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文/张丰善
父亲离开我们三年多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2019年元旦放假三天(30日、31日、1日),2018年12月30日我们全家在家休息,早晨7点半我们都还没起床,好不容易遇到节假日,都想多休息一会儿。父母亲一辈子都在辛勤劳作,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冬天早晨7点多准时起床。听父母亲在北面屋里说话,父亲坐起穿上衣的时候,身上忽然冒出些冷汗,感觉身体不舒服,妈妈意识到这是病了,喊我名字,快过来看看,我立即跑过去,只见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我大声喊着:“爹,爹”。父亲已经不能说话了。我立即给父亲实行胸外按压,进行抢救。我女儿程程立即拨打120电话,约20分钟,市三医院救护车到楼下,两名医生到家进行抢救,做心电图,已成直线,医生宣布死亡,开具死亡诊断证明书。眨眼之间,慈祥的老父亲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享年88岁,是我国传统的米寿之年。米寿象征着长寿幸福之说。
父亲生于1931年腊月初四。就在这一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此后的仅20年时间里父亲始终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父亲的一生经历了战争、自然灾害、各种社会运动,每次都胆战心惊,坚强地挺了过来。
我爷爷在1937年“七七事变”后即参加了杨秀峰领导的冀西游击队。两年后编入八路军129师所属部队。爷爷常年不在家,我奶奶一人带着我父亲和姑姑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经常躲避日本鬼子对家乡太行老区的大扫荡,在荒山野地里跑来跑去,没吃没喝,担惊受怕露宿荒野。
我爹10岁那年,距我村4里的下坡村办起了学校,我爹和村子里几个小伙伴开始小学,后考入内阳抗日高小。整个上学期间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在战争的间隙断断续续读完了小学和高小,实属不易。
解放初期,我爹积极参加村里的各项活动。先后兼任识字班、扫盲班教员,供销社代销点代销员,生产队会计。这些都是利用农闲或早晚时间为村民义务服务。父亲头脑聪明,办事认真负责,为人朴实热情,总能赢得村民的尊重和信任。由于家里出身不好,成分高,父亲说话办事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没有半点私心杂念,每次队里分粮食分瓜果蔬菜,总是把最好的分给大伙,最后剩下一些歪瓜裂枣分给自己,从不沾一点便宜。也正是由于我爹公平公正,没有一点私心杂念,才经历住了多次查账及数次“运动”的考验。
我父亲在村子里算是一个文化人,聪明朴实,思路清晰,会写善算,不管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都写得规范流利,算盘打的嗒嗒响,口算既准确又快,是有名的“活算盘” 。在生产队劳动的间隙, 经常为别人口算一些来往账目。谁家刚卖了一头猪,猪的重量、等级,应该得多少钱,给配比多少斤粮食,给我爹念叨念叨,让我爹重新口算一下,对不对。生产队解散后,几次重新分地,我爹都参与其中,对村里的每一块土地都非常熟悉,山里的土地地块小,不规则,但我爹都能准确说出每块地几亩几分,或测量一下很快计算出来。
我爹虽然当了一辈子农民,但非常喜欢看书学习,劳动的间隙,饭前饭后休息时间,总是手拿报纸书刊专心阅读。特别是老年后在城里住着的几年,几乎天天看书,特别喜欢看一些名人传记,杂志散文一类的书籍。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喜欢看书学习,有时候一起共同讨论一下。“散文不难写,把自己经历的或看到的有意义的事情记录下来,把事情写明白写清楚就行了,不要把写作看得太复杂太神秘。” 父亲曾多次鼓励我动手写一写散文。
我小时候,乡亲们经拿着亲人的来信,晚上到我家让父亲替他们读信、写信。有一次村里一名正在挨批斗的“四类分子”,晚上找到我爹替他写“检讨”,由于这个“四类分子”是文盲,不会写字,上边交代的“任务”又不敢不去完成,拙嘴笨舌的也说不出什么个里表来,还要求检讨必须写得深刻,上纲上线,挖根刨底找出犯罪根源。平时村里人走路都躲着他,不敢给他说话。但我爹没有推辞,在煤油灯下,用心琢磨推敲字句,写到很晚。“四类分子”整晚上小心翼翼,坐在我家炕沿边上,耷拉着脑袋抽着烟袋,除了哀叹还是哀叹。
在六十年代初,由于奶奶有病需要经常打针。在医生的指导下,父亲自学了一些医学知识,学会了肌肉注射,购买了玻璃注射器及消毒用具,邻居谁有病需要打针,我父亲随叫随到,从不嫌弃麻烦。当时,村子里有一个精神病患者,时常跑出去打人,村里的赤脚医生不敢给他打针,都是我父亲去他家里给打针。疯子死后,这家女人带着孩子改嫁到外村,前几年我偶然遇见她,还念念不忘这件事情。
父亲一生勤俭节约,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从不讲究吃穿。但亲戚朋友、乡里乡亲谁家有困难,都毫不犹豫尽自己最大力量帮助。记得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本家一大伯因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跑到我家借粮食,在我家也非常困难的情况下,借给他一挎蒌红薯干。直到改革开放后,这个大伯家里才宽裕些,非要还我家的红薯干。
父亲一生养育了6个子女,在那个缺吃少穿困难的年月,实属不易,不仅要为子女的吃穿发愁,还要对子女的上学、就业找工作操心,为子女的婚姻家庭操心。对下一代更是关心厚爱,无微不至。老人一辈子勤俭持家,为人敦厚,心地善良,脾气温和,对子女教育从来不用打骂粗暴简单方式,总是心平气和,耐心说服,言传身教,在潜隐默化中为后辈树立典范。
父亲年轻时曾有机会外出工作,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为公家人。他在农村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从不埋怨自己是农民,把种地视为一种乐趣,一种职业。父亲是村里的种地能手,干活又快又好,又舍得出力。对村里每一块的土地都了如指掌,那块地里适合种什么庄稼,什么时节适合种什么,都清清楚楚。
父亲的一生经历了我们国家的几次土地改革:第一次是1949年—1953年的土地改革,第二次是1953年—1957年互助合作社的土地改革,第三次的1959年-1982年生产队体制下的集体所有制。特别是1982年开始实行土地家庭承包制后,新的土地政策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村民种地的热情空前高涨。这时父亲已年过半百,但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大显身手,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滋滋的,每天起早贪黑精心侍弄几亩山地薄田,每年都有一个好收成。我和哥哥都不在家,帮不上忙。父亲说“你们在外安心工作,这点地一个人就行了。”
90年代末21世纪初期,村里人开始不满足只种地,开始栽种果树,在荒山野岭开挖水平沟,栽种板栗树。父亲这时年仅70岁,仍然不服老,每天中午在上山吃些干粮,像老愚公一样挖山不止,栽种了仅千棵板栗树,并学会了果树嫁接、剪枝、施肥、打药。每天乐此不彼,精心侍弄管理着果树。仅80时父亲仍不愿离开他痴热的土地,父亲常说:现在当农民多好啊!国家不但取消了农业税,种地还给补贴,这农民还没当够呢!在子女的多次劝说下,才不得不离开土地。
【作者简介】张丰善 河北省邢台市信都区人,60后,大专文化,军旅生涯10余年,医务工作者,副主任药师。本着医者仁心,与人为善处事做人。爱好文学,其作品在各种报刊杂志及网络媒体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