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尖峰岭
文 / 才思
“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这支歌曾唱遍祖国大江南北,人们比较熟悉。但对海南的第二高峰——尖峰岭,就不一定那么了解了。尖峰岭位于海南岛的最南端,山状如矛尖,刺破青天。古称“小黎骛山”,素有“南海仙山”之称。之所以称为仙山,那是因为它不论日出还是日落,只要是大晴天,太阳照在山顶的红岩石上,山尖会反射出红色的光芒,宛如一道道佛光,所以便有南海佛光之说。
尖峰岭是中国面积最大的原始热带雨林,可与南美亚马逊热带雨林、非洲刚果河流域热带雨林、印尼和马来西亚的热带雨林相媲美,中国十大最美森林之一。这里被称为“植物王国”和“动物乐园”。它储藏着许许多多鲜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秘密。尖峰岭的最南端面临北部湾海湾,与越南隔海相望。当年美国侵略越南时,美国的第七舰队就在这一带海湾活动。我们知道,美国第七舰队是美国海军的一支远洋舰队,是隶属于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属下的太平洋舰队,也是目前美国最大的海外前线投送部队。它的主要任务就是威吓敌国、与盟国合作保护海上通道、协防美国友邦领土以及在必要时动用武力,是美国对外进行军事行动时的机动舰队,被盟国誉为“西太平洋自由之盾”。
站在尖峰岭南端高处,可俯瞰我国最大的盐城——莺歌海盐场。盐场的外边便是北部湾海湾,再远望一点便可直视越南。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要在尖峰岭驻扎部队的原因吧。
70年代,这里不通火车,就连公共客车一天也只有一班,从海口市到尖峰岭,尖峰岭到海口对开。路途顺利的话,途中也需要开11到12个小时。若途中不顺利,比如车辆抛锚,或道路被淹或被洪水冲断,那可就难说了。一天两天,十天半月不通车,也是常见的事。尤其每年在5至8月份间,这几个月是海南的雨季阶段,最长时间有两个多月会不通车,有时或能绕道而行。从海南南部各县到海口有三条线路,即东线、中线、西线。不过,大多都是黄沙马路,偶尔会有一段水泥路,那也是坑坑洼洼的。雨天泥泞不堪,晴天沙尘飞扬。乘坐十多个小时的汽车后,到达目的地时已是蓬首垢面,疲惫不堪。
我七四年七月初上岛。我们一行4人,广州某部训练队毕业后分配到尖峰岭工作。四人中,两位湖南人,两位广西的,而且各来自同一个县。教导队同届同学,启蒙时32人,3年培训中有部分同学改行从事其他工作了,仅有24人最终毕业。大多数同学都留在了广州,就我们4人要去海南岛尖峰岭工作。当时心中自有些忐忑不安。在那个没有信息的年代,谁也说不准那里是个什么状况,什么生活条件。就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军人以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为天职。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也有人说,那里因为搞超短波,需要业务相对精湛的人。这样听来,貌似我们要去完成一项艰巨而伟大的任务,加之几位老师、队领导也这么说,心中那种莫大的荣誉感油然而生。是的,战场的战士不都这样吗?班长或上级首长一声令下,现在是党组织考验你们的时候了,大家一定勇往直前,将生死置之于身外。当然,分配到那里,只是让我们去工作,条件艰苦与否并不特别重要。
到工作岗位之前学员放假,同学们先回家探望一下父母。归队后第三天我们就打起背包踏上了前往尖峰岭的征程。我们从广州大沙头客运码头上船。海上的大客轮是没法驶进大沙头客运码头的,所有的乘客必须先乘一、两条大驳船,经一个多小时航行接送到海轮上。我们乘坐的海上游轮名“红卫号”。船上的条件那真叫差。由于我们是战士,只能坐五等舱。什么概念?就是最差的舱位,没有床位,躺在船舱的甲板上。如果装运有牲口的话,那应该是它们的位置。
舱内一段是厨房,厨房边上是仓库。菜米油盐都储存在这里,还包括船上所用的用具,缆绳,油灌;一端装满客人们的大件行李。我们就睡在这冰冷的铁甲板上。每人一张油腻而破旧的草席,没有枕头,只能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由于傍边就是厨房,甲板下面是发动机,那轰隆隆响过不停的机器声震耳欲聋。船舱里,虽然下面是钢板,睡在上面自然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有点闷热。发动机的隆隆声与厨房里炒菜、切菜、劈里啪啦的锅盆声混杂在一起,犹如庞大的交响乐队,声音经久不衰。我们上船后安顿好行李,其实当兵的人也没有什么行李,就两个包:一个背包,一个挎包,就是各自全部家当。
机舱里是满满的柴油味儿与厨房里炒菜的菜油味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分不清哪是哪个。在这里,即使不晕船的人也会被油烟熏醉。我看到其他的乘客都可躺在自己的床位上,而我们4人只能躺在这船舱的甲板上,便问: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呀?为什么就我们4人没有床位呀?我们到上面去找个床位躺躺吧。”
陈朝阳说:“算了吧!这是五等舱,我们是战士,只够坐五等舱,等以后你当上了干部再坐4等舱,3等舱,2等舱吧。”
部队三等九格,等级森严,不可越池半步。
客轮行驶了约两个多小时,船就到了海上。船行驶到了大海海面,众旅客都十分惊喜,大多人都会跑到甲板上来目睹波涛汹涌的海面。我们几个出生在内陆或和山区,从未见过大海,自然格外好奇。从船舱爬上上层甲板,四处溜达。客轮在乘风破浪,不时会撞击出一个个巨大的浪花,咸水冲上甲板,击打着脸庞,感到阵阵凉意,但舒服。心想来对了,起码我可以亲眼目睹壮阔的大海哦。即使是一时的刺激,那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爽!
时间已进入傍晚。夕阳西下,在海上观日落,可谓美不胜收。太阳把海面照得金光闪闪,犹如成片成片的金箔铺洒在海面上;天空被它照得一会儿红彤彤,一会儿金灿灿。太阳一边下沉,一边变换着颜色,像是要把自己炫丽的色彩最后展示给世界万物看。几只飞翔着的海鸥给它照得变成橙黄色。太阳真了不起!虽然,已经不再那样光辉灿烂,但它还是把大海映得金碧辉煌,太阳就这样把自己的光奉献给大海,难道它不伟大吗?这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是更加富有生机了吗?虽然不久它便会沉到大海的那边去了,但它还是放射着自己的光芒。
在甲板上转悠不久,头开始晕了。海上无风三尺浪,船颠簸得厉害。朝阳、奇同二位同学估计还能坚持住,我和绪欣不行了。我立即回到甲板上躺下。
大约晚上10点左右,楼上传来呢喃细语。虽然机舱里隆隆的机器声依然,但还是可听见坚硬的皮鞋在铁甲板上的踱步声,是一名乘警在甲板上巡逻。刚才那阵唧哝,原来是轮船已经快经过离香港较近的海面了。因为此路段离香港近,那里霓虹灯闪烁,五彩缤纷,光芒四射。经过这里时所有来往的客船都不可靠近,乘客必须回到自己的客舱,拉上窗帘。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有人会跳入大海偷渡去香港。他们说那是资本主义社会,都是资产阶级的东西,怕人们看到后会中毒,所以不让我们客人看。堪比今天的奥密克戎毒株。我借上卫生间的机会爬上了甲板,四处望望,一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实际上,船经过香港段时,加大了马力,快速通过了。我慢慢走到船头的甲板上,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那名乘警还坐在那长凳上抽烟。我问他:
“乘警同志,船到什么地方了呀?”
他客气地回答说:“刚过香港。”
“我上来迟了,刚刚没上来看看。”我说。
“你还要上来看看?”他惊讶地说道。
“怎么不让看呀?”我见他如此吃惊,便继续发问说。
“那里灯红酒绿,是资产阶级世界,你中毒了怎么办?”
“你经常跑这条线吧?”
“是呀!”乘警带着一丝骄傲的口吻回答说。
“那你不怕中毒吗?多危险呀!难道你们打过疫苗不成?”我接着又问。
“我们怎么会中毒呢?见多了,习惯了。”他说着,便吐起了一个圆圆的烟圈,随海风迅速飘去。
夜里,海涛呼啸,夜风萧瑟,气温突降,比白天凉了许多。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击打着船舷,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船前后左右摇摆不定,犹如漂浮在水面上的大皮球。我走在船舷的过道上双手紧握住栏杆,高一脚低一脚,一步紧靠一步逆风移动到了船舱自己的位置。他们3人躺在甲板上,像死人一样,一动也不动。其实,大家都睡意浓浓,但根本睡不着。夜深人静,发动机的吵杂声、甲板不停地颤动,让人撕心裂肺,岂能入睡呢?
我躺了一会儿,头晕得不得了,好像就要爆炸似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将两根食指拼命地塞进双耳里,企图让自己入睡,我知道这是徒劳。没多久开始心如刀绞,我吐了。晚餐吃下去的一点点食物,全部倒入大海喂鱼去了。吐完了又睡,睡一会儿后又吐,几个来回后,胃里已一无所有,接下来吐的就只有橙黄的胆汁。头痛得难受,我双手紧抱着头,双腿弯曲,活像一只老狗蜷缩在甲板上。动弹不得,连身子翻动一下也不能。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会活着上岛的!只盼望着快点到岸。此时,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一分钟好似度过一个小时。一个晚上加上第二天一整上午,都保持着蜷缩狗的姿势,再要吐的话,肠子会翻过来。
霞光从圆圆的玻璃窗口射进船舱,我知道天已经亮了。只听见甲板上有人说,太美了。海上日出十分壮观。太阳初透露在海面时,会窜出一道金光,似一道细绸细腻而柔和、闪着灿烂夺目的亮光。金光旁边的半圆一点点扩大,映得水面波光粼粼。恍惚海天一色,隐约点点颤动,衬得海面如此耀眼活力,令人心驰神往。
经过了一天一晚的航行,船终于减速开始缓缓进入港口,开始靠岸。大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整理好背包,爬上了上一层甲板。
有着宝岛美称的海南岛,阳光明媚,四季如春,海水湛蓝,空气清新,山清水秀,如诗如画。虽然一天半不仅粒米未进,而且早些时候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就连饮的茶水也滴水未剩,肚子里咕咕直叫,但目睹展现在眼前的景色,心旷神怡,一切烟消云散了。恨不得一步溜滑下船,踏上那金光闪闪,洁白无瑕的辽阔沙滩。
船在秀英码头停靠下来。
秀英港建于1936年,是全岛第一座人工混凝土结构的码头。日本侵琼期间也修建了一些码头,作为海军基地,用于掠夺海南岛的资源。该码头于战后与解放前夕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解放后,国家投资,先后疏竣了淤塞的航道和港池,修复和新建了中级码头及驳船码头。说是港口码头,其实客轮根本无法靠岸,只能停在离岸约3公里以外的海面上。旅客必须从浮桥上下到沙滩,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再步行20多分钟才能登上码头。
夏日里,下午三、四点钟扛着行李走在金色的沙滩上,那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火辣辣的太阳将整个沙滩考得犹如烘炉一般,地面温度高达40C°以上。幸亏有海风阵阵吹拂,带走热浪,不然真寸步难行,非患热射病不可。
下船后,步入沙滩,会有成群结队的孩子,一拥而上,来“迎接”乘客们。男孩居多。他们手捧海南当地烧制的大土碗,有的是乳白色的,有的呈土黄或土黑色。碗里盛满一碗清澈的淡水,一边吆喝,一边塞到你跟前。
“喝水吧,叔叔。”
“喝水吧,凉开水。两分钱一碗。”
他们大多都在10到15岁左右。光着脚,光着膀子,枯黄的头发,皮肤黝黑发亮,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就是营养迟缓的孩子,蓬头跣足。穿一条破旧黑色土布短裤衩,也有光着屁股的。有的孩子比较执着,会端着那碗水一直跟随你身边,走过几十上百米,不停地在你耳边叨咕:
“喝水吧,叔叔!两分钱”。
我非常可怜这群孩子。可看看他们那乌黑发亮的双手,再看看他们手中的碗,有的还是破缺的碗,以及碗里带黄粉色的水,再怎么渴也没有想喝的欲望。我偷偷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两分的硬币塞进旁边的那个孩子手里说:
“去吧!”
我唯恐其他的孩子看见,不然他们会一窝蜂地把我围起来,递给我水喝,我哪能喝那么多水呀!其实,他们表面上是买水,实际是变相乞讨。那时候,我一个月才8元钱的津贴,每月给家里寄5元,自己仅留下3元零花钱。我需要买洗漱用品,笔墨纸张,邮票等等。我哥当兵时,军人寄信是不要钱的。拿着写好的信件到军人服务部邮政窗口盖上一个红色三角“军人免费”章即可。到我当兵时政策变了,跟广大百姓一样,一律贴上8分钱的邮资。
每天来往海南秀英码头的客轮不多,就几班。有从汕头开过来的,有从湛江、珠海来的。客人应该不会很多。孩子们在这里卖水,一天能赚几分钱呢?他们不上学吗?火辣辣的太阳会把人烤焦去。我脑海里浮出一连串的问号,却没有答案。有这群孩子相伴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海口市区。
70年代的海口市,非常小,像个小县城,隶属广东省管辖。全市仅四五条宽敞一点的街道,没有高楼大厦,最高的楼房不过三四层,而且只有那么一两栋,一般多见于两层楼的楼房。最具特色的是,面朝街道的第一层都留有避雨道,比较宽敞,这大概是因为海南的春夏季雨水甚多的缘故。下雨时行人可以走在避雨街道内,不会被雨水淋着。街上没有公交车,只能步行。大多是用砖头铺的道,或纯黄沙路。没有柏油马路,市中心和轮渡码头有几段水泥路。大街上偶尔可见一辆二八大杆,那应该是比较富有的人骑的吧。
街道上最多见的就是牛车。直至今天海口市依然保留着牛车巷这个地名。其来源虽没有具体的文字记载,但老一辈的海口人知道,从前下面小县城拉货运输来海口做买卖,都是赶牛车来的,因此巷口以多牛车来往停驻而得名。
当兵的人,或许经常经历过拉练的磨练,走路不成问题。我们各自扛着自己的行囊,走街串巷,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了军区招待所。人们管它叫军区二所,不知道一所在何处。二所是专门接待军团职干部以下的军人的。那时,没有身份证,部队也没有给我们开出介绍信,帽徽领章就是我们的介绍信,是最具法律的身份证,是神圣的,谁也不敢冒充,或造假。我们在接待处登记一下,要了房间号,就入住了,4个人刚好一间房。吃饭全是免费的,一切按部队作息制,号角声一响就去吃饭。
旅途的疲惫,晕船,身体实在不支。天黑,冲完凉后倒在床上就入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估计在4点左右,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阵匙羹敲打瓷碗的声音。
“怎么?天还没亮就吃早餐了。”
自以为是在做梦,或产生什么幻觉了。我坐起来,惺眼朦胧,搓搓脸庞,仔细一听,是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声音。七点半我们在食堂就餐,部队哪儿都一样,早餐吃的是稀饭馒头加咸菜,偶尔会吃上一顿肉包或油饼油条之类。
早餐后,我们去车站购买去尖峰岭的车票。尖峰岭位于海南乐东县境里,约12个小时的车程,每天仅一班车两地对开,都是早上7点一刻发车。一般必须提前三至五天来窗口购票,有时甚至需提前一周以上。我们购好了4天后的票,那是最早的班次了。尔后,无所事事,在街上溜达,目睹一下市容市貌,以及商店。海口市人民广场是最聚人气的地方,早上来这里跑步、打太极拳、练气功的人还不少。我们来这里也只是看看街景,凑凑热闹。离广场不远处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动物园。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走进去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仅有几头野猪被关在笼子里,嗷嗷地叫。还别说,海南岛五指山、尖峰岭的野猪真不少,而且格外凶残。
第二天,天还没亮,街道上又响起一阵阵叮当叮当的瓷器声,清脆悦耳。时不时还伴有叽叽嘎嘎的牛车声。为了探个究竟,我六点半就来到了街上观看,就想探个究竟。原来是一群群老太,挑着两桶豆腐脑儿,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匙羹,口里还用海南话不停地吆喝:“五分钱一碗,五分”。如果放在今天,那可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老太们大多身穿黑色套装。短衣短袖,大裤腿,齐膝盖下一两公分。头戴一顶宽大的葵叶帽或竹篾编织的斗笠,帽顶尖尖的,有点像内地人用的大竹簸箕,与墨西哥人戴的草帽有的一比。斗笠里面还隔有一条毛巾,或花布手绢,是用来遮阳的,怕把脸蛋晒黑。这其实是多余的,她们脸上的皮肤大多都很黑。虽说不像非洲人,但也够黑的。最有趣的是,有些老太背后还横别着一把圆圆的大蒲扇或葵叶扇。别看这把扇子,它有一具多用之功效:可以遮挡太阳,热起来了可以扇风,还可以驱赶苍蝇蚊子。海南没有马车,只有牛车,因此满街都是牛粪,苍蝇自然很多。大街上,有些老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打扇,驱赶苍蝇。两三分钟内得往自己头上和背上拍打几下,不然会落上几十只苍蝇。
另外,还有一些提着篮子买槟榔的老太太。她们一般会静静地坐在路旁的椰子树下,前面摆着几串采下不久的新鲜槟榔。自己嘴里不停地爵嚼着槟榔。由于长期嚼鲜槟榔,她们的牙齿全变得通红了。有知情人说,爵嚼干槟榔没问题,牙齿不会变红,但嚼新鲜槟榔不一样,爵嚼得一年半载牙齿舌头全都会变成红色。也许这也是一种古老的美容方式吧!她们不用擦口红了。
这些老太们大多都没穿鞋,光着脚丫子。或许从小就没有穿鞋的习惯,练就了一双铁脚板。偶尔才见到一个人拖着木拖板,像古时候女人穿的那种木屐,不过鞋底比较薄,在砂砾路上噼啦啪啦地吱咯响,百米开外都可清楚听见。
候车期间,我们游遍了整个海口市,实际上用半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可以走完整个市区。市里买珊瑚海花、海贝等工艺品的商店比较多。五颜六色,很是吸人目光。二所不在市中心,它在郊区,到市区边缘需步行约20分钟。
4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此期间我们还遇上了部队管后勤的孙助理,他是湖南邵东人,刚探完家,回部队去,巧遇。清晨7点一刻,我们乘坐的长途汽车发车了。客车不大,限载35人。我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车上仅一名司机。他一个人一天要开十多个小时的车,加之路况很糟糕,够辛苦的。
海南岛别称椰岛。那无处不在、高大挺拔、振翼欲飞的椰树给凡来过岛上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海南人种椰树、爱椰树、敬椰树; 与椰树结下不解之缘,椰树深深地融进海南人的生活中,形成了最具海南地方特色的“椰文化”。沿公路两旁椰林染翠,槟椰飘香,水秀山青,闲鸥暮霭,景色秀丽,宛如美丽的长廊。一路阳光明媚,真是椰风海韵醉游人呀。
70年代从海口到尖峰岭林业局汽车站300多公里,全是黄沙铺盖的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客车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奔驰,剧烈地上下跳动、左右摇晃,简直像跳摇摆舞一样。我们坐在汽车里,也被颠得像兔子似的一蹦一蹦的。最高时速估计也就开到40码,一路风尘仆仆。那时候的客车是没有空调的。家里、办公室都没有空调,汽车上岂能安装空调!也不知空调为何物,就连电风扇也没有。
12个小时的车程,途中必须吃午饭。中午12点多,客车停靠在屯昌一家路边餐馆。餐馆小的可怜,像个工棚,里面大约四、五张餐桌。厨师加服务人员一起三、四个人。应该是专为来往旅客开设的定点餐馆。我们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孙助理说:
“到这里必须吃螃蟹。”
他让我们一人买个大螃蟹。那螃蟹真大,通红通红的。两毛五分一只,一只有一斤多重,真个爽歪歪。孙助理说:
“真可惜,当兵的不能喝酒。不然大家可以来个酒足饭饱。”
我想他跟我们在一起,不好意思饮酒,若是他一个人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沿途最难为情的是解决生理问题。在海南岛,别说是乡下就是在较小一点的城镇要找家厕所是比较难的。一路上根本没有厕所,只能在车尾后面解决问题,男女都一样,大家轮流来。
傍晚7点,汽车到了终点站——尖峰岭汽车站。车站特小。一名售票员兼检票员。站内停车坪里一起停放着五、六台车,估计其中有的还是僵尸车。客人们大多在中途下车了,最忠实的乘客就我们五人了。下车后一看,绿军装成了黄色军装,黄头发,像一个个洋人。红色的领章帽徽也暗淡了许多。
部队驻扎在尖峰岭林区,从山下到营地还有约一个小时的山路。我们事先约定了到达的时间,部队派了一辆解放牌卡车到山下等候我们。其实也并非是专程来接我们的,没有公交车进到山里,部队得经常派车下山购物,接人。所有的供给都必须从山下用卡车拉上去。上山的公路都是泥土路,盘山路,很窄,七弯八拐,大多还是急拐弯,错车也比较困难。山里有好几个林业站,他们主要的任务是伐木,然后将木材运往八所港。所以上下运木材的卡车也比较多。真佩服这里的开车的司机,没有超强的心理因素和娴熟的车技是无法在这里行驶的。
大约晚上八点到达营区,队领导前来迎接我们,与大家一一握手以示欢迎。晚餐还特意准备了肉包招待大家。肉包可大了,内面全是肉馅,绪欣一顿就吃了12个,我也吃了9个。
尖峰岭,热带雨林茂密,绿草如茵,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一山绿,一山青,一山浓,一山淡,活像一幅优美的山水画。海岛的春天总是阴雨茫茫,而林海与云海奇诡变幻,时而碧波荡漾,时而云涛翻滚,居住在林区的人们时而可看到这神奇般的景象,宛如就居住人间仙境里,享受这大自然的恩赐。
这热带雨林中居住着各类人群。最多的是林业局的伐木工人。他们大多是参加工作后,被分配到这里当林业工人的。工人们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不过数广东藉人最多。他们举家来到这里后,按军队编制,分为连、排、班。所不同的是连上面直接是林业局,当然,林业局在编制上就是团级,团部设在尖峰岭山脚下。一般一个连居住在一个山沟地带。他们长年累月就住在山里,工作在深山里,生活山里,其主要任务就是伐木。伐下的木头必须运到港口,再从港口运往全国各地,甚至出口国外。然而一根巨大的原木从那茂密的森林深处砍伐下来,在当时的工作环境下是多么的不容易呀。被伐倒的原木都比较大,直径大约在一米以上,有的甚至在两米左右。那么大的树砍伐下来,倒也不是件特别难的事,难就难在砍下后如何装上卡车,运出去。首先装车是极其艰巨的,因为山里没有吊车,靠的是伐木工人用推土机推出一条简易的通道和一块平地,让车的一侧靠近坎边,再通过杠杆的作用将木头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一尺一尺地杠赶上卡车。一张大卡车仅能装一到两根原木,有时遇上那些直径两米以上,七八米长的大木头,一卡车也就只能装载一根。这里可是原始森林,要将一根这样巨大的木头从海拔7-800米到1000多米的深处拉出山去,再运往八所港港口是多么的不容易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