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4年武穴市政府推出匡山西游文旅名片以来,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哗然一片。匡山、西游太有名了,武穴居然敢冒天下大不韪,挑战庐山和西游专家的权威;一时间反对声、质疑声、嘲讽声,不绝于耳。武穴有没有匡山?匡山怎么与西游扯上关系?成了争论的焦点。
在关于匡山西游争论过程中,武穴落于下风的关键,武穴拿不出有关匡山历史文献的书证,而依据的都是口口相传的传说,面对质疑、反对声,武穴自说自话,反驳、证明苍白无力。这也从另一方面折射出现代武穴人对自己的历史地域文化的轻视漠然和一知半解。
铁打的山川流水的民,无论是以地传人或是以人传地,变的是名字和称谓,但山川依然固我。在现代武穴地理山川地名表述称谓中,是没有匡山之名的,所谓的“匡山”,现代称之为横岗山和太平山,查阅武穴现存最早的地方志《康熙丁未志》中山川条,也未发现有关匡山的记述,但该志文苑中收录有明中后期与"匡山"有关的诗文。
明诗人刘养微游东冲山诗:鲍子读书处,危峰坐翠微;六朝孤石老,千载到人稀;衡岳通元气,匡山对落辉。
明诗人胡驾生(应为胡笃生,字孟培,有胡人叟读书处别业在现武穴市桃树岭匡山,系蕲黄四十八寨之广济燕子寨寨主,抗张献忠抗清后被于成龙收剿)的游记诗:旧识江心寺,金山与蔡山,山朝匡岳北,寺隐竹林间;白老诗碑古,支公塔骨残。
广济县令刘允昌四高楼歌咏四章之幕岫篇:层峰叠巘绿于蓝,丛花旋飞击白练;瑶台巀业开烟岚,夜半罡风吹铁瓦;虹蜺怒暘吞长川,仙人骑鱼垂鬍髯;朱鬣四趾雄雌骖,朝游嵾岭暮匡山。明诗人阮文茂游记诗:横峦独起扦高空,遥望高空有化工;南岳派分天柱耸,江流襟带匡庐穹;
四位诗人都是生活在原广济武穴人,他们的文旅诗都是游历原广济县山川时,有感而作,文中的匡山与庐山无关,这说明,在明中后期的广济县,流行有“匡山”一说。
明万历年间,广济县篡编了一部地方志,在明末战火中遗失,清康熙丁未志是在新发现的明广济万历残志基础上修编的,那么广济县志清康熙丁未志的山川条所记述的山川,应该与明中后期的广济县山川差别不大。清康熙丁未志记述广济北部的山,有灵山、层峰、横岗、大阖、五峰、东冲、大明、后峰、大佛等山,而独缺匡山,哪广济文人诗中的“匡山”又是哪座山呢?
刘养微“匡山对落晖”的诗,是游东冲山时所作,东冲山是现在武穴的太平山一尖,匡山对落晖,诗中所谓“匡山”,应该在现一尖的西面。
胡驾生“山朝匡岳北”,是胡驾生游蔡山时所作,蔡山在明和清初时,地属广济,诗中所谓的“匡山”应该在蔡山的北面,而且与岳联系在一起,这个岳可能是指同一时期盛传的南岳横岗天柱山,匡岳,说明匡山相距横岗山天柱峰不远。
刘允昌的”朝游嵾岭暮匡山",是刘允昌游历原广济北部山川时,所作的歌咏诗,朱鬣四趾雄雌骖,是指横岗山和舍身崖特有的娃娃鱼,广济康熙丁未志山川条横岗山载:“左侧有捨身崖,石窦多鱼,雌雄四趾,顶有真武殿。”嵾岭一般特指武当山天柱峰,而横岗山也有个天柱峰,横岗山的真武神也是武当山的玄武神,真武殿旁有一口泉水井,该井九十年代前,一直有娃娃鱼,据传该井与捨身崖下石窦相通。诗中的嵾岭指的横岗山顶的天柱峰,而“朝游嵾岭暮匤山”意思是娃娃鱼早上还在横岗山顶泉水井里,晚上游到捨身崖下面石窦里,这个所谓的匡山,应该在横岗山舍身崖下和桃树岭中间峡谷中的某个山。
在横岗山舍身崖和桃树岭之间,有沒有山?现在武穴地理标识是没有山的,但清广济三部县志中,均标识有一座山,这座山非常神秘费解,它叫大阖山,亦作峆嵝山,也叫卍字山。这个山与文人诗作中“匡山”高度重叠,为了塑源匡山的历史,特辑录如下。
大阖山一名峇蒌嵝,县东北二十五里,东冲、横冈两山间,有五峰,曰嶙峮、翠屏、卐含、图宻、寮璅,中峰卐含则,胡驾生别业在焉。崖洞、泉瀑、草树,皆杖履间物。
胡驾生就是“山朝匡岳北”诗作的作者,他的读书处就在这神秘的大阖山中卐含峰侧,为了读者研究这个神秘的大阖山,将胡驾生游大阖山记并录如下。
自青蒿驿入大阖,过岐皆并涧行,两山夹从,至五老峰,崖石磊砢欲坠石洞山半,上覆下延悬空,遥瞰莫可登陟,石若楼柱、龙、象,不可悉举,再转为大山溪,春夏瀑布飞灑,震慴崖壑,秋杪缕缕挂石上,若垂簾沁入乱石腹者,汨汨若弹丝,溪中累卵为桥,石柱五丈许,再转为箕窝;復左折,石壁斜飞,里许,壁益峻,涧益陡,石磴益险,壁上巨石,比比鑿落为崖舘,谺崭业比,转两山绾谷口,蹬道曲上,忽开若户,若堂皇,则峇嵝山也。五峰环远似墙宇壁立,半里许,修篁蔽岭,杉松阴覆,山田数亩,半在户内,石泉出左峰之麓,竹影齐厨,涓涓不息,右为美箭石,为铁板障,从是东,则桃树岭,为迳东冲第一尖矣。而回中壁观崖枯,坐崖看瀑,崖独尊,崖尤为幽奇陡绝。隔几岭,雨珠泉璎,络泉宝蟾,石禅隐洞,御风蹬桃坞、竹坞、狮子窟,名景不一,从是西穿岭峡,上里许,则为杵臼,又上为鹦鹉坪精舍,曰萨云菴,前为飞龙岭,亦曰罡风峡,后曰海潮峰,雷公洞在峰之背,深黑无底,峡南再拥三峰,最上则天柱峰,巍然卓立矣。
从地理方位上讲,大阖山就在横岗山捨身崖下到桃树岭间的峡谷中,刘允昌歌咏诗中的"匡山"就是清广济县志山川条中的大阖山。既然是同一座山,为什么清在编写县志时不标明匡山呢?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无法避开庐山又名匤山这个拦路虎。
庐山自唐宋以来,以匡庐自居,以前的百科均标注,庐山以前叫匡山,因为避宋赵匡胤的讳,才改称庐山。早在西汉的司马迁写史记就载有“余南登庐山,北观禹疏九江”之记述。匡山避讳改称庐山之说,不攻自破。张友于、刘美蒿等学者研究表明:庐山各种异称,大都是魏晋以后的道教徒、佛教徒及封建文人等,层层追加和附会上去的,已离开了庐山是越族对这一崇峻岭称呼的本义。那么庐山之匡山说,有沒可能也是附会之一呢?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小编从网上公开资料对庐山之匡山说一一进行索考。
《太平御览》卷四十一引庐山记云“匡俗,周武王时人,屡逃征聘,结庐此山,空庐尚在,弟子等呼为庐山,又名匡山”
《太平御览》所引用的庐山记的出处,是源于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
《水经注》载:《豫章旧志》曰:庐俗,字君孝,本姓匡,父东野王,共鄱阳令吴芮佐汉定天下而亡。汉封俗于阳,曰越庐君。俗兄弟七人皆好道术,遂寓精于宫庭之山。故世谓之庐山。汉武帝南巡,睹山以为神灵,封俗大明公。远法师《庐山记》曰:殷、周之际,匡俗先生,受道仙人,共游此山,时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矣。
又按周景式曰:庐山匡俗,字子孝,本东里子,出周武王时,生而神灵,屡逃征聘,庐于此山,时人敬事之。俗后仙化,空庐犹存,弟子睹室悲哀,哭之旦暮,事同乌号。世称庐君,故山取号焉。
郦道元著《水经注》时,收录了三种庐山称谓传说,三种传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一个姓匡的神仙在庐山留存了一个庐,因庐而称庐山,但没有一个人说庐山是因为仙人姓匡而又称匡山。
对于庐山三种传说,郦道元在《水经注》中作出如下评论:“斯耳传之谈,非实证也。故《豫章记》以庐为姓,因庐以氏,周氏远师,或托庐慕为辞,假凭庐以托称。二证既违,二情互爽。按《山海经》创之大禹,记录远矣。故《海内东经》曰:庐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泽西,是曰庐江之名,山水相依,互举殊称,明不因匡俗始,正是好事君子,强引此类,用成章句耳。"
郦道元在评论中说得很清楚,匡姓庐说,纯属“斯耳传谈,非实证也”,“或托庐慕为辞,假凭庐以托称,二证既违,二情互爽”。郦道元认为:庐山的来历源于远古时期大禹治水,根本不是从姓匡筑庐时叫庐山,“明不因匡俗始,正是好事君子,强引此类,用成章句耳。"现在网络上大量文章引用《水经注》来证明庐山又名匡山,纯属是对《水经注》断章取义和附会曲解,也是对学者郦道元的不尊重。
庐山又呼匡山的唯一文字记录,出现在南齐谢颢《庐山广福观碑》(引自古浔阳记):先生名续,字子希;周时,师柱下史老聃,得久视之道,结茅于南鄣虎溪之上,修炼七百年。定王常问柱下史伯阳父,方今神仙在世者,伯阳父举五岳诸仙以对,先生其一也。王召之日,先生不见。后二百载,威烈主复遣使成安车迎之,未至。之二日,白日轻举。使者访其隐所,仅有草庐焉。回奏。因命南鄣山为靖庐山。邦人以先生姓呼匡山,又曰匡阜,至今其乡若社因先生而命名。虎溪由是为三十六福地。汉初以鄣山之天柱为南岳,鄣山为之贰。武帝元封五年,南巡狩,登祀天柱,常望秩焉。既而射蛟浔阳江中,顾问此山何神也?有对以先生成道此山者,由是封为南极大明公”。
仔细研读《庐山广福观碑》碑文,就会发现,它是把《豫章旧志》、释慧远的《庐山记》、周景式的《庐山记》及郦道元的《水经注》中的有关庐山来历传说,拼凑揉合一起合成的。它以周景式庐山来历为底本,穿插了慧远的神仙之庐,《豫章旧志》的大明公,郦道元的大禹山海经南鄣山,漏洞百出,逻辑混乱。伯阳父举五岳诸仙,先生其一,却跑到不是五岳的庐山虎溪修炼七百年,《山海经》的鄣山却在周时封靖庐山,西周时庐君又成汉武帝时的南极大明公,官封的庐山不叫,帮人却呼匡山,等等,不一而足。且不论此《庐山广福观碑》碑文是不是伪作,但它成文绝对是在《水经注》之后,“呼曰匡山”系其附会之语,没有新意,以此引证庐山又叫匡山,实在是太牵强、滑稽,画虎不成反类犬。
如果庐山不曰匡山,历史上有没有匡山呢?匡山又在哪?
南朝萧统《陶渊明传》载:“时周续之入庐山,事慧远,彭城刘遗民亦寻迹匤山,渊明又不应征命,谓之浔阳三隐”。
晋隐逸刘驎之传载:“南阳刘驎之,字子骥,好游山水,尝采药至衡山,深入忘反,见一涧水,水南有二石囷,一闭一开,水深广不得渡,欲还失道,遇伐弓人,问径,仅得还家,或说囷中皆仙方灵药及诸杂物,驎之欲可寻索,不复知处。
《桃花源记》载“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颜延之《陶徵士诔》:有晋征士浔阳陶渊明,南岳之幽居者也,…,卒浔阳柴桑里。
萧统在《陶渊明传》中写到刘遗民寻迹匡山隐居,晋史书刘驎之载“采药至衡山“,陶渊明又写刘子骥寻找“桃花源”至病死。刘驎之字子骥,自称刘遗民,曾任柴桑县令,因看破红尘,归隐山林。上述史料文中的刘遗民、刘驎之、刘子骥实际上是同一人,而且与陶渊明有远房亲戚关系,上述史料文中提到三个与刘遗民有关的地点:匡山、衡山、桃花源又是在哪?
陶渊明、释慧远、刘遗民等,他们所处的时代,正处于晋王室南渡和南朝刘宋过渡时期,江北古浔阳人南迁至柴桑,江北浔阳境内侨置大量南奔的中原人,所以那时所称的浔阳概念涵盖江北古寻阳县和江南柴桑县。浔阳三隐之一的刘遗民寻迹的匡山,应该在这范围内,在这范围之内同时流传有“南岳”和匡山之称的,只有武穴横岗山,陶渊明幽居地也可能在武穴梅川,武穴灵泉洞自古流传藏有避秦人,桃花源疑似地也可能在武穴,武穴是古南岳衡山中一部分,刘遗民采药的衡山很可能就是指北部横岗山和太平山。匡山、衡山、桃花源,这三个围绕刘遗民的故事,只能在现武穴进行演绎和传说,才不至于出现历史经纬和时空的混乱。所以说,匡山是独立于庐山之外客观存在的一个山。
王彪之《庐山赋.叙》曰:庐山,彭泽之山也。虽非五岳之数,穹窿嵯峨,实峻极之名山也。
既然庐山本身是天下名山,为何道教徒、佛教徒和封建文人还要把匡山附在庐山之上,难道匡山除匡姓神仙之外,还有着道佛及封建文人精神上所追求的图腾?我们把目光再回到武穴所谓的“匡山”,看武穴的匡山有着怎样的谜团。
武穴明朝中后期匤山说盛行是与南岳横岗山天柱峰南岳说同步出现的,缘由是朝庭赵内史奉旨登横岗山访佛庙时,发现一块古断碑,读后觉非人间世。古南岳、匡山在广济横岗山才被广济人所熟知,现在我们对古断碑记录内容,无从所知,但我们据此可以推断,该断碑上一定有“南岳”“匡山”记述,才使武穴文人文旅时引述“南岳”和“匡山”歌咏之。梅川四高楼歌咏四章之礼潛、幕岫篇的内容就与匡山有关。联系到庐山来历的传说,我们发现:庐山与匡山虽然不是一山,但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正如郦道元所言:“按《山海经》创之大禹,记录远矣,故《海内东经》曰:庐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泽西,是曰庐江之名,山水相依,互举殊称。"南庐北匡可能形成于远古大禹时期。
广济县志载:大阖山,一名峆嵝,这峇嵝一名,太生僻了,与巜山海经》中岣嵝山太近似了。大阖山一名峆嵝是《山海经》中岣嵝山吗?
巜山海经》云“衡山一名岣嵝山”,吴越春秋》云:禹伤父功不减,登衡山,血白马以祭之,忽然而卧,梦赤绣文衣男子,称元夷苍水使者,谒禹曰:‘欲得我书者,齐于黄帝之岳’,禹乃退,齐三日,登宛委,发石获金简玉字之书,得治水之要。
梅川四高楼礼潛篇:摩天削出青芙蓉,下固穷泉上薄日,其气魂魂光熊熊,玉泥金检自何代,轩辕副岳元封封,赫苏躍迹禅德通,衡南储君骑赤龙,紫光繡衣群官从。
礼潛篇中的玉泥金检自何代,指的是《吴越春秋》中的大禹治水之要,轩辕副岳,按《续博物志》云“衡山五岳之南岳,黄帝以潛霍为衡之副。”元封封的意思是什么呢?,元封是汉武帝年号,元封封是汉武帝元封五年登礼潛之天柱山,封天柱山为岳,赫苏躍迹指的舜帝,按《孝经.钩命决》云“祝融氏以人施化,号为赤帝…,葬于衡山,赫胥氏一曰赫苏氏,厥纪禅通始于潛山”,黄帝、舜帝、大禹三位远古天子,均与武穴匡山关联,郦道元在庐山没找到的三天子都,却出现在江北匡山。
《山海经》云:“三天子都,一曰天子鄣"。“衡山一名岣嵝山,其上多青雘huò(红色或青色的可作颜料的矿物),鸟多雊鹆。(gòu yù 鸜鹆,八哥。)"
南齐谢颢《庐山广福观碑》载“汉初,以鄣山之天柱为南岳,鄣山为之贰。武帝元封五年,南巡狩,登祀天柱,常望秩焉”,联系这些史料,据此互证,说明匡山与岣嵝、衡山、天子鄣、北鄣山有重叠关系,极具神秘色彩。由于年代久远,资料缺乏,无从考据,姑且当谜一样,留给后人考据。
另按广济县志记载,大阖山有五峰,分别名为:嶙峮、翠屏、卐含、图宻、寮璅,,这五个峰名称古怪生僻,是如何命名,寓意什么,无从得知,特别是中峰卐字符,极具道教,佛教色彩,无不透露出远古宗教气息,联系到胡驾生游大阖山记中罡风峡、飞龙岭、萨云菴、雷公洞等名胜不一,再联系到四高楼幕岫篇中“瑶台嶻业开烟岚,夜半罡风吹铁瓦,仙人骑鱼垂鬍髯”,小编由于知识所限,目前,无从考证其所出,但能推测其与古南岳庙和道教朱陵洞天有关,供有识之士参考。
总之,匡山之于武穴,是颇具争议话题,它的身上蒙上太多的谜团,等待现代武穴人去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