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烽火 南疆
前线纪实二十五
张青红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重新捡起那挺轻机枪,回到了凹槽。这是我的战利品啊!
凹槽里有一部电台,类似于我们的报话机,还有满满的一挎包手榴弹,袴包的底角有一个明显的破损,我摸了一下这个浅黄色的旧袴包,应该有些年头了。袴包的边上有七八颗散落的手榴弹。他们的手榴弹相比于我们的要略微的长一些,也要粗一些。这个凹槽面向116高地很是坚固。它的右边两三米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崖壁了,崖壁的对岸隆起的横形线上右首边是116高地,左侧稍远的地方就是小尖山了。整个无名3号阵地上几乎没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连一个像样的弹坑也没有。如果今天夜里遭到敌人的炮击`且不说是疯狂猛烈的炮击了,我们没有一点儿躲避的地方。我把电台和轻机枪送到了我们的反斜面上,并对报话员说道:“我先守在那边,这边你有个数就行。”手榴弹没有拎过来,因为我今夜需要它。
夜,虽然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是相距百米之外的116高地以及更远一点的小尖山,仍然模模糊糊的看得见。我将五六个手榴弹分别摆放在面前凸起的石坎上,我将五颗手榴弹的盖子全部拧开,三棵平放于石坎的外沿,两颗的弦套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同时对策已经涌上心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在他们晕头转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跑到那边去。在无名1号阵地上数日、在83号阵地上数日,我们兄弟三人已经习惯了忍饥挨饿(突然想起魏兴和甄龙,心里好温暖,他们应该回到连队了吧?),近半个月里我们从来没有让自己的胃舒服过,但是此时此刻的我不仅没有丝毫的饥饿感,而且还精神抖擞。两棵手榴弹紧紧的抓在手里、子弹装满弹夹的冲锋枪紧贴在左臂下、眼睛紧盯着陡峭的崖壁,洞口左边的警惕性始终没有松懈。
凌晨1点前后时有燃烧弹打来,每逢此刻我都会赶紧将钢盔深埋在掖下,因为钢盔顶部磨损严重,遇光容易暴露。湿润的雾气里弥漫着半熟的焦糊味,微风中一阵阵尸臭味,让我恶心。万幸的是整个前沿阵地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听到枪炮的声音。
大约在凌晨两点,突然隐隐约约的听到六七米外崖壁下边有动静。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于陡峭的崖壁之下,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在我的两颗手榴弹即将扔出去的瞬间,我低沉而有力地问了一声:“谁?”在0、01秒里我听到了回答(因为我不可能再问第二声了,因为我只有一个人啊):“张青红、张青红排长在不在?”
亲妈妈……我差一点哭出声来。“在!在!!在!!!我就是、我就是!”我内心的激动与欣喜唯有声嘶力竭的喊叫才能够表达出来。我立刻跑出洞外来到陡峭的崖壁边缘,崖壁下十多个身影在不停的向上移动;我领着他们到凹槽前边的空地上,我问到"你们来了多少人“?我听到的答复是十二个。同时我又问他:"你是班长吧“?他说:“是的,我们是二连二班的我叫邓明远。”此刻我真的是非常的激动和开心;紧接着我们来到了反斜面上重新把兵力做了调整和布置。我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邓班长,阵地上的情形你已经看到了,如果夜里敌人有炮击后果你很清楚。”我的潜台词同样也很清楚:这个凹槽摆在这个地方这么好的有利地形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随即他叫了他班里的两个兵一边一个守着洞口,布置在凹槽左边的同样也是一挺轻机枪。在一切停当之后他对我说:"张排长,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你现在想下去是个机会啊!";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是很感动的,但是我谢绝了他的善意:"付出了那么多,现在离开了会不会前功尽弃啊“!我望着他坚定的说:“兄弟,我们还是并肩战斗吧!”
为了表示对他的客气在拐进凹槽的时候我还特意让他走在了前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这个天然洞穴的主人啊!毕竟我在凹槽里已经待了大半天了!进进出出好多回了。谁想到石窟里突然间传出剧烈的爆炸声。地雷!我本能的第一反应,一头横卧在石坎下,呛人的硝铵TNT的火药味扑鼻而来,同时我听到了他低沉而又克制的呻吟:“没得命、没得命”!

烽火🔥 南疆
前线纪实二十六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我的两只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不敢再挪动半步了。之前如入无人之境,进出自由的潇洒劲在猛烈的爆炸声中早就不见了踪影。兄弟仍然瘫倒在凹槽里,他低沉克制地呻吟着。我弯下身体 左臂撑着凸起的石坎、上体前倾右臂伸进槽内,希望能触摸到他的身体把他拖拽出来。凹槽里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TNT的火药味依旧浓烈,黑暗中我触碰到他手指,好凉啊!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到凹槽的门口,又过来两个战士才把他拖拽出来。我对架着他的俩个战士说道:"你们俩个一起立即把你们班长护送回去吧!“那么远的山路一个人也背不动啊! 他们架着班长朝着原路走去。"喂~喂,怎么回事啊?你们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摸错了方向了。幸亏遇到了我,否则后果不可想象了!"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走116右侧斜坡过来呀,这一线都由我们控制,既安全又好走。”,说完我轻轻的拍了拍邓明远班长的肩膀:"走吧"!走出去好几米远二班长还对着我喊了一句:“兄弟,多保重啊! ”看着他们仨消失在我面前的山梁下,我又回到了之前的紧张和孤单里。
自从占领无名3号阵地以来,无名3号高地上还没有遭遇到敌人的炮火袭击,但是谁能保证敌人忘记了已经丢失的无名3号阵地呢?我依然伏在之前的凹槽里,不待在凹槽我又能去那里呢?凹槽又低又矮直不起腰来,这里是防止炮击最理想的场所。因为低矮狭窄我的上半身更多的时候要伏在面前隆起的石坎上,两只脚不能伸直其中一只脚必须撑着,而另一只脚只能贴着后背的石墙。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总觉得脚底下有一个东西,每当我的腿脚碍事不舒服的时候总会把这个东西朝边上蹬一蹬,因为空间太小,时间不长这个东西又会自己滑下来,凹槽里乌漆抹黑的我试着用手伸过去摸了几回,但是屈着的腰使我的手始终伸不到位。两颗手榴弹始终紧抓在手上。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听到左隔壁有敌人微弱的说话声,而且我还听到了他们的枪支铁器触碰石壁的声音。有此可以断言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是非常近的,可能应该在三二十公分吧!因为稍厚的墙壁隔音效果怎么可能会这么差呢?如此说来我之前的活动、我们增援部队上来的情况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啊!还有昨天晚上我万一与逃跑的三个越军交火,如果他们就地还击僵持不下 又会怎样呢?可以这么说:隔壁石窟里的几个越军(应该是三俩个,超过了这个数字他们的胆子可能会大一点)胆小如鼠其战斗力不强可见一斑。按理说他们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地形地貌他们是非常的熟悉。他们应该感觉到我就在隔壁,解决我也就是一两个手雷的事啊。也包括我们的增援部队毫无戒备,不就是七八个手榴弹的事情吗?而我们根本就摸不着北呀!要知道石槽面前也就是三五十个平方的空地呀!
这一夜是漫长、难熬的,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依然潜伏在石槽里,只是我的动作收敛轻微了很多,对于周围的警惕性更高了。在对面的山峦看得见的时候,在我准备返回到3号高地反斜面之前,我从凸起的石坎上抽身抬起的瞬间愣住了:脚!一只脚!!一只钢板鞋口露出白渣渣踝骨的大脚正歪躺在墙角,原来夜里碍我事跟我争地盘的是他,二班长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