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琐记

             文/杨舟平

    陕西关中人把过中秋节叫“过八月十五”，自然，中秋节也叫“八月十五”。在我孩提时，每年过 “八月十五”印象最深的就是能吃上一块香甜可口的月饼。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一年当中只有中秋节之夜才能吃上月饼。当中秋月刚刚升起，母亲先把月饼、葡萄、苹果等食品放在盘子里，然后郑重其事地将盘子置放在院子中央的木凳子上，一切安顿妥后，母亲边看天上的月亮边念念有词，并给我们姐弟三说这叫祭月亮，末了还给我们讲嫦娥的故事，情节全忘了，隐约只记得嫦娥的名字。因为我心里一直给盘子里的月饼和水果打主意，其余事都置之脑后。直到月上中天，母亲才肯把月饼给我们姐弟三人一人掰一小半，让我们吃，我狼吞虎咽般把小块月饼吃下去，竟然未尝出味道，只好央求母亲再掰一小块月饼给我，那个甜美的味道啊，至今一想起来仍流口水。

     我小时候贪嘴，往往眼大肚子小。记得在我六岁那年的中秋节晚上，我吃完月饼后吃木枣，因为是第一次吃木枣，再说平时又不吃什么水果，我一口就吞下去一个，因吃得急、喉咙又小就卡在嗓子眼了，顿时我满脸涨红，说不出话，只嗷嗷叫，汗都流出来了。母亲见状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又气又急拉着我赶紧找村医，边走边用手在我脊背猛拍，谁知这一拍，歪打正着，竟使我将吃进去的木枣吐出来了，真是一场虚惊，母亲气笑了，我也笑了。有了这次“囫囵吞枣”的教训，我以后吃饭再也不敢大块朵颐了。那年的中秋夜我至今记得，母亲在世时常常给人提起这个故事，令我羞愧难当。

     读书识字后，才知道中秋节是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不仅有着美丽的嫦娥奔月和吴刚伐桂的神话传说，而且还知道在农历中，一年分四季，一季又分孟、仲、季三部分，所以中秋也叫仲秋。我国自古就有帝王春天祭日、秋天祭月的习惯。古人认为月亮代表大地，太阳代表苍天。八月是收获的季节，要感谢大地的恩赐，这就有了“秋祀”。古人还认为，一年中只有八月十五这天月亮最圆润、最明亮、最清澈、最唯美，也正值人间收获满满，硕果累累之时，所以“秋祀”活动中重要一项便是“祭月”。正所谓“一年月色最明夜，千里人心共赏时”。

     中秋月，一年一次，古典而美好，是中华民族最为经典的月亮，她就像一位婉约端庄的古代美女，穿越泛黄的线装典籍，穿越千年的历史云烟，在古老的中国农历里袅袅婷婷，步履至今。多少帝王将相观赏她，多少文人墨客吟咏她，多少村夫俗子祭拜她，一代代一年年。她是达官贵人的月亮，也是平民百姓的月亮，无论你身居何位身处何方，都会给你送去一缕缕迷人的清辉，诗意而美丽、宁静而祥和。

      中秋最早记载于《周礼》中，意为秋季的第二个月。从唐朝初年开始，中秋节成为了固定节日。宋朝时已很盛行了，明清时期成为与元旦齐名的节日。中秋月饼源于殷周时期江浙一代为纪念太师闻仲而做的“太师饼”而得名。唐代时，民间已有从事月饼生产的饼师，京城长安已出现饼铺，因以胡桃仁为馅，故取名胡饼。据说，唐明皇和杨贵妃中秋夜赏月吃月饼时嫌“胡饼”名字不好听，杨贵妃仰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随口而出“月饼”，月饼从此就叫开了，中秋吃月饼的习俗也流传开了，直至成为民间一个盛大的节日。

    再后来我到外地求学，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吃上月饼已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每逢中秋节回不了家时，望着一轮圆圆的月亮，我就盼望能在中秋节与家人团聚，共赏明月，过一个像中秋夜的月亮那样圆的团团圆圆、和和睦睦的中秋节。

     是啊，中秋月，是一轮团圆之月、浪漫之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唐朝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诗，写尽了月夜怀念远方亲人的缠绵、伤感之情，成为抒发中秋思念亲人的千古佳句，感人至深。千百年来，中秋夜寄托了多少人怀念亲人、渴望团圆的无限美好的愿望，中秋夜就是一部最大的电话，可以让每个思念亲人的人得到深深的倾诉和祝福。是啊，在中秋夜皎洁而迷人的月光下，咬一口月饼、温一碗故乡酒、就一颗酸酸的葡萄、嚼几粒甜甜的石榴，家人围坐一起，思绪袅袅，感情得以安放，灵魂得以升华。

    自2008年开始，中秋节被列为国家法定节假日，当年我即与家人利用中秋节假期一起外出旅游，平生第一次携家人在外地过中秋节，领略外地的中秋月其实与家乡的月亮是一样一样的圆，途中虽多次遭遇堵车、景区人满为患、上厕所都要排队的“旅游井喷”现象，但还是从内心感激、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代，像中秋、清明、端午等节日都被国家列为法定假日，这才有外出旅行、纪念节日的机会和时间。

      其实，任何一个节日设定的初衷和意义，大都是教人向善向上的，都寄托着人们对生活无限美好的祈求，源远流长的中秋节也不例外。生活既是柴米油盐的实实在在，也是需要节日仪式感、花茶诗酒的点缀，就像人既需要吃饭的味觉满足，也需要艺术上的精神享受一样。

      如今的我已经历了五十多个中秋节，现今祭献中秋月的各种月饼及水果已很丰富了，但由于身体“三高”等原因，对啥都不敢多吃了。人生往往如此，“老关中”有句俗话：“有牙时没锅盔，有锅盔时没牙”，每个人都渴望团圆、完美，但“此事古难全”，缺憾才是生活的真正底色，断臂维纳斯才是最美的女神。

    愿每个中秋之夜，花好月圆；愿每个人都能有更多的圆满。

    2022年8月29日初稿

    2023年9月27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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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舟平，陕西凤翔人，高级法官。中国法官文联理事，中国散文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省国学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凤翔区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获市以上文学奖项数十次，首届中国丝路散文奖、第三届“六维”宝鸡作家协会散文集奖得主，《今日头条》等数家平台专栏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情关风月》《一城烟雨》等。作品多篇入选省级中学语文辅导教材、成为多省市中考语文试题解读文章。作品多次被《人民文摘》《海外文摘》《人民司法·天平月刊》《中国妇女》《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法制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法院报》《陕西日报》《杂文报》《宝鸡日报》《散文选刊》《延河》《美文》《秦岭文学》《学习强国·学习平台》《凤凰网》《腾讯网》《中国作家网》等平面、网络媒体发表或转载，共计15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