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薅韭菜花,看见山坡上有好多摘酸枣的人,才想起这个时节,枣儿也该红了。家乡素有“七月十五花红枣儿,八月十五打个了”之说,意思是说枣儿从七月十五开始红,到八月十五就被打光了。其实不然,从入开始,一直到深秋入冬,都可以看到红红的枣儿,只是从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是枣儿成熟收打最集中的时段。 最先开始红的枣儿是酸枣儿,这种枣儿个小枣核大,果肉不多,比山楂还酸,主要是要枣核枣仁儿。枣仁具有镇静安眠,保护心肌,增强免疫力的作用,我们内丘的枣仁全国闻名,是全国最大的枣仁生产加工基地。每年还没入秋,就有零星的酸枣儿开始变红,割猪草或是去薅山韭菜花时,总得摘上两兜子红酸枣儿,边走边吃,吃着吃着就觉得牙齿软得连凉粉也咬不动了。接着红的是一种大小和形状都如算盘珠子的枣儿,这种枣儿枣核大,果肉多,成熟后枣皮红中带紫紫中透黑,水分多,吃起来细甜,我们叫它甜酸枣。因它的形状像砘子子儿,也有人就叫它砘子儿枣,甜酸枣是过年打年糕蒸枣馍馍的最佳用枣。甜酸枣树方圆十来里只有我们王家庄村有,其他村里一棵这样的枣树都没有,甜酸枣儿也一直是外村来我们村摘枣儿人瞄准的目标。红的比较晚的一种枣儿叫串链枣,这种枣个儿挺大,细长,枣核细小,果肉特别多,熟了颜色红艳艳的好看。串链枣水分不太多,吃起来木木的甜,最适合蒸熟吃。每年枣儿还没红,孩子们就摘些串链枣儿存在家里,等蒸馒头时放箅子上和馒头一块蒸,连蒸出的馒头都染上了浓浓的枣香。村里只有两三棵串链枣树,每年不等枣儿完全红透,就被孩子们摘光敲净了。还有一种枣儿叫大铃铛枣,个儿大肉厚核小,形状像铃铛,所以就被称作铃铛枣。全村也就两棵大铃铛枣树,因为这种枣能做药引子,每年枣儿一红,都被那些老年人捡去晒干收藏了。
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撵着大人去打枣了。选个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早早地吃了早饭,男人扛着早就准备好的长枣木杆子,肩上搭着长布袋。女人们背着大挎篮,拿着镰刀,小孩子们则有的㧟着小荆条篮,有的㧟着小竹篮,还有的㧟着精致的小笆斗篮。割去枣树周围没膝深的荒草后,男人高高举起杆子,狠狠的一竿子接一杆子的冲着枣树打下去,红的绿的花红的枣儿噼里啪啦落下来,就如下了一阵珍珠玛瑙雨,把在树底下撒欢玩闹的孩子们砸得捂着脑袋直叫唤。别看那些枣儿看起来不起眼,砸在头上那叫一个疼,有时候还会起个比枣儿还大的疙瘩呢。打枣的时候,谁也不稀罕那满地的红酸枣了,孩子大人都专挑那些熟糊儿的枣儿吃,熟糊的枣儿枣皮变成了鲜亮亮的艳红色,软乎乎的枣肉已经从淡绿色和淡白色长成了淡淡的黄褐色,带着浓郁的阳光味道的香甜,比在箅子上蒸熟的枣儿香甜千百倍。
一棵树上的枣儿打完后,男的就去打另一棵树的枣儿,女人孩子们开始拾枣。女人提着挎篮拾枣树周围地上那层落得厚厚密密的枣儿,孩子们则被指派去捡拾滚落在离枣树较远的地方的那些稀疏零落的蹦落枣。那些蹦落枣儿稀稀拉拉落在离枣树很远的地方,茂盛的荒草也不割,捡起来费劲,大人们美其名曰说:“拾个蹦落儿,一年长一筷子高。”那时候因为我的个子特别矮小,总是欢天喜地的去捡那些蹦落枣儿,虽然半天捡不到一篮子底,还不如自己摘着解气,不过想到自己一年能长一筷子高,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枣花是一茬一茬开的,那些枣儿也不会一起长大成熟,打枣的时候,总有一些没有长大成熟的枣儿落在树上打不下来,从打完枣儿到初冬,枣树上多多少少总有些落下的枣儿长大变红。打完了枣儿,有空闲的人就开始溜酸枣了。溜酸枣就更开心了,大人都围着自己缝制的围腰或是背个挎篮,扛着长杆子,小孩子就背个书包,拿个小杆子或一把钝镰刀,每到一个枣树下,就对着枣树啪啪敲几杆子,那可真是“有枣没枣先敲两杆子再说。”枣树一般都不叫你失望,总有两三个红红的枣儿带着纷纷的落叶从树上蹦下来,蹦到你看见或看不见的地方。碰到大树,鞋一脱,出溜出溜就爬上去了,有没有枣儿,先爬到树顶。最喜欢的是到村子周围的山上去溜酸枣,山上没有大棵的枣树,净是一些腰来深和一人来高的酸枣棵子。因为没有长成大树,树下又是山坡或石头缝,打下来几个枣儿一蹦就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那些酸枣棵子上的枣儿就没人打了,只能一个一个的去摘。这就便宜了溜酸枣的人,有时一棵树上就能摘好几把枣儿,运气好了,不一会功夫就把书包摘满了。去山上摘酸枣,因为离家远,一般中午不回家,都带着干粮。看着天晌午了,找个有水的山沟,往树阴下一坐,吃完干粮去水边喝几捧泉水,玩着水顺便还能歇一歇,那感觉简直舒爽极了。
小学毕业出去上学后,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很少有机会去地里摘枣儿,打酸枣一回也没有遇到。这两年父亲把门口的小酸枣儿树嫁接成了冬枣和大枣,想吃枣儿也不用去地里摘了。偶尔回去一次,看到在坡上溜酸枣的人那份悠闲自在,只有羡慕的份儿,打枣拾枣的快乐,也只能在梦里一遍一遍地回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