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你好
文/李文朝
每天下班回家,总要路过几个菜摊,忍不住总要多看几眼里面摆着的土豆,因为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曾经和土豆有过一段解不开的缘。
一 、土豆种了四五分
上世纪八十年代,社会改革首先从农村开始,具体措施为包产到户,就是把集体的土地分给各户,按地亩数完成粮食上交任务,其余归自己所有。同时,每户还分有自留地,没有交粮任务,可以自由支配。这部分自留地,大部分社员都用来种菜,后来人们便把这些地统称为菜地,反倒忘了“自留地”这一真名姓。
当时的菜地里种有豆角、西红柿、黄瓜、西葫芦等大路菜,但最多的还是土豆。因为土豆管理方便,产量高,易保存,一时成了菜地的主角。我们家也不例外,三分之二的菜地都种上了土豆,大概有四五分地吧。别小看这几分地的土豆,到了收获的季节,能有四五百斤的收成。
土豆,学名叫马铃薯,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区,人工栽培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8000年到5000年的秘鲁南部地区。十六世纪中期,马铃薯被一个西班牙殖民者从南美洲带到欧洲。那时人们总是欣赏它的花朵美丽,把它当作装饰品。17世纪时,马铃薯已经成为欧洲的重要粮食作物并且已经传播到中国。由于马铃薯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的地区生长,很快在内蒙、河北、山西、陕西北部普及。马铃薯、玉米和番薯(红薯)等三大高产农作物的传入,成为贫苦阶层的主要食品,对维持中国人口的迅速增长起到了重要作用。
瞧,历史辉煌的土豆,从一经发现便受到了人们的喜爱,看来,受人喜欢,不一定要多漂亮,有使用价值才是经久不衰的硬道理呵。 二、 诉说经历做动员
自家地里产的四五百斤土豆,一家五六口人是吃不完的,多余的会带到市里的农贸市场去卖掉,换回一些钱来补贴家用。
有一天晚饭后,一向严肃的父亲温和地给我说,我们皮厂工作比较忙,也腾不出时间来,你暑假也没啥事,带两篓土豆和本家一位叔叔一块到市场上去卖吧。我一听就头大,什么?我连秤都不认识几斤几两呢,让我自己去卖土豆,怎么能行。
父亲看出了我的为难情绪,开始给我做起思想工作来:哎呀,我像你这么大的年岁,早就开始一个人小米换山药去了,那时自己挑着担子,还吃不饱饭,也没人帮忙没人领路,哪像你现在,啥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你叔叔领着,自己的东西,又赔不了钱,有啥害怕的你……几番痛说革命家史,我终于有所松动。父亲又说,这个呢,也不让你白辛苦,每次总收入的五分之一归你自己,其余是家里的,也算是对你的奖励,这差不多吧。我疑惑地望着他满怀期望的表情,忙说,这个事儿可以商量呵。父亲听后笑得很开心,开玩笑地说,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还是挺管用的嘛,哈哈哈…… 全家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当天晚上,父亲便拿出家里的秤杆,手把手教我认秤(那时还没有电子秤):提第一个毫(提纽)出门是一两,到头是五斤;提第二个毫,出门是五斤,到头是十斤……会认后,父亲又让我反复拿实物练习了好多遍,看到我终于掌握住了初步的实用技巧,又去准备篓子,拾满土豆,方才去休息。
多少年过去了,父亲教我认秤的一幕依然萦绕,从不敢忘掉,因为那是父辈的希望,希望孩子们都能早日自立。有人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此话不假,但我想说,其实父母是孩子终身的老师,教你立身,教你立命,人莫能外吧。 三、初试身手有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找出家里的两个梨包,往包里先铺了些草,说这能保护土豆,要不碰坏了不好卖了,边说边开始往包里拾。大概装到包的三分之二时,他说:今天你是头一回干,先装这么多吧。一来呢好带,二一个是好卖,省得装的多了卖不完,晚上你还得带回来,那样就太窝囊了。另外,记着给秤的时候能多给别少给,省得人家给你找麻烦。对于父亲的教诲,我都一一记在心里。
两个包装好后,他又拿出气管,把两个轮胎打饱了气儿后,让我扶好自行车,用找来的两条麦腰绳,把包捆在车子后椅架的两边,捆好后又用手往下摁了摁,看到捆结实了才放心。
这时,堂叔李会增也推着车子过来了,看了我的“装备”后,点头说,捆得挺结实的,不会有问题的。父亲又回头把秤放进去,又嘱咐说,有事要多向你叔叔请教。我点头说好。
路上,车子在两边梨包的压力下竟然挺稳当,没有什么摇晃感,骑的还算平稳。一路经过李村到七里河,七里河大桥以北,两边是深达七八米的河道,虽说两侧都种上了行道树,还是不觉有点发怵:这要不小心掉要去可就毁球了,不自觉得用力握紧了双把。路中间飞驶的汽车和拖拉机,是这条并不算宽阔路上的绝对霸王,每当有车驶过,自己总在想,我要是也能开上那样的车就好了。到了百虎村地界,路又开阔起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到肚里。当时也经常在想,这样宽的路啥时候能修到我们西北留去呢。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八一路的菜市场。当时还是老八一路,在这条路上有一个很壮观的建筑,便是79师师部的大门口,门口上方鲜艳的八一军徽和门口两侧站岗的卫兵曾引起过无数过往行人的瞩目。经过大门口再往东大概200多米,在煤炭四处门口的地方有一片平地,绿树成阴,这便是我们贸易的地方了。
叔叔跟我说,咱俩别在一块儿,我去东头,你在西头,这样好做买卖,另外记得把大个的和小个的分开,价格上有所区分,这样适合不同的顾客需求。当时我还纳闷地问,为什么大个的要卖的贵一点呢,不是味道都一样吗?叔叔说大个的切起来方便,口感可能更好一些,所以受人喜欢。记得大个的当时卖到了三毛一斤,稍小一点的在两毛左右。当然到了快黑时临走的时候,可能也就1毛5也就卖了,反正不能往家带,办那窝囊事。
上午开始忙活的时候大概是在10:30开始,这时候就有不少的妇女来这里买菜了。果不其然,有挑大个的,也有要小个的。大部分女同志在挑大小后,还要给你不断还价。当时也没什么经验,光怕他们不要了,所以在几位妇女组团的忽悠下,大个的也降到了2毛5。刚开张就搞促销活动,销量倒是上去了,钱却没有叔叔那卖的多。
其中遇到一位四十多多的女同志,边挑着大个的边说,你这大的,个儿倒是挺大,可不少是些“晒盖子”的,味道可不好啊。我问到哪些是“晒盖子“的。她回说,就这些长绿皮的,他们是被太阳晒了,以后种的时候注意的点儿。嘿,又长了一个知识点。随着土豆的不断卖出,兜里的钱也渐渐的鼓了起来。
中午11:30过后,就是一波男同志来买菜,这些人都是刚从厂子里下班,他们买菜从来不搞价,价格问好后,装起来付钱就走,和那些挑来选去还要喋喋不休讨价还价的女同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我也受他们影响,以后再买东西的时候也都很直接。中午12点过后,顾客们 渐渐地少了。
当顾客很少了的时候,不觉得,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在市场的南面有两间瓦房,里面有一对山西的老夫妇,说着我听不懂的口音在卖面条。卤也只有一种一一西红柿豆角,可能偶尔能发现一点鸡蛋的痕迹,2毛一大碗。虽说当时不算什么高档饭,但由于老人的手艺比较好,吃起来也是蛮可口的,现在那一种口感找不着了。
吃过中饭后,头靠在树上睡上一觉,在起伏的蝉噪声中缓解一下浑身的疲劳。
下午大概在5点左右,做晚饭的又开始来市场了。印象深的是生活区里的一位老太太,每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就提着篮子出来“扫”货了,操着含混不清的南方口音,非得用最低的价格拿到她最中意的菜。这个人超级能说,当时就是没禁住人家的忽悠,把七八斤的土豆一块钱卖给了她。后来听叔叔说,这个人他也接触过好多次,好像是她家里人口多,所以每天都到傍晚的时候来扫货。当时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市民也有不容易的呀。
天渐渐的黑了,看着光光的两个梨包,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虽然卖的价格不如叔叔好,但毕竟成功卖完了。当时数了数大概也有20多元,感觉自己也是有钱人了。回到家后受到了父亲的表扬,心里挺美的。
这段经历,都过去40年了,每当我开车从四处小区北门那经过的时候,都要多看一眼,寻找当年溜走的时光。 【作者简介】李文朝,邢台市西北留村人,邢台市育红小学高级教师,信都区名师。1970年生人,1991年参加工作,自小喜欢文学,性格开朗,言语诙谐幽默,深受学生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