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生活
文/才思
人们常说,没有军旅生活不能算完美人生。或许这句话有几分武断,但实际上如此。人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开始,睁开眼睛就开始观察奇怪的世象。一声声感叹,一次次挫折与成功,汇聚成一个个故事,便是人生,人生各自丰富多彩。军旅生涯是最让人难忘的,它磨练人的意志,锤炼人的毅力。军营里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让你回味无穷,不论是善与恶、好与坏、对与错。人生也如同四季,寒暑交替,静心体味生活的悲喜,笑对枯荣,承受炎凉,精心看透喜忧,时刻告诫自己保持放低、放平的形态。修心修道,以无我为基。遇事不抱怨,于人不苛求。严于驾驭自己的情绪与心态,平静感受幸福。
尖峰岭一山接着一山,山峦起伏多变。我们的营地驻扎在海拔约1200米处,四面环山。相对而言,这是块洼地,中间也有几处相对高一些的土墩。整个区域不过四、五个足球场大小,10来栋营房。房子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坚固,冬暖夏凉,晚上睡觉需盖棉被。部队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得优良作风。自己养猪、养牛,鸡鸭成群。山里野兽比较多,尤其野猪多,而且很凶猛。当然野猪不吃人,不会主动伤人,但你惹怒它了,它会袭击人。所以营区养有不少狗。也并非有意养那么多狗,开始估计就夫妻一对,慢慢自行繁殖,发展到最多时候有40多只。这些狗狗真可爱,它们除了对经常见着的人非常友好外,见到凡着绿军装的人也特别亲近,即使是第一次见到你,很通人性。尤其有一条大黄狗,它应该是群狗的“高祖”,只要队上的车外出了,到晚上六、七点,它会一直呆在营区外路口守候,迎接汽车归来。
除养殖业外,各分队还开垦了不少荒地,种植各种蔬菜。萝卜、白菜、上海青、西红柿、青瓜,各类豆角,应有尽有。虽然饲养有牲畜、种植有蔬菜,但这远远满足不了全队人的生活需求,只是小量的补充。
养殖与种植充实了军营的生活。同志们每天早晚,节假日都可以参加劳作,下班后也可以参与劳动。这样,即能保持劳动人民的劳作习惯,又能活动筋骨,还有部分收获,同时还有种成就感,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大家都非常积极,没有人偷懒。保持弘扬了南泥湾精神,这是最值得赞颂的。
众所周知,海南的冬天是一年中最佳季节。北方冰天雪地,零下30C°左右,海南气候温暖如春,鲜花环绕,进入晚春初夏虽然气候温和,但梅雨天气也比较难熬,几乎天天有雨,只是时大时小而已。山下稍好一点,山上几个月时间,几乎每天雾雨蒙蒙,偶尔可见到半天、一天太阳,隔天即失。没有太阳,日日不是暴雨,便是阴雨绵绵。蔬菜无法生长,所以几个月的梅雨阶段,没有新鲜蔬菜吃。交通不便,山下的菜市场没有蔬菜卖;自己种的蔬菜又无法生长。即使种有点小白菜、萝卜苗,一次山洪暴发便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炊事班班长、事务长、采买都为之苦恼,几乎每天只能提供给大家鸡蛋,鱼类、咸肉类、粉丝、咸菜吃。身体内维生素严重缺乏,士兵们患各种疾病的也比较多,尤其皮肤病、胃溃疡,关节炎最为常见。
漫长的梅雨季节有利于蚊虫蚂蚁、山蚂蝗滋生。山蚂蝗又叫山蛭,俗称旱蚂蝗,因为生活在旱地里而得名。海南岛的山蚂蝗之多,尤其在五指山、尖峰岭这样的热带雨林的山区草丛和林地多得出奇。当地人称之为“吸血鬼”!山蛭体型比水蛭稍小,头尾各有一个吸盘,粘到人畜皮肤上,它可前后开工。前吸盘的中央是口,口内肉颚的纵脊上有一列细齿。当人或动物在山林中行走时,旱蚂蝗就不知不觉地爬到你腿上,乘机拦路打劫。它用两个吸盘牢牢地吸着皮肤,再用口中的颚在人、畜的皮肤上切开“Y”形的伤口,吸食血液。由于旱蚂蝗口里能分泌抗凝血的物质,破坏了血液中血小板的凝血功能,因此被旱蚂蝗咬过的伤口会血流不止。
山蛭这害虫,以吸吮人、畜血液为生。它吸血时还会分泌一种止痛剂,一种抗血凝剂,故人、畜被叮吮时既无疼痛感,又流血不止。过后,人、畜伤口继续流血,随之发生痛、痒,甚至皮肤感染后,奇痒,疼痛,糜烂,严重者甚至出现全身败血症或脓毒血症。
人进入草丛稠密,潮湿的地带都必须格外注意。旱蚂蝗个头不大,小的比苍蝇还小,有黑色的,也有暗橙色的,它们无处不在。地面上有,草叶上有,树枝树干上都有,雨天里四处泛滥。外出,即使在晴天也要特别小心翼翼。在公路上散步,大家一般都会卷起裤腿,穿鞋,不穿袜子,这样可时刻关注腿上会不会被蚂蝗粘上;同时还要注意头顶上的树枝树叶,随时搔搔头部,它会潜入你的头发里,在头发根处吸血。尖峰岭的旱蚂蝗是出了名的厉害,厉害到可以飞起来咬人。
前面说过,队上除了养有生猪,还养了牛,最多时候养有八、九头牛。事务班有一名专人养猪,一人养牛。周边都是深山或原始森林,人畜都不会随意进山,深山老林里容易迷失方向。一旦迷路,可能难以生还。山里野猪、毒蛇,特别是眼睛蛇居多。
一天,天气晴朗,事务班的那位“放牛倌”把牛群赶到营房后面的山上,那里青草茂密,然后自己回屋休息。心想那么好的草,牛应该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晚饭后再把它们赶回栏。可到了晚上他发现有两头牛不知去向,他四处寻找始终不见踪影。直到晚上12点多他才发现牛到旁边的山洼里去了。
营房里的灯熄灭了。由于心里着急,心意混乱,他在树林里失去了方向。此刻,他想到在山里不宜到处乱窜。夜间,林子里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将牛栓在树杆上,害怕毒蛇袭击,自己爬上树杈躺下,等天亮后再回营房。当第二天天亮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离营房还不到二百米。这时,天又下起了毛毛雨。他解开缰绳,让牛继续在那里吃草,自己回宿舍了。寝室里的人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通宵未归。大家都带着疑惑的眼光望着他,只见他疲惫无比,全身湿透。他边解释边脱下湿衣,可谁又相信呢?当他脱下长裤后发现里面白色的裤头已染成红色裤头了。此刻,副班长跑到他跟前说:
“好哇!你小子昨晚出去偷野食吃去了,我说怎么一晚没见人影呀!不错,艳福不浅,找了个处级。破处不容易吧?自己的裤头都染得通红了,你够猛的啦!她该出了不少的血吧!”
一寝室的人都围了上来,哈哈大笑。
有的说:“你小子这下完了,该闯大祸了。还不去队部如实交代?”
牛倌不解地说:“我干什么了?交代什么?”
“瞧你的裤衩,白裤衩怎么变成红色的了。还嘴硬呢?那姑娘漂亮吗?多大年纪了?过足瘾了吧?”
那牛倌被大伙儿你一言,他一语弄得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好。他朝自己的裤衩一看,果真是啊!他立即解开裤衩,发现一条大蚂蝗紧紧地吸住在他那鸡儿头上,养牛倌看到自己这副惨象,吓坏了。哗的一下,泪珠从他那蜡黄的脸上滚了下来。连忙使劲拍打自己的鸡儿,企图把蚂蝗拍打掉,可它哪里肯松口。大家都知道当蚂蝗吸住皮肤后,是不能直接拔的,一端拔断它的嘴巴,蚂蝗的小牙会一直留在皮肤里,伤口便流血不止,不容易愈合。那蚂蝗死死地叮在他鸡鸡上,任他拍打,就是舍不得松开。牛倌拍打了好一阵子,蚂蝗才掉落在地上。他鸡儿都被打肿了。蚂蝗依依不舍地不停在地板上滚动,身子圆圆的,显然肚子里已吸了一肚子血。室友们都惊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伙儿手忙脚乱过来帮忙,有的用脸盆给他打来热水,有的递给他毛巾,副班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半瓶碘酊让他立即擦上,先消消毒,然后卫生队去看医生。处理完后,大家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怎么啦?昨晚你究竟跑哪儿去了呀?把大家急得要死,夜半三更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只好在家候着。这不,天亮了全班同志正准备分头行动去找你,你刚好回来了。”副班长开口问。
“还以为你摔在悬崖下去了或被野猪咬死了呢!你可回来了。”他对面床铺的战士补充说。
“完了,完了!以后你再也没法结婚了。功夫都被那蚂蝗给废了,做不得种了。”旁边床铺上的室友吓唬他说。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牛倌心里有些着急,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红,忐忑不安。
“回来了就好。”另一位室友说。
牛倌把丢失牛的事一一叙述给大家听,原来昨晚他就在营房的后山一棵树上度过了一宿,离自己的宿舍不过两三百米远,可夜里他迷失了方向,害怕走得更远。他实在想不明白那可恨的蚂蝗是怎么钻进他裤裆里的,而且专攻他的私处吸血。他记得自己的裤腿一直是卷着的,甚至扎得很紧,裤子的开裆口也扎得很紧。让他百事不得其解。小伙子姓赵,来自四川,当兵才两年,忠诚老实,为人厚道,与战友们关系密切,工作积极肯干,任劳任怨。
海南雨季有“牛头下雨牛尾干”的天气奇观。海南岛轮廓形似一个椭圆形大雪梨,地势四周低平,中间高耸,呈穹隆山地形,以五指山、鹦哥岭为隆起核心,向外围逐级下降,由山地、丘陵、台地、平原等地貌构成。海南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全年暖热,5至8月雨量充沛。
70年代,海南的基础设施极差。公路基本都是简易的泥沙路,经常被洪水淹没或冲断,车辆无法通行。更何况海南的台风接连不断,交通不畅。所以在雨季几个月的时间里,基本收不到家信。而通车后会一次性收到十几封信或几十封信件。对于一般只有父母、兄弟姐妹和同学朋友的人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信件迟几天早几天无大碍,可对哪些有家室、有恋人的同志可能就大不一样了,尤其热恋中的男女。记得我隔壁寝室一老战士那一年探家期间刚好谈了一门亲事,女友美貌如花,两人可是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他们每天各自要给对方写一到两封信。有趣的是他女友给他寄来的每一封信件,在封口或在贴邮票的下面贴上自己一根长头发。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信,她还会加上一根鸡毛。别说一根鸡毛,就是把一只鸡的鸡毛全贴上也无济于事。那个年代海南还没有民用飞机场。道路屡次被洪水冲断。道路冲断了又整修补上,抢修好后不久又被冲坏。有时是多处被冲乱,而不是一两处,根本无法通车。真有劳道班工人们了。信件收不到,当然也发不出,所有的邮件都滞留的各地邮局。
有一天,我从收发室抱一抱信件给分队的同志们,见那老战士的信件不仅多,而且奇怪地发现了他的秘密。便好奇地问他:
“天啦!你的信件怎么跌到鸡窝里了呀?瞧,都粘上了鸡毛,成鸡毛信了。怎么有的还粘上了人毛?啥意思呀,人毛信?”
“你小孩子不懂。那是头发,这是爱意的一种表达,是前卫的爱。表示她对我的爱超越一切。要我好好珍惜爱护!”他解释说。
“这么浪漫呀!”我红着脸说。
“学着点儿!”
“学不到,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我回答说。
“你会有的。”他肯定地口吻安慰我说。
“天晓得!我可不想找女朋友。”
“你瞎说,为什么?”他追问。
“不想找,就是不想找。”我坚持说。
“你打光棍不成?”
“打光棍也比你现在好!”我带着鄙视的口吻。
“怎么讲?”他怀疑地问。
“我不愿被人折磨,也不愿折磨人。”
“你觉得我与我女友是在相互折磨吗?”他不好意思地问。
“你自己认为呢,不是吗?”
“我不这么认为,这是爱情,我们相爱。”他突然变得得意起来,深感自豪。
“典型的柏拉图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驳斥道。
“自欺欺人吧!?”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他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