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的岁月(四部曲)
作者 敏杰
一 我的青春岁月
我的青春时代应该从高中毕业后算起。那是一九七五年,我还未满十七岁。花样年华,不谙世事。单纯得像张白纸。在那个年代,所见所闻的都是这样的口号: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与农民打成一片,扎根农村一辈子。等等等等。因此,一离开校门,便怀着一腔热血,欣然到生产队里正式当上了一名社员。
我的同学王素云,赵凤芝,刘淑清,金少山,李少军与我都到了一个生产队。我们亲如兄弟姐妹,心心相印。到了生产队不久我便被推选为出纳员,通讯员。即负责出纳工作又要为公社广播站写通讯报道,还要负责队里的文化学习,包括学习上级下发的文件;讲解新闻报道;读书读报。有时还需要到社员家里为家属们宣传讲解文件,报刊等。那时队里常开批判会,我还要写稿发言。除了这些工作,自己还自觉主动参加生产劳动,与社员们同甘共苦。

“一年之计在于春。”只有农民对这句话才有深刻的体会。春耕之时,天气乍暖还寒,凌晨三四点钟队里的钟声就响了。马上起来,穿上棉袄就去地里干活了。那时没有机械,都是人工。最脏的活是手抓粪,需要一把
一把将粪肥撒到土里。奇怪的是竟无人嫌脏!我印象中最累的活是水浇地。经常春旱,苗出不来,只有人工浇水。马拉着水车在前,人跟在后面用桶接水,然后挑着满满两桶水,穿过暄软的横垄地来到自己负责的垄上,手板桶底,一点一点将水浇到种子坑里,直至捅空了,再重复前面的动作,一天下来,要浇多少水,谁也不知道。苗出来之后就要间苗,一条垄几百米长,一直得弯着腰前行,累得汗流浃背,头晕眼花……。
夏天到了,烈日炎炎。农活更忙了。记得有一次铲地,领头的男劳力干得飞快,我们在后面拼命追赶,我竭尽全力也追不上。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我们都躺在地上歇着,再开始干活时,我的腰动不了了。只好慢慢起来蹒跚着去了卫生院。医生诊断说肌肉拉伤。 那时家家都吃玉米粥,不经饿,活又重。我们只好一边裤袋里装个玉米面饼,另一只口袋里装一块咸菜疙瘩。中间休息时,坐在地上就吃点填填肚子。夏天出汗多,口渴难耐。队长让我去离干活的地块很远的村子跳水来给大家喝。都是露天辘轳井,我得小心翼翼费好大劲才能把水打上来,然后挑着两大桶水往回赶,让社员们喝上凉凉的井水。夏天真的很难熬,风吹日晒蚊子咬,哎!
到了秋天,田野一片金黄,硕果累累,该收获了。这时割地是最累的活。头一次干这种活,刀也不会磨,捆也不会扎,劲也不会用,干得非常吃力。男女等量的活,没那么大力气,所以只有咬紧牙关,奋力追赶。我常常落在后面,多亏我的同学来帮忙,让我好感动啊!在干活休息时,大家愿意围着我,让我讲故事,读书给她们听。我们还经常在一起唱歌,开心的笑,忘记了所有的疲惫。

进入冬天之后,地里的活忙完了,就在场院里打场了。早上太阳出来之前,寒气逼人,大家空着肚子,没有太保暖的衣服,所以就在地上不停地跳脚。人人帽子,围巾,眉毛上都是白霜。为了抢时间,队里经常搞夜战。晚上用机器将谷子脱粒。我们得从高高的谷垛上把
一捆捆重达几十斤的谷子搬到机器旁。大家马不停蹄,小跑着干活,满身满脸的灰土。这样一直干到天亮。白天还要继续劳动,可我们却没人叫苦。 场院里的活干完,还要为下一年的春耕做准备,积肥开始了。女社员与男社员一样抡着大搞,刨着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粪土,每天回到家里手臂酸痛,虎口开裂。 一年四季,我与社员们一起顶风冒雨战严寒斗酷暑从无休息日。收工回到家,吃着饭就睡着了是常有的事。
一晃到了七七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公社要招民办教师,并鼓励我去考考试试。之前未听说过这样的事,自己不知怎么考,考什么内容,带了一支笔就去参加考试了。交了卷走出考场就没再去想这件事。马上回到生产队里继续干活。过了几天,大队书记在路上遇到我,他说:“你考上民办教员了,知道吗?成绩非常好。”听了他的话,我还是不敢确信。当接到通知,让我去报到时我才相信了。

我被分到松江中心校。这年我不到十九岁,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走上教书育人的讲坛。当时我教一个班所有的科目,还要当班任。那时家长们不重视教育,加上每家孩子多,生活特别困难。大点的孩子要在家照顾弟弟妹妹,帮家长干活。辍学,旷课现象屡屡发生。我必须经常到下面各个小村子去家访,做家长工作,苦口婆心,有的家长被说服了,让孩子继续上学。有的学生特别难约束,见到老师来家访,马上跑到玉米地里藏了起来,哎,老师太难当了。 大多数学生家里都很困难。有个小女孩大冬天脚跟露在外面,看了心疼。我帮她弄好,垫上我自制的鞋垫,这样暖和些。
班级里没取暖设备,我就亲手为同学们搭土坯炉子,并带着他们去拾柴草。这是我从未做过的事。
学校距离我家很远,每天早出晚归,骑车要几十分钟。农村的路雨天太难走了,要扛着车子。晚上看不见路上道道的车辙,不断摔跟头。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自己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上下班,工作十分努力。后来我又被调到榆树大队中心校,所有的情况都与原来的学校一样,我继续努力工作。到了期末,学生考试成绩在全乡同年级二十七个班中名列前茅。我上了学校的光荣榜,受到了学校,家长的好评。学生与我感情深厚。当我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与学生们告别时,全班学生放声大哭,一直送我到校门外。学生们自发的倾其所有,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几枚硬币放在一起,由郑丽蓉同学用手捧到我面前,哭着求我收下。这是孩子们一颗颗纯真滚烫的心啊!直到今天,一想到这件事,我仍然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青春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可我记忆中这段岁月是刻骨铭心的。虽然充满了艰辛,却是最温暖的一段人生经历。感谢我这段青春岁月里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你们让我永远难忘。是你们让我
的青春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二 我的高考之路
时至今日,我国恢复高考制度已整整四十六年了。这也是我本人参加高考四十六周年纪念日。此时此刻,我感慨万千,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回忆当年,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天。那是一段充满艰辛,几近辛酸的岁月。
由于妈妈的工作性质,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她辗转双城所属的各个乡镇。妈妈是搞行政工作的,老党员,工作拼命,积劳成疾,住院大半年。上级批准在家修养,不能再工作。可她闲不住,坚持要求到服务行业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就这样我又随她到了临江乡,所以我的中小学都是在乡下读完的。而且命运弄人,我读书的时段正与文革同步,学校不怎么正经上课,学生也不太喜欢学习。幸运的是我从小就爱读书,家里没有书啊!我就到别人家里借,不论什么书都可以。在家里捡到一块有字的废纸也要细细的看上半天。即使文革那样的轰轰烈烈搞活动,我也能挤点时间读读书。说实话,从上小学那天起就是个好学生,可是根本就不知道读书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因为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

1975年我读完了高中到生产队里当上了一名普通的农民。后来考上了民办教师,成了乡下的小学老师,教二年级小学生。1978年,我听到一些同事说要去参加高考,要上大学,之前没听说过什么是高考什么是大学。我很好奇,也想试试。我听说母校开办补习班,很多人包括我的同学都去补课了。可我得上班啊!
校领导担心大家为了高考不好好工作,每天紧盯着不让复习。因为那时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一点不敢看书复习。我一周要上四十多节课,包班制,整个班级的各个科目全由一人来教。每周上六天课,既忙又累,学校距离我家很远,每天起早贪晚,没时间复习。只有中午学生去吃饭时我才把自己的旧课本拿出来,坐在泥巴磊的学生桌椅旁,吃点自带的凉饭,边吃边看。可是没多大功夫,小孩子们就叽叽喳喳的跑回了教室,孩子小,满教室嬉闹,我便不能安静看书了。

即使看书的那一小会儿也提心吊胆,因为校长会从窗户窥探,唯恐老师复习影响学校的教学成绩。那时只能翻翻理科的课本,语文政治就靠上学时的基础了,没办法,没有任何复习资料,没有一人指导。晚上下班吃完晚饭天就黑了,农村夏天晚上没有电,我只好贴在窗户玻璃上借着月光看书,屋里点灯招蚊子。早上天一亮就起来到室外坐在院子里看一会书,然后还要帮家里做早饭,抓紧时间吃一点就匆忙去上班了,嘴常被烫破。

考试的日子马上到了,可偏偏学生期末考试与高考只差一天,学生考完第二天就是高考的日子。那时自己对工作极端负责,精益求精,每天认真辅导学生备考,工作强度非常大。陪学生考完试,我便走上了考场。同时参加高考的有许多应届生,有近两年的毕业生,还有很多往届毕业生,其中很多人都参加过补习班。竞争性太大了。第一次走上这样神秘又庄严的考场,自己心中也有些许紧张。记得有个女知青还没等开考几分钟就晕了过去,被老师送出考场。我当时并不觉得试题太难,只是紧张以至于物理漏掉一道题,还有一道物理题前两步都已做对,最后一步只把两数相加就完成了,可我由于太粗心竟把两个数字对错位了。回到家再回想此题时才发现。很遗憾!但我心中有个信念,那就是我不会输给别人的。果不其然,我真的成功了。理化一百分我竟然得了八十八分!其他科也都七八十分。除此之外,我所教的班级也在期末考出了好成绩,全乡27个平行班,我们是第三名。后来校长见到我时对我说:“你若不参加高考,这个班的成绩会更好。”
说到高考,就要谈谈报志愿的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我的报考类别是谁为我选的,按我本人的意愿一定选文科。我是误打误撞报了理科。因为家人都不懂,没人为我出主意。填报志愿现在觉得都是个笑话。因为当时自己是个老师,很羡慕工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所以我专挑工业学校报。只有一个志愿是:六二六 数学。那时经常听到毛主席对卫生战线的指示中有这几个字,我以为是卫校类就填了六二六 数学专业这个志愿。志愿填的非常随意。没和任何人商量。结果,竟被626录取了。原来这是军工厂的代号。这是一所军工工学院,为黑龙江省的军工厂代培师资。数学专业本是英语教育专业,是招生办弄错了!接到录取通知书时,看到英语俩字我蒙了。我不知什么是英语,我从没学过任何外语。现在想来,自己的高考之路真的太艰难曲折了。但是我坚信,一个人若是肯努力,肯付出汗水,总有一天会实现梦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