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烽火南疆
前线纪实二十九
文/张青红

一九八五年一月十六日上午十点钟吧,径过早上的炮击我们四十个敢死队员只剩下八个身负轻伤的战友了(九个重伤员已经牺牲了三个、俩个奄奄一息还有四个爬离自救在无名3号高地的途中),我们八个战友虽然身上也有多处负伤但丝毫不影响战斗力;在前方的战场上,只要不是伤在头颅内脏以及断胳膊断腿的那都不叫伤,没有人经常挂在嘴上那会影响士气和斗志,我们依旧坚守在无名3号高地的一侧;反斜面有敌情存在我们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们蹲守在无名3号高地主峰下沿三四米处的斜坡上,我在山头上不时回望着山脚下爬离阵地的兄弟;有俩个战友可能是失血过多晕迷了,他们在那个位置上已经一两个小时没有挪动了;在他们前边五十米的峡谷里俩个战友依旧在艰难的前行,我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只是他们俩的速度也明显的慢了下来、后一个看似几乎用尽了力气,最前边的这个兄弟已经爬到了无名2号阵地的山脚下,突然听到"张排长你看对面山脚下有一个人”。
我扭头一看还真是一个人:他中等身材浅黄色着装,右腿受了伤,膝盖上的纱布缠绕明显。枪托朝下,他是当作拐杖用的。他在2号高地山脚上沿三直线而上。我身边的兄弟们都起身站了起来,端着枪已经对着他了。我俯视着对他喊道:"喂——,那个连队的“?他肯定是听见了,就是不回答。而且望都没有朝我望上一眼,头也没有扭一下。但依旧是目视前方,身体移动着只是速度明显的加快了,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他前方六七米的斜坡处有石头在松动,而且很快就已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我一直很是纳闷这个洞里的越军是怎么知道外边的同伙已经临近洞口了呢?真的是怪了!我加大语气用力喊道"快回答否则开枪了“!我的话音未落只见他连滚带爬的向洞口移动,那个受伤的右腿借着枪托的力量向洞口蹦哒着;我喊"打“的同时我已经开火了。同时我的战友们全部开火了,那个家伙身傍左右上下五米内的山体上像是下起了豆大的雨点,纷纷泛起了浅浅的灰尘。但是始终没有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身体,最终他移动到了洞口,被洞里的同伙拽了进去。瞬间黑漆漆的洞口不见了,只见一块白擦擦又略带黄褐色的石头堵在洞口,而且跟周边的环境完全吻合,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在他钻进洞内的一霎那,我的一梭子弹打在了洞口的右上角,冒起的点点烟尘我看的是一清二楚。从喊话到结束只有三四十秒啊!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伙被拽进了洞里。刚才惊心动魄的画面,2号高地上的兄弟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六七个人依旧是散坐在无名2号高地的山头上。我立即向着他们挥手并大声的细说了刚才的敌情,有两个战友立马行动起来,前边一个两个手都抓着手榴弹、后面一个紧随其后端着枪;在我向前、向左、再向下一点的导航声里他们终于站立到了那个洞口上沿,略微陡峭的斜坡上,我亲眼看着他们认真的弯腰查看了现场。在我再三的肯定声中转身离去,而我只是在一览无余的山谷里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的一句:"兄弟呀!大白天的你也能看见鬼”!当了好几年的兵射击训练上百次,卧、跪、立姿也包括夜间打灯泡一年四季都练习过,而且还装模作样的做好了舒适的靶台;临战训练二三年更是苦不堪言,但基本上都是平视射击,仰视射击训练也很少,除了"三打三防“中做做样子的打飞机,俯视射击训练几乎没有过,但今天就遇上了;尽管之前没有练习过,但是八九个人全是连发的冲锋枪,却打不中百十米内的一个大活人,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对不起军营几年的大米饭啊!心里的那种内疚感这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中午十二点前后,有一个战士可能也是闲着无聊放松了警惕,或许也是因为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的挪动身体挨近山顶,在他的脑袋刚刚露出山梁十多秒后小尖山上的两三颗子弹贴着他的钢盔飞过,那个食指般粗长的黑影一闪一闪的两三下惊得我禁不住大声叫喊"子弹子弹~快下来"!他的钢盔和我的一样顶部发亮发光没有了一点防护漆。这一次的经历成了我几十年后吹牛的资本:"你见子弹飞过吗?我见过!"
过去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事应该是绝无仅有的,直到我查看了百度后才知道有人比我更巧呢:一战中一个法国战机飞行员在空中抓住了一颗德军射过来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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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纪实三十
一月十六日中午的天空虽然没有太阳,但依旧是非常的明亮,回望故国,山峦叠翠,心中感慨万千。 一点钟前后反斜面上的敌人向我们这边投掷了手雷,弹着点就在刚才我让那个战士快下来的地方。
这次手雷袭击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以为是偶然的。直到三十分钟后第二颗手雷扔在我跟左边的这个战友之间,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牲。因为他们可能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当时我跟身边的这个兄弟正背对着山梁我们正在又一次回望着无名1、2号高地之间低凹处的那个受了重伤的战友,看看他有没有离开原先的位置再向前挪动个一两米。突然,我们同时听到了一个东西掉落在我们之间稍微靠后的山体上,清脆的声音惊动了我们,扭头一看,手雷的小孔冒着烟。我喊了一声:"手雷”!同时向右侧平翻了好几个滚,爆炸声过后,传来了战友凄惨的呻吟声。
他躺在原地不停的两边翻滚,双手捂着脸;血从他双手的指缝间流出来,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开始流血。我们的喊叫呻吟声一梁之隔的敌人肯定是听的清清楚楚,我们的痛苦只能激起他们的快感和胜利感,没有办法我们立即把俩个受伤的战友背到山腰处;我们想为受伤的兄弟们包扎伤口但是急救包早就用完了。刚才颈面部严重受伤的战友依旧在流血不止,看着他们痛苦扭曲的身体,我心中非常难受。我看到了身边受伤的战友们心里的那份无助和悲愤,无以言表。
我要求身边的六个兄弟立即搜寻阵地上所有的手榴弹,只有手榴弹才是唯一和有效的武器。枪一时用不上,因为子弹不会拐弯呀!手榴弹的作用跟手雷一样,敌人看不到我们却给了我们造成了最大的伤亡;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山头那边,却又奈何不了他们。遗憾的是我们的手榴弹只有九颗,而之前被手雷炸伤颈部的兄弟说"他的光荣弹自已需要留着”。
所有的手榴弹全部集中在我的面前,主要是因为反斜面的地形我熟悉、敌人喑堡的洞口我大概也清楚。还有扔这些近距离的手榴弹是很需要一些技巧和胆量的,这一点我很自信。这次投弹主要是扔出去的弧度和高度而不是远,弧度和高度不够扔出去的手榴弹掉落在山梁这边伤着的就是我们自已。力量过大投掷太远起不到杀伤敌人的作用。在之后的两三个小时里我们是十分的被动,而敌人投掷手雷的频率明显的加快了。只有二三十分钟一次。每一次在敌人的手雷爆炸之后我才予以还击,这就是我指的被动的地方,因为扔过手雷的敌人早已经进洞了。但是主动出击手榴弹又太少,尽管如此我还是仍然主动扔过去两回。当第二次袭击之后,我意识到了敌人已经形成了统一的共识,他们会定时不定时的袭击我们,这个对于我们将是非常的不利,威胁太大了。每一次看到所剩无几的兄弟们在山坡上惊慌、无助和闪躲的时候,我的心如刀绞,又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期盼山那边凹槽里的那包手榴弹能够插上翅膀自已飞过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