中学校。在众人眼里,中文系毕业的更是了不得,灵魂丰富有趣,有文采懂浪漫。与人交谈,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写起情书来,笔端生花;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巷,必定令无数少女倾心仰慕。说起来,你一定不相信,我和老婆恋爱的时光里,没有写过一封情书,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游过一次山水,一切如写楷书一般规规矩矩,不起涟漪。结婚登记的那天,我们都在正常上班。那些诸如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海誓之类的浪漫,只能在诗词、小说和影视剧里去寻找。
是那次桥上的不期而遇,让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心动的火花。临近春节,那天太阳很温暖,我去她单位问:“你在哪里过年?”她说:“回老家陪爸妈。”其实她在单位值班,她对我撒了一个谎。正月初六,太阳依旧很温暖,我往学校走,她往家里赶。正赶上县城老大桥堵得水泄不通,行人只能移步到永乐江对岸换车坐。突然我与她的目光放电,我们相遇在桥中间。我主动迎上去,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红着脸。我对她说:“走,到我们学校坐坐”,她说:“下次吧,爸妈在家里等我吃中饭。”我们走在各自的路上,心想: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四个月后,没有任何的订婚仪式,我们领证结婚了。
浩浩人脉,身世有缘。有缘的两个人,尽管天南地北,总是可以找到或多或少关于两个家族身世方面的共同点或相似点。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姓谭,老婆姓唐,在百家姓排名中,这两个姓属大姓,位列六十名之内。我在长沙读大学时,长沙方言里,前后鼻音不分,常把“谭”和“唐”混为一谈,仿佛谭唐早就亲如一家。
我母亲叫邓文香,她奶奶叫颜文香,虽不同姓,却名字相同。她们的为人与性格,也有共同之处:温和贤惠,通情达理,吃苦耐劳,持家勤俭。冥冥之中,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家族,早有着某种天然的联系。
说来奇怪,我父亲和她父亲都是独子,在那个尚未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实属少见。我奶奶一共生过七个孩子,除父亲命大且硬外,其余的不是未成年夭折了,就是成年后因无医无药救治而病逝,最大的一个女孩,长得高大水灵,能帮奶奶干推磨抖米之类的活计了,17岁时因下塘捞鱼持续拉肚子患伤寒病死。她奶奶四十多就去世了,只生了她父亲这根独苗。我们父亲的性格,也比较类似:本份老实,言语不多,心地善良,不甘落后。
到我们这一辈,我家五姊妹,她家也五姊妹,而且都是三男两女,这又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巧合。姊妹之间,从不嫌贫爱富,也不攀比忌妒,谁家有难,全力支援,如同石榴籽般团结齐心,亲密无间。
“他有内才,人品靠得住,嫁给他不会吃亏的。”这是我老婆的表弟在她婚前对我的评价。她舅舅当时在我们坪上公社担任主要领导,我和她表弟都在坪上中学读书,虽然不是同届,但很投缘,都是学习尖子生,玩得特别好。有时,她舅舅不在家,我和她表弟晚自习后去他的住房,一起煮面条加餐,吃完东西后,在床上谈天说地,共同憧憬人生美好的未来。也许是她舅舅与我那次不经意的闲聊,以及他那朴实亲民的领导作风,促使我后来走上改行从政之路。
漫漫人生,经历有缘。有缘的两个人,文化、家教、个性、追求等方面肯定会有所不同,但经历和兴趣爱好上,一般可以找到类聚的共性。
我和老婆,都算是农家子弟,从小都干过农活和家务,上山砍过柴,下地种过菜,河边打猪草,野外放黄牛,扯秧插田手脚快,煮饭炒菜味道香。我们有追求,看到那些吃国家粮的人,脸蛋白净,步态优雅,浑身散发文化气息和高贵气质,羡慕得眼睛发亮发直,有时做梦都希望自己也能有那个高光的时刻。
跨入校门后,我们学习上比较自觉,从来不用父母督促操心,一张张奖状贴满了泥土墙壁,暗淡的屋子顿时像镶嵌了一串珍珠,书香满屋,光彩夺目。而且,我们都爱好体育锻炼。我喜欢打篮球和乒乓球,她喜欢跳远和跑步。初中时候,她曾萌发过学体育专业的念头,报名参加了一段时间的集训,终因先天优势不足而放弃了。有一年世界杯足球赛,我们俩竟静守在电视荧屏前,心与精彩的足球对决赛一起起伏,奔跑,呐喊,一场都没有落下。儿子从小遗传了我们爱好运动的基因,篮球、足球、乒乓球样样喜欢,尤其是用左手打乒乓球,堪称一绝。
更有意思的是,在读初中时,我与老婆都有过一次难忘的观影经历。看电影,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感觉就像过年一样的开心和快乐。为了看上一场电影,无论远近,都会成群结伴地赶过去。一天晚上,学校组织师生去学校所在地五公里以外的隔壁村看电影。因为没有统一带凳子,同学们分散着各自找位子。电影一般放映两个片子,第二个片子大约放了一半,我的眼皮辣辣的突然打起架来,不一会就席地睡着了。电影散场了,观众伴着月光和手电筒光纷纷回家,只有我仍在酣睡草丛中。放映员收拾好器材,发现并推醒了我,问我家住哪里。我当时举目无亲,急得直想哭。当得知我是坪上中学的学生后,放映员立即安慰我,要我等下跟着他们回学校。他们住乡政府,与我同路。我永远忘不了那晚送我回校的两位好心的放映员,他们像一盏灯一直温暖着我的心。老婆也有过和我一样的观影经历,她比我幸运些,朗朗月光下,孤怜怜的,被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发现并叫醒,她在亲戚家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亲戚送她回来,家人竟然不知道她昨晚没回家睡觉。
古话说,舌头和牙齿相依相存,不离不弃,都难免发生摩擦碰撞,何况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呢?我和老婆也有过斗气,有过争吵,也有过冷战,但最终都是我先低头让步,笑脸相待,谁叫我当初认定她是我今生今世最挚爱的人呢?爱一个人,爱她的优点,更要容纳她的缺点。更何况,家是讲情讲爱的地方,若讲理,赢了理,输了情,必定会让一方伤了心。
法国女神演员苏菲·玛索这样定义婚姻:婚姻是一颗心遇到另一颗心,而不是一张脸遇到另一张脸。婚姻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因为缘份牵手走到一起,过着有血缘关系的日子,把粗糙平淡的生活烹调得鲜美可口,让每一寸光阴开出芬芳四溢的花朵。
这三十年,我和老婆彼此相恋,彼此相爱,彼此相守,生活甜如蜜,从来不后悔。只愿下一个三十年,耄耋之年的我们仍执手相伴,不离不弃,共同向宝石婚、金婚、钻石婚的目标迈进,续写这场双向奔赴的真爱,续写更加灿烂充实的婚姻“渊”缘。
2023.05.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