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秦皇岛去

李霁

一

    为秦皇岛抒情是多余的，只在临别时轻言一句“记得，再来！”其实连这也是多余的，谁不想再来？谁忘得了？多轻盈的探访，为听鸟语，为辨星光，为拾遗落的眷念，为寻初醒的夜思。前方的浅海欣然舞蹈的柔波，奔流着浪的聚积，追想着涛的潜隐，踏和着翻飞的音符，胶附在余赭渐次消散的天边。把目光向远方递送出去，绵延的山脊之上，古长城依随山势起伏曲折，为原本缠绵清丽的诗风注入了深沉雄健的气韵。

    “暮卷涛声看海浴，朝飞霞翠挹山妍”。这片海从不缺少心灵的回应，这片山从不缺少拜谒的足印。求仙的船从这里入海，强港的梦从这里出发，报国的心从这里上岸。“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是曹孟德为她的山岛秋色而咏叹；“之罘思汉帝，碣石想秦皇”，这是李世民为她的翠岛春芳而吟唱；“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这是毛泽东为她的千年海韵而骋怀。秦皇岛的灵性就镌刻在一句句宏阔的诗行里，任时光漫卷，于翰墨寄情，在每一位造访者面前，铺展成独具魅力的山海画卷。

二

    峪中注定是清静的。青瓦飞檐的闆城小镇在蓊郁的林海中藏身。环城的河水洒满晨光的金线，不经荒漠，不涉险滩，只稳稳地淌过长城脚下，滋养着古镇的气韵，流泻着质朴的和谐。其实，要说静也是不静的，早晚间有的是风，吹淡了月痕，消散了星光，沾染了天边的晨曦，深情款款地印上一个温醇的契约。

    作客峪中的妙处，尤在你不经意中的慵懒，大可不必画精致的妆容、挑得体的衣衫、扮庄重的姿态。信口歌唱或者随性舞蹈，还原为最本真的状态，因为峪中的风光是值得吟颂的，更不必说你的胸怀会随着水的流长而开阔，随着光的变幻而拓散，随着山的走势而空敞。

    暮色将近，群山入云，古塔浮隐，夕阳的余辉将一束殷红涂抹在长城的青砖上，那颜色似鲜血，却更浓郁，更炽热，更厚重。长城，一端连着中华民族的历史，一端通向中华民族的未来。

三

    盛妆的板厂峪，美的纯粹，美的动情。

    水被山抱在怀里，蓄满一池的灵动。若你停留河岸，我愿做一匹白马，从容地咀嚼，悠然地甩尾。若你歇倚泉边，我愿做一尾鲢鱼，潜藏在水底，追逐着光线。我的心思在水草间颤动，又追着鱼群滑过石上的苍苔，往上流僻静处游去。这滩边的软草和沙地就是抚慰心灵的锦毯，在清晨，在午后，在黄昏，我常常待在那里，有时读书，有时看水，有时望云。多想有一天，自己可以站成一棵阔绿的树，高兴时随风舞蹈，伤心时落叶飘摇。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庄子说：“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庄子是在告诉后人，只有打碎赋加于心的欲望和藩篱，人性才能复归于自然。这般思忖着，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没有哪一处是突兀的，是生硬的，是失了方位的。山水包容着万物，万物又包容着山水，都紧密地抱在一起，在满地亮起的光照里，我看到了时间的影子，找到了风的形状，窥到了自己的内心。

    我不知道日后拜访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当然，我为它写下的文字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唯有那拍岸的惊涛，那蔓生的野花，那停驻的蜂鸟，才真正地与时光同在。此刻，活力之风从绿野间吹拂而来，身旁的槐树林发出急促的窸窣之声。毫无疑问，这变得愈发清亮甘甜的气息，流动着秦皇岛最美的味道。

作者：李霁    秦皇岛市文学创作院院长，秦皇岛市作家协会主席，河北省作家协会理事。《海韵》杂志执行主编。国家二级作家。著有散文集《一个人的奔跑》。作品曾入选《全国知名作家走进秦皇岛》《当代人》《散文百家》《河北作家》《中国自然资源报》《河北日报》等。报告文学《大山里的牧羊人》荣获河北省文联“喜迎党的二十大——新时代  新征程  新故事”主题文学征文一等奖，并入选2022年度河北文学排行榜。策划主编了《秦皇海岳》小说散文诗歌卷、《木兰花开——第一书记扶贫手记》《潮水在倾情咏唱——走进北戴河新区》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