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纪事：教马
文/杜仲龙
那匹马毛色油亮如同打蜡
但性烈桀骜不听话
今天村上挑了四个长鞭手
收拾它不是惩罚只为教它
如何做一匹合用的马
在堆粪的小广场中央
打了一根木桩
那匹马就拴在木桩
四个长鞭手鞭子啪啪响
每一响都打在它的背上
长鞭手轮番抽打或四鞭齐发
马背上留下条条鼓痕
就像爆竹在它的皮下爆炸
马的嘶鸣传遍整村
就在鞭手筋疲力尽的时候
马突然低下头不再反抗
嘴里的白沫杂有血丝
它像同时被几条响尾蛇咬伤
只有皮肤在机械抽搐
疲惫的长鞭手好像受到鼓励
一边大笑一边抽打
那马像罗马士兵鞭下的圣子
默默承受一言不发
妇女孩子都纷纷离开了
长鞭手舒了一口气
蹲在地上抽烟像粪堆上的蘑菇
马站立不动像粪冢前的石马
事后有人说他们看到
一只薄纸一样的马
从枣红马的身子里飘走
就是那一刻马不再挣扎
童年记事：山东瓜客
他从山东来到关中
背一只瓜铲一袋瓜子
本钱是那一身黝黑的肉
好像煮了多次
西瓜可能是太阳的蛋
操作总是在正午
他好像太阳之子从不穿上衣
和土融为一体
背上的皮褪了一层又一层
每一层皮下面种一颗苗
绿蔓从他的苦水中生出
大约一尺长
他的脸上泛着绿光
没有天灾真可喜却不料
一群正在上学的村野孩子
得了莫须有的授意
举着旗子呼号着
把秧苗一根一根
从他的心肉上揪掉
就像揪大地的胡须
这个山东大汉抱着脑袋
嗷嗷哭如丧亲子
光膀子远看如同赤裸
独自坐在异乡的田地
杜仲龙，生于1961年，就读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七九级，1983年毕业后赴乌鲁木齐八一中学任教。喜欢十四行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