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一戎衣

文/刘士革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句俗语当然是指古代。塞翁失马的故事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塞翁的儿子因骑乘意外得来的马摔折了腿，免了当兵之苦，躲过战死一劫，塞翁一家窃喜。冷兵器时代战乱频仍，战场上刀枪剑戟、血肉横飞，惨象让人不寒而栗。所以古人大多排斥当兵，因为披上戎衣走上战场，面对刀砍斧剁、自是凶多吉少。但大多数英雄豪杰出自刀丛剑林的搏杀时代，所谓“乱世出英雄”。在治世可能是危险分子的那些人，在乱世却如鱼得水，能耐小的成了地痞无赖，巧取豪夺，敲榨勒索；本领大的借混乱之机脱颖而出，成为一代枭雄，有的还脱去戎衣换上帅袍乃至黄袍甚或成为为被后世称颂景仰的先圣先哲，享顶礼膜拜，受岁时奉祀。

        当然，这说的都是历史上的事儿。说起历史来，总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在有些有点儿浪漫情怀的人的心目中，多少还有着这样的幻想，他们幻想着穿越历史，披上戎装，在曹孟德帐下做一校尉，跨上赤兔马，拎起偃月刀，驰骋沙场，八面威风，令敌军闻风丧胆，让自己扬名立腕。但你可晓得“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曹操名垂青史的奋斗史上，你可能只是枯骨一堆！有个成语叫“兵连祸接”，这可能是对中国古代史比较笼统的总结了吧。中国人甚至无奈地发出“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哀嚎，可见历史多么的残酷。我们总是感叹“中华民族多灾多难”，“兵连祸接”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

        说到这里，我们必须为我们祖先的勤劳俭朴和智慧点赞，在战争间隙如果给个三四十年的喘息机会，我们的祖先就会创造一个盛世，文景之治、开元盛世、康乾盛世莫不如此。

        梦想穿越的人还是穿越回大唐大宋盛世吧！着一袭素衣，执一卷金经，摇一柄羽扇，品一盏香茗。这一场美满惬意的南柯梦岂是刀尖舔血、马革裹尸的恶梦可比的？

        在今天的环境中当一名士兵就有所不同了。士兵总是让我们想到威武雄壮、仪态阳刚。我的一个侄子从小就梦想着当兵。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天安门前国旗卫队升国旗，他就学仪仗队士兵的样子迈正步，给国旗敬礼。这个小家伙儿从来不让妈妈给他买别的样式的衣服，他穿的是青一色的部队迷彩服。这个小军迷呀！侄子的爸爸没当过一天兵，想来受爸爸的影响不大。但我们家祖上还真出过立过战功的人。现在我家祖坟上还竖着一杆石枪，石枪圆径一尺余，高六尺余。在草木凋零、鸟雀无声的秋冬季节，祖坟四周一片昏黄，石枪巍然兀立，威风凛凛，让人顿生苍凉豪壮之感。据说石枪后原有石碑一通，记载着祖上的荣光，现已不存。想来可能是被前代某一族人偷偷抬走砌墙垒屋了吧。祖上识字人少，石碑失去后再无文字记录，就连口口相传也在为口体之奉的艰难奋斗中无暇顾及了。不肖子孙已将先辈的功业烂于腹中、丢到九霄云外了。祖先的功德早已无奈地随着历史长河漂荡远去乃至湮灭无考了。这个小侄子骨子里说不定还流淌着先祖的血液，愿他梦想成真，长大后做一名铁骨铮铮的解放军战士，当一名共和国将军，再续家族荣耀。

        说起来我的不大的家族在建国后还是有过几个穿过戎衣的人的，只不过他们太普通，没立下丁点儿战功。家族中老宽大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只不过他是一名灶头军。复员后他整天一身军装绿，村里有红白事他就掌大勺，虎虎生风，颇有“单瓢烩南北，一锅饱三军”的气概。小路叔在内蒙一支骑兵部队当过马伕，回村后当了生产队的饲养员兼兽医。他饲养的牲口个个膘肥体硕，精气神十足，仿佛军号一响就能跃上战场。村里人送小路叔绰号“马驴司令”，他欣然接受。最有出息的是我三叔，他在部队农场开拖拉机。还乡后公社专门给他造计划购进了一台小四轮拖拉机。每每看到三叔气定神闲地戴上白手套，器宇轩昂地摇动拖拉机，神气十足地驾驶喷吐着白色烟雾的拖拉机“突突突”地驶向远方，我内心就升腾起一股自豪羡慕的情绪。前村后寨的大姑娘们有事没事总是找三叔，谁能坐上他的拖拉机也便有了炫耀的资本。可惜好景不长，公社变成了乡，拖拉机也折价卖给了三叔。再后来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拖拉机，三叔就开了一爿拖拉机维修铺，整天弄得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油污，原先的白手套早已不知去向了。三叔如果回想起当初的风光，不知道会不会停下忙碌的手来满足地笑一笑。

         还有几个同族兄弟也当过几年义务兵，大多回村后操杈持耙、握锄攥镰，重操旧业了。脱下戎装退役归来的叔侄弟兄们平时交往密切，每当农闲或节日，他们大多会聚在一起神侃海吹自己的绿色的梦。  

        山村开发了旅游区且异常火爆，农家乐也蜂拥而上。在一个绿色的小山坳里仿佛一夜之间长起一座绿色建筑，取名“军营农家乐”。老宽大爷精神矍铄地坐镇指挥后厨，小路叔神情严肃地采买家禽家畜，三叔笑容满面地接送游客……

        这样真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村里的父老没有了塞翁的愁与喜，过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各营其营，各乐其乐，这样的日子虽无波澜，但也不会让人提心吊胆。

        杜甫在《重经昭陵》一诗中为李世民歌功颂德曰:“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言李世民在乱世中仗三尺宝剑，安邦定国，建立了不世功勋。乱世的战伐让人无奈，百姓对安宁生活的呼喊让人揪心。《木兰诗》中说:“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戎衣虽威武，布衣更舒畅。我们不能忘记战争，我们更应珍爱和平。

        为我们的和平祈祷吧！

          【作者简介】刘士革  邢台市会宁中学高级教师 ，邢台市信都区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