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
文/秋韵
上世纪六十年代,家里没有钟表,更没有人戴手表。生产队上工、收工,全靠队长估摸时间。后来,邢台煤矿中午12点准时拉鼻儿(拉鼻儿就是煤矿烧锅炉放热气时鸣响的汽笛声),成了周边村庄社员收工的信号。
我们四队队长友叔,是一位退伍军人,曾参加过淮海战役,能吃苦、有耐力,事事处处以身作则,脏活累活带头干。率领社员风里来雨里去,苦干实干,成为全村红旗小队,年终分红工值最高,受到全体社员的拥护和爱戴。每天早起,他把一些技术活,比如犁地、耩地、套车送粪以及麦场扬场、种菜、种西瓜等,派给那些整壮劳力,然后,带领老人、妇女以及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几十人,到庄稼地里干活。
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我们从十二三岁起就参加劳动了,常常利用星期天和学校放秋假、麦假时间到队里挣工分。记得刚开始我挣3分,后来评工分挣到了5分,十六七岁时挣到8分。 春天,我们跟着队长挑水点种,除草灭荒,“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夏天,与全体社员一起经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割麦时光。“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的秋天,我们收玉米,刨红薯,日夜忙碌,力争颗粒归仓。凛冽的冬天,我们“寒风不觉凉,冬闲变冬忙”,拉着排子车起高垫低,平整土地。一年四季,春耕夏播,秋收冬藏,没有闲暇时间。
我们小队大沙圪垯往南至固坊道,有一块60亩大的土地,俗称大块地。地的中央有一口机井,水泵喷出白花花的井水,浇灌着绿油油的庄稼。春天麦苗返青,麦田就像一个毛绒绒的大地毯。早晨,大地笼着一层雾气,麦苗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宛如一个绿色的梦,蕴藏着社员们的美丽憧憬。麦子收割以后,我们便种成玉米,在大家的精心管理下,嫩旺旺的玉米拔节生长,穗大棵壮,长势喜人。 一个秋天的上午,队长带领我们在大块地掰玉米,玉米地里下蒸上晒,玉米叶子剌着我们的皮肤,玉米花子落在湿透的衣服上,难以忍受。长长的地身掰个来回,已经多半晌了,到了地头,队长吆喝一声“歇会儿!”大家一哄而散,奔向树荫。妇女们则拿出鞋底或衣服,做起了针线活。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们,四散着跑去爬到梨树上遛梨去了。队长则靠在一棵大树底下打起盹来。
繁重的秋收工作使队长身心俱疲,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以前中途休息,最多半个小时,这次竟然快一个小时了,队长也没醒。大家都揣了个窍门,队长大睡一会儿,妇女们可多干点私活,我们也可大玩儿一会儿。说不定队长醒来听到煤矿拉鼻儿声,直接让收工呢!正想着,队长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看天,赶紧吆喝:“干活儿!”男女老少不由分说,纷纷冲进青纱帐掰了起来。刚干一会儿,煤矿的汽笛就拉响了,这时大家都喜出望外,休息了这么长时间,马上就可以收工啦,今天真是太便宜了!可是,队长却一言不发,只顾“咔嚓、咔嚓”闷着头掰玉米。大家都面面相觑,紧跟其后。 正午的太阳毒花花地照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蚊虫也来叮咬。即使这样,谁也不肯落后,一直干了将近一个钟头,队长才喊了一句“收工!”社员们如释重负,精疲力竭地踏上回家的路。
有了这次教训,后来出工,只要队长休息睡过了头,就会有人提醒:“队长,到点儿了,干活吧。”反正捆着绑着都一样,免得又要把耽误的时间给补回来。
事后,社员们编了句顺口溜:
“煤矿拉鼻儿那不算,
队长拉鼻儿才算完。
要是迷瞪过了点儿,
队长一急接着干。”
在那个年代,虽然贫穷,但是大家都很快乐。领导率先垂范,社员争先恐后,在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互帮互助,没有贪念,就像一家人一样开开心心过日子。 作者简介:张清亮,笔名秋韵,河北邢台市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邢台市作协会员,邢台市信都区作协常务理事。著有散文集《岁月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