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家春季江通里那片柳条林
作者:张国政
我的老家在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一个被称作“卡拉店”的小屯子,他紧靠松花江南岸边,距松原一桥南岸桥头左侧不到一百米,与江北岸的扶余县隔江相望。在松原市沒成立之前属前郭县前郭镇公社管瞎,现已成为松原市的一个经济开发区。在没修大桥前,从卡拉店屯江南岸到江北岸的扶余县城需要经过四道江(实际就是江心岛),靠近南岸的三道江都不宽,每道江面大约只有一百米左右。靠近北岸扶余县一侧的第四道江为主江,江面大约三百米左右,水深流急,特别是靠近江北船口和修船厂附近,有几个“大青囗”,整个冬季都不结冰。每道江都婉延相通,开江后要到江北办事需要到船口乘船,我记得当时是一艘小火轮船,一发动起来突突作响,震感挺大,船的后侧伸出一个排气管,冒着黑烟,但在那时来讲已经算是较先进的水上交通运输工具了。进入冬季封江后,从我家到江北可抄近道,直接穿过几道江通(江心岛),连冰路加岛上土路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就可到达。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就是每道江中的江心岛。一进入夏季,岛上茫茫的野草和茂密的柳条林一眼望不到边。松花江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鳞鳞,闪闪耀眼。各种水鸟,成群的“打鱼郎”(江鸥)在江面上下戏闹,大野鸭子带着刚出窝的小野鸭不时的游过,带起一片波涟。
在江边的浅水处,有一种鹭鸟,我们称做“长脖老等”,在那单腿站立,从远处看就像一尊雕塑。有时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为等待猎物呆上好几个小时,半天不换位置。但是,它的眼睛可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水面,一直观察水底的动静,一旦有小鱼小虾或它喜欢的猎物靠近,就会立马做出反应,长脖子长嘴快速出击,一般猎物都难从它的嘴下逃脱,成功率极高。

据说“长脖老等”在长时间的生存进化中,它也具备了一定的智慧,它体型大,四处行走捕鱼,是很容易惊动水里的鱼儿的。不仅不容易捕到猎物,反而很消耗体力,倒不如原地等待。它非常了解鱼儿的习性,知道鱼儿经常出没在什么地方。有的“长脖老等”可以在一个水域范围内生活几个月,而它等候捕食的地点却只有几个。所以经常在江里捕鱼的人,发现哪里经常有“长脖老等”出现,那一片水域一定有货,就在那附近撒网下钩收获必丰。

那时候松花江里的鱼密度大,鱼肥肉鲜,个头都不小,开江鱼是最好吃的了。如果什么时侯想吃鱼了或城里来客人了,只要拿上网具到江通走一趟,说用瓢舀有点悬,但用不上一袋烟功夫,撒上一网准能够下酒菜。那时候松花江里鱼的种类也非常多,名贵鱼种主要有三花、五罗、大白鱼等。三花是鳌花、鳊花、鲫花。五罗是哲罗、法罗、雅罗、同罗、胡罗。

在没修大桥和上游没修灌区、水库前,江面水宽流急,从我家到江边不到一千米,有两道堤坝相隔,靠近头道江边的是民堤,是生产大队自己修的。靠近屯子的一道是国堤,由国家负责修筑的,国堤每年都维修,各屯出民工和车辆就行了。两道堤之间是大片的湿地,上小学时老师经常带我们到坝外这片湿地去游玩,采花草,捡野鸭蛋等。因为在湿地上到处都长滿了塔头墩子(湿地特有的一种草),塔头墩子上长满了柔软的“乌拉草”,是野鸭下蛋蜉化的最好选地。如果运气好每次都能发现一窝野鸭蛋,每窝十多枚,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江通岛上的柳条林是何时形成的,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已无从考取。有的说自从有了松花江就有了江通的柳条林,也有的说是先有了柳条林而后才形成的松花江。不管怎么说,江通的柳条林都是民族历史的一个古老见证和传承。当年,它即是松嫩平原上的一道炫丽风景线,又是乡亲们创收的一项副业来源。江通的柳条品种主要以红柳为主,夹杂有部分绿柳和灰柳。每年一到春季柳条发芽前夕或秋季上冻前两季,生产队就组织社员按照公社分配的范围到江通里去割柳条。然后将一部分柳条脱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撸白条”,阴干后卖给柳编厂,创得额外现金收入,改善村民的生活水平。

因为柳条在春天发芽后浆水多,是最好脱皮的时机,所以“撸白条”大多选择在春季。夏天正是柳条发育生长期,如在此时割柳条,遇雨后柳树会连根烂掉。秋天是柳条成熟季节,皮与心结为一体,质量最好。冬天柳条上冻,脆而易折,编织也不好用。
我那时虽小,但也跟着父辈们到江通里割过柳条,加工过柳条脱皮。当时,村民们自制了一种脱柳条皮专用工具,大概形状就是在一块木板上固定两个铁棍 ,高度三十厘米,宽度一厘米左右,选那些不带杈的当年生的高一米五左右的新柳条,把它放入两铁棍之间,一手握紧两铁棍上面,一手抓住柳条的一端,往后顺势一拉,这样柳条皮就能脱落,露出白白的躯干,放在阴凉通风处,风干后就可以出售了。

在江通里割柳条最怕的就是“蛰拉子”或遇到马蜂窝。柳条上“蛰拉子”个头虽然不大,但毒性可不小,进江通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被它蜇过。被蜇后火辣辣的钻心痛,一红一大片。一般被蜇后都用土方法,往患处抹点大酱或用胶布沾几下都能起到缓解作用。
在江通如果遇到了马蜂窝千万不要去招惹,一旦不小心弄破了马蜂窝,不要慌忙乱跑,因为你是跑不过马蜂的,况且江通里遍地都是尖尖的柳茬子,还容易扎坏鞋伤到脚。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衣服包住头部,蹲在原地不动,越动蜇的越狠。如果你不动,蜂子一看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也就不会在主动进攻你的。还好,我从来没被马蜂蜇过。而我的一个小伙伴可就没有象我这样幸运了,有一次被马蜂把脸和双眼蜇的都胖肿了起来,头部也起了好多大包,很长时间都睁不开眼,遭老罪了。

每隔两年秋后,大队都要组织人员到江通平茬一次,就是把一墩墩老柳条贴根部全部割掉,让它来年重新发芽长出新枝条。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柳条林旺盛的活力。否则,它就会慢慢退化。平完茬后,在挑选一些无杈的新柳条,编制些土蓝子、粪积子、柳条筐等生产用具和生活用品,以备明年使用,剩余的柳条和蒿草就分发给社员当柴烧了。

回想起来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那几道江有的已经断流,江通的柳条林大多已经不见踪迹,柳条林变成了玉米地,国堤与民堤之间那大片湿地有的盖起了高楼,有的变成了油田的采油区。一个个抽油的嗑头机在那不紧不慢地上下运动着。不涨大水时只有靠近江北岸的第四道江还能显现出过去老江的模样,江边修起了沿江公园,供市民们休闲娱乐。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如今,松花江上已建起了三座大桥,一座比一座雄伟漂亮,更加方便了松原市大江南北两岸老百性和车辆的出行,促进了经济的大发展,是一件值得可贺的事情。我在想,如果哪一天那些消失了的江心岛,那些消失了的柳树林,那些消失了的湿地在得以恢复,到那时又该是一幅什么样的情景呢?

李旭光战友读国政《老家春季江通里那片柳条林》评语:
国政哥这篇松花江的江心岛柳条通,写的非常好!情景交融,引人入胜。四季风光四季柳,江滨湿地遍塔头。野兔、野鸡、野鸭、鸟蛋,江渚有禽戏兽走;江洪、江雪、江鱼、江帆,慰童年水上春秋!还有,当地百姓对江通柳条的收割、剝皮、清茬、编织等加工利用环节,细腻曲折娓娓动人。这些叙述、回忆,还原了已经渐次消失五、六十年的原生态,以及当年社会发展水平、人们的生活状况。尽管社会的发展进步很快、很好,仍使人不由心生怀恋。使回忆鲜活、灵动、感人的,当然还是与作者个人经历相关的故事。江北三姨的理发馆,三姨家那四碗未足的大米饭,从江北回来顺路溜夹子被夹脚,以及被发现追撵扎坏大头皮鞋鞋底等情节,更形象、更有生活情趣地坐实了时代感、逝去生活的价值,以及作者感怀岁月之所由:当年环境与生态的纯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简单等可贵之处;自然与社会环境遭到破坏的可惜等。当然,公允地看,人类进步若要一点都不付出代价,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慎思前车之鉴,当不致重蹈往昔之失!读了国政哥的回忆录,我最深刻的感触是,老同志责任依旧在身。应该把往日崎岖告诉年轻人;为加快改革步伐,追赶而世界文化潮头而鼓与呼。为了子孙!这或许是老同志的长项与责任。

刘铁军战友读张国政《老家春季里江通那片柳条林》感言:
许我岁月还你至真
又看了两遍国政兄的《江通的柳条林》,这是国政在战友群里发表“童年老家的记忆”系列的第五篇。在战友们的作品中,国政兄是我读得最投入的一位。每次看到他的作品,我就会陷入一片深情当中,我会沉浸在一种不能自拔的感情里,好像时间跟着我停止,好像是在草原上的芦苇荡中,雪花轻盈的在眼前飘过,又像在松花江边上小村子里,炊烟自在袅袅升起,更像在幽静沉寂的塔头甸子上,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在国政的作品中,始终装着一个原始,淳朴的大自然,就像他小时候,给他留下的深刻记忆,是野鸡、野鸭、江鱼、江帆一样;是毛茸茸的塔头墩子,水灵灵的乌拉草;是香喷喷、热腾腾的鱼肥肉鲜的“三花”“五罗”。在国政兄的眼里,江边的小村,就是他童年最清晰的记忆,在亲人们,乡亲们给于的温暖中,无忧无虑的成长。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纵情肆意地成长着,认真情汩汩不断的在笔下流淌,那么朴实、那么自然,又是那么博大和恢宏。国政在“童年老家的记忆”《打羊草》《沸腾的场院》《风车》《老磨》《菜园老井》等一系列作品中,让人看到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没有松花江水的滋润,大草原无私的馈赠,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国政始终保持的创作风格和写作习惯。国政说,我喜欢回到故乡,就是想回归自然,也证明我自己的精神来源。
国政描写故乡的草,故乡的水,风情和人物,不矫揉不造作,质朴中带着唯美,那人、那草、那水都鲜活无比,仿佛置身于其中,读上就走不出他的意境。那里的盐碱地、干打垒,长脖老等、马蜂窝,柳条茬子、野鸭蛋……都在他的文章里晒干成文字,没有水分,汇集成了家乡的传记,心里忘不掉的,都慢慢的展现在文章里了。
国政兄的散文让人回味,共鸣阵阵。
室静沏茶书卷展,重温岁月。
风车石磨小米饭,尽在眼前。
烈酒春联盐碱地,一方水土一方亲。
欲寻故乡缘何处,长卷铺开写故人。

付庆维战友读国政《老家春季江通里那片柳条林》评语:
读过国政兄巜江通的柳条林》,想起了儿时村东的柳条通。它处在距我家一里多地的一片低洼地带,美景如画,魅力无穷。七十年代开荒造地,全部斩草除根改造成农田。从此那柳条、花草、野免、野鸡连同那里的鹧鸪声声、虫呜蛙鼓一并消失了。国政兄的散文,又找回了我那记忆中的美丽,又见到了那片被愚昧开垦的神奇土地。

文:集结号老战友
图:选自网络,在此一并感谢!
授权编辑:张国政
2023.9.17日于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