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文/韩改荣
又值中秋,“每逢佳节倍思亲”,让我念念不忘的是第二故乡——后河,丝丝乡情,萦绕弥漫,那里的蓝天白云、阳光明月,那里的青山绿水、一草一木,还有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的音容笑貌,汇成一幅连绵不断的美丽画卷,令人赏心悦目。
后河村位于三王村的北边,只隔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小河紧靠后河村南,在通往两村的河道上摆放着行人达石。河水有深有浅,有宽有窄,曲曲弯弯,好似一条水龙在游荡。沿河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覆盖着后河这个小小的村庄。那亭亭玉立的白杨树,气质昂扬;弯弯的垂柳,婀娜多姿;那些榆树、椿树,它们更加舒枝展叶,努力向上。绿叶的清香,野花的芬芳,蔓延流淌;还有那清脆的鸟叫、蝉鸣,如歌如画,久久地撩动着我的心房。三十多年来,永不淡忘。 1973年,我被调到这个村的小学校任教,五个年级的复式班,不足三十人。我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我的两个女儿在这里前后出生并在这里度过了她们快乐的童年。我的母亲随我一起吃住看管两个孩子。
那时的学校,设在街西一个三间的破旧民房里,土地土坯墙,小小窗户,木头窗棂。一块木板,两头用泥坯垒起,就是学生的课桌,学生自带凳子;墙上钉上钉子,孩子们各自把书包挂在墙上。教室门外有一台用石头和砖垒起的唯一的乒乓球案子,也是学生学习的课桌。每节课总有预习的、做作业的、听讲的,几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穿插进行。如果天气好,常常会把需要读课文的孩子们放在门外读课文,或者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围在乒乓球案子周围做作业。我讲了一个年级的课,再换一个年级,有的是语文,有的是数学,灵活安排。教室的对过是生产队的马棚,有时候我把需要读课文的孩子们放到马棚的院子里,那里清静又方便,只有音体美和每周的周会课能几个年级放到一起上。
在炎热的夏季里,教室里热得像蒸笼一般,那时没有电扇,我就把孩子们带到河边的林子里去上课。孩子们兴高采烈背着书包,搬着凳子奔向树林,把凳子摆放成行,整整齐齐。班长把一个木制的小黑板挂在树上,我一个一个年级讲着,做作业的孩子们坐在地上,凳子当桌子用。我大多数是把音体美或周会安排在林子里上。那里风清气爽,草木飘香,琅琅的读书声在林中萦绕,悠扬的歌声飘荡四方。一张张笑脸,满满的欢乐,珍藏在我的记忆里。
七十年代是提倡开门办校的火红年代。毛主席说:“学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我们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也曾为生产队搞净收,帮生产队植树造林。教育局要求每个学校都得有学习目标、计划、措施,那时初中学生就有的进工厂学工。我与大队贫管会(那时每个学校都有贫管会代表管理学校)商议,决定养两头小猪,代表校办农场。于是我带着较大的学生,到村外一块一块捡石头,并和孩子们装到小车上,连拉带推弄回学校。贫管会主任帮我们把猪圈垒在大队部院子的北墙根。上劳动课时我带着孩子们去采野菜喂猪。记得每个冬天在教室后头都用旧席子圈着许多干野菜,那是给猪备的冬天食物。在迎接县教育局检查中,后河小学还是开门办校的典范。 那时吃水自己去挑,一天得用两担水。我拿着绳,挑着桶去村外,站在深深的井边,把桶挽在绳子上,卸到井底把水灌满,再吃力的一下一下把水拔上来,挑回家。后来大点儿的孩子们主动地帮我抬水。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大家很少买衣服,都是自己用手缝。我有一台缝纫机并且懂得点裁剪技术,有时也帮他们裁剪衣服,有的不会做,我干脆帮他们做好。我与乡邻们的关系都很好好。
我的老家,远在沙河县的西部山区,家里人多,房少,居住也困难,一般春节放假很少回去,真个的以校为家了。孩子的爸爸在邢台工作,隔三差五回家看看老人。记得那一年放假了,孩子爸爸因在老家里有事,不能回来,我和两个孩子一个老娘忙里忙外。是我的邻居好友们,帮我给孩子们做过年穿的棉衣,扫房子。当我从新城赶集备年货回来,一看教室的大红对联贴好了,我住的家也粘好了对联儿,挂上了灯笼。这一切都是大队支书常等玉托人给办的。每当我去学区开会回来晚了,总会有人帮我母亲照顾两个孩子。乡邻们故意打趣地问我的孩子:“你们是哪里的?”孩子会诚恳的说:“俺是后河的。”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后河就是家,家就在后河。在生活的岁月里,我就是后河村民中的一员,每当生产队分菜的时候,队长总会给我留下一份儿让邻居捎回。大队会计常龙仓总说:“没有菜了,你就去地摘,总得给你送不成?”的确,我很遵守规矩,从不动集体的一草一木。
后来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加,大队找了一名民办教师——常林增。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缺吃少穿,住房紧张,一时找不到房子,我和林增曾在一个教室里上着五个年级的课。后来大队只好腾出一个两间的小仓库,作为教室。那个年代的贫困讲给今天的孩子们,真的难以置信,简直是传奇。记得后河大队的赤脚医生姚永奎,四口人住着两间小屋,他只好在村北的高土堰前挖了一个大洞,用木棍订了个门,把一些杂具放在里面。我亲眼目睹了这个洞,当时我还真佩服他的智慧。 记得那一年我们买了一台小收音机。那时,《杨家将》《岳飞传》正火热播出。呵,每天晚上前邻后舍的邻居都来听,小屋里挤得满满的。回回不到“且听下回分解”,人们是不会散去的。同年,我买了一个钢丝床,铺好后就放在屋地的一边,来听书的人们有的坐在床头,有的坐在凳子上。有一回常等玉的母亲(我叫她婶子)来听评书,她往床上一坐,一颤:“这床怎么啦?”她惊了一下。立刻站起来。别人告诉她说这是钢丝床。她掀开床单儿,左看右摸,然后躺上去,一颤一颤的说:“收音机儿钢丝床儿,你家的东西都是鲜儿。韩老师,我不走啦,你得管吃管住啊。”惹得大家一阵哄笑。七十年代,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一张钢丝床就那样的引人注目赞赏。大队支书常等玉,羡慕这台收音机,要求借给他听几天,过过听收音机的瘾。他拿去听了几天,还收音机时他告诉我说:“等我有了钱一定先买一台你这样的收音机。”岁月流逝,社会变迁,在今日看来一台小收音机,一个普通的钢丝床,又算得了什么?
在后来的日子里,常林增应征入伍了,常入林担任了他的课程。我在两间大的小仓库里教着四五年级的课程,就这样一直到1983年。由于工作的需要,1983年也是我离开后河的一年。那年秋假(过去只放秋假,没有暑假),我依然住在学校。乡亲们得知我要离开纷纷过来看望。坐谈,聊天儿,挽留。我的那些同龄的兄弟姐妹们互送照片,合影留念。大队支书常等玉,会计龙仓,支委老六、聚魁都到家里劝阻,要我想办法留下。常等玉说:“头几年,我说给你一个房地基就在这安家吧,别回去盖房子了,你说不急。现在你要调走,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再次建议给你一个房地基,想啥时盖都行,以后退休再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三十多年过去了,幕幕记忆至今犹新。我感谢当时的村委会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感谢村民的热情相待。后河啊,我思念的故乡!浓浓的情结,满满的甜香,一直在我血液里流淌、燃烧、奔放……孩子们天真的笑容依然是那么鲜活可爱。老周家的四个儿女都是我的学生,现在想来最小的也该有四十大几了吧!姚为民从部队复员回来,四处打听我的去向,最后找到县教育局。终于我们在邢台见面了,原来他的妻子就是常迷琴,迷琴的姐姐雪琴,还有她们的侄子小红,全都是我的学生。如今,我已白发苍苍,他们亦五十有余,谈不完的以往旧事,叙不了的师生情结。后河啊!你是一本厚厚的画册,耐翻耐看,百翻不厌!....... 【作者简介】韩改荣,笔名夕阳红,河北邢台退休教师,爱好文学,愿交文友学习提高,乐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