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四部曲)

三 勤奋苦读 回报社会
沐浴着国家恢复高考的春风,我这个高中毕业已整整三年的七五届毕业生走进了大学的校园,学习英语教育专业。“大学”,“英语”,这两个词对我来说是懵懂的,新奇的。自一九六六年上小学到一九七五年高中毕业就没听说过。所以自己是怀着忐忑不安,不太情愿的心情踏上了上学之路的。
今天还清晰地记得,去报到离开家时,由于带的东西多,是妈妈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为我扛着沉重的行李。转了几次车,一路上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直把我送到了学校。当第一眼看到学校的宿舍时,我有些吃惊,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刚刚恢复高考,学校设施不完善,宿舍是临时改建的。条件十分简陋,没有取暖设备。我们只好在老师的带领下亲自动手用水泥砖块垒起了长长的火龙。寝室里上下两层大铺,住着十多个同学。冬天冷,夏天热,阴暗潮湿。尽管如此,大家一见面便觉亲切,像久别的老朋友。渐渐地寝室里每天就充满了欢声笑语。是“同学”两个字的魔力啊!

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有位男同学用英语与我打招呼“早晨好”。我听不懂,我傻笑着问:“什么牦牛?”旁边的同学听了都笑弯了腰。我真的是连一个字母也不会读啊!那年黑龙江省只招收了三十五人组成了一个英语师资班。其中大多数同学是学过英语,经过英语考试到这个班来的。然而,英语对我来说就是天书!怎么办?只能横下一条心从字母学起。从书写到读音二十六个字母就学了好几天。四十八个音标就更难学了。不但要记住,认准,还要发音准确。由于英语与汉语发音部位不同,所以很难掌握。刚开始上课时,老师把每个同学叫起来读音标,当叫到我时,我脸红心跳,觉得那个发音怪怪的,不好意思读,忍不住笑了起来。面对这诸多困难,我与其他一些同学一样,毫不退缩,决心从零开始,一步一步,一点一滴的积累。
大家都很能吃苦。每天除了晚上睡觉那几小时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早上天刚一蒙蒙亮就起来到外面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或屋檐下,或大树旁,楼梯角落等就开始朗读,背诵。夏天蚊子咬,春秋冷风吹得浑身发抖。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冻得手脚发麻。就连去食堂的路上也不忘背单词。一边衣袋里装着写满单词的小纸条,背一张之后,再把它放到另一边的口袋里。到了食堂买饭排队时也在背。白天课间,午休也很少休息,继续用功。大家充分利用自习,活动课等时间复习功课,预习新的内容,先自学一遍,不会的自己查阅工具书。到下一节上课时已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我经常学的太专注了,有时忽然抬起头来竟发现教室里几乎没人了,丝毫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同学们一有机会就围着老师问问题。我们有位老师名叫朱春良。他在我们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地位。我们觉得老师学识渊博,治学态度严谨,工作一丝不苟,我很尊敬他,崇拜他。暗暗下决心将来也成为他那样的老师。朱老师非常耐心细致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并确保答案准确无误,令我们佩服。能遇上这样的老师是学生们的幸事。在他那里我不仅是学到了知识,更重要的是他严谨的做学问的作风一直在我的学习和工作中影响着我。就因为有这么好的老师,同学们学习都既勤奋又快乐。不仅白天用功,晚上很多同学也常学到深夜十一二点钟,经常被锁在宿舍门外。幸亏是一层,我们就从寝室窗户爬进来。有一次我们几个女同学到二楼学哥学姐的班级自习,我们晚上常去那里学习,因为比自己的班级安静。那天不知不觉学到了半夜,一楼的门被看门人锁上了。我们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竟从二楼窗户爬了出来,顺着下面的小棚子顶部跳了下来,太惊险了!
学校的教学设备很简陋,因为第一次开设英语教育专业,学校几乎没有专门的器材。另外国内很难买到这类的东西。我们班唯一的一件学习设备就是一台笨重得一个人都无法搬动的老式录音机。上面可放两盘大圆盘磁带,有点像电影胶片。就那两盘录音带都是旧的。可对我们全班同学来说,这就是宝贝啊!只要有时间我们便围坐在它旁边,反复地听,反复地跟读。听完一遍再听一遍,不知要听,跟读多少遍。录音带虽旧,可内容是地道的英国教程。朗读者是纯正的英国人,发音太标准漂亮了!就是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我们每天坚持不懈地练习听说,大家的语音语调都很纯正。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那时生活困难,没钱买词典,只有学校发的一本体积不大,字体又极小的英语词典。每天长时间自学查阅词典,天长日久我的眼睛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怕光,流泪,不敢看书,不能看老师的板书。于是班主任邢老师亲自带我去看医生,每天打针。老师还批准我不用到班级上课,在宿舍闭着眼睛休息。真的很感谢班主任邢云阶老师。我要永远感激他。就这样我一个月没去上课。有时同学们回来与我探讨疑难问题,我只好闭着眼睛给予解释。这时正好期末考试时间到了,要放寒假了。老师说我一个多月没上课,别参加考试了,等到下学期开学来补考吧。我知道老师的好意,我很感动。但我还是坚持要求参加考试。不然我怕一个寒假我也不会安心。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参加了期末考试。答题时,时而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总算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试。当考试结果公布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所有的科目都在九十分以上。哲学试卷我只漏掉了一个“化”字,被扣了二分。英语看错了一道题,得了九十七分。老师后来说:“对你要严要求”。这个学期我依旧被评为优秀学生。我对勤能补拙坚信不疑!
同学们的家庭都不富裕,家里不能给生活费,我们只靠十七快钱的助学金生活。除了买日用品,学习用品,每月只有十元钱用于吃饭。女生还能将就,男生就不好过了。有的男生每天只吃两餐。肚子饿了就在床上躺着不动,硬熬过去。真的没办法,大家谁也帮不上谁啊!
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一番近乎艰苦卓绝的拼搏苦读,我们圆满的完成了学业,同学们都以优异的成绩向培养我们的老师,学校及家人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我本人各科总成绩排在第一位。这还是一位细心的同学李志明计算出之后告诉我的,因为我自己没留心此事。
我又一次被评为优秀学生,并且被留校任教。不只一人曾经问过我,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有那么大的毅力在学习的道路上奋勇向前。我觉得在自己的心中一直有个信念:我将来要做老师,我要对每一个学生的前途命运负责,不能误人子弟。在随后的三十多年里,自己始终秉承着这条信念去工作的。

四 我在庆华二十年
我是在文革十年期间读完的小学和中学。所谓的高中毕业是在1975年七月。走出校门后,我便在农村生产队里当了一名出纳员。直到1977年考上了公社的民办教师,便成为了一名乡村的小学老师。
就在那个时期,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许多往届高中毕业生也同应届毕业生一起纷纷报名参加高考。我觉得高考很新鲜,也很好奇,因为从我记事起就没听说过高考这个词儿。老师、家长也从未提到过考大学的事儿,所以我想感受一下我眼中的新鲜事物,尝尝上大学是个什么滋味。尽管这时我高中毕业已整整三年,而且三年从未摸过课本了。

我很幸运,基本没复习,仅凭上学时的那点儿还算扎实的基本功,考上了,成绩很好!自己暗暗庆幸在文革期间还能坚持用功读书,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当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我哭了,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我的报考志愿和录取通知书出现了差错。我报考的是数学专业,然而通知书上的 “北安、庆华、英语专业”几个字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所就读的中学从没开设过任何外语课,我不知道英语到底是什么专业,我也不知道北安、庆华在什么地方!
到了学校才知道这是一座军工厂办的学校,又听招生的齐宪民老师说,招生简章上误将英语二字写成了数学。天那!就这样阴差阳错,我进入了庆华工学院英语师资班学习英语专业。
入学后,一次进厂参观的情景及感受至今我记忆犹新:黄色的办公大楼很气派,红色的围墙上还有电网。工厂方圆不知有多大,几乎望不到边。厂里居然还跑着火车,汽车!各种样式的厂房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车间里机器轰鸣,铁屑飞溅,一片繁忙的景象。如此壮观的场景让我感到惊奇又震撼。我那颗忐忑的心稍许有了些安顿。

我们英语班是恢复高考后我省第一批学习英语的师资班,是为军工厂培养英语教师的。学校在招生时,对考生进行严格的审查挑选,从家庭政治背景到考生本人的身高、外貌及文化课分数都经过了考量。从而,我们这个英语班在庆华厂小有名气,可以说是受到全厂的关注与青睐。
当时我们外地住校生的生活条件不算太好,住的是北安水果站南侧的庆华职工二宿舍临时改建的宿舍。那是一个大筒子房,阴暗潮湿,每个房间拥挤着五六张双层床,铺下是砖垒的火龙冬天用来取暖。烧煤的炉子在走廊,里面的火苗总是像鬼火似的。吃饭要到很远的大食堂,一毛多钱的炒土豆片儿还带着皮,二分钱的腐乳汁,四分钱的玉米面发糕就可以吃顿饭。生活环境和条件虽说差一些,可没有影响我们的学习。
由于对英语的好奇,我们很快进入了状态。大家开开心心地学习,每天读书声和笑声不断。同学们不仅学习出色,文体活动也是很好的。
在学校联欢会上,我班的文艺节目没有输给上一届的音乐班,表演的非常精彩。在学校运动会上,我们班女子四乘一接力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后,她们在工厂的运动会上还获得了第三名的奖项。参加赛跑的四名女生名字也很有趣,柏杨,付英,王冰、杭静,都是两个字。
我们英语班三十五人,分别来自松花江、黑河地区,其中北安本地的较多,最远的是陈静宜,老家在四川。我们虽然来自全国各地,却像一个大家庭里的兄弟姐妹一样,相处得很融洽。同学们互帮互助,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参加各项活动。

大家都很热爱学习,珍惜时间,有时学习到很晚,一起搭伴回宿舍,常被值班的人锁在外面,只好爬窗户进入寝室。记得有一次我们到工大二楼学哥学姐们的班级里上晚自习,不知不觉学到了深夜。糟了,下不去楼了,楼梯口的门被锁上了。怎么办?我们只好从二楼窗户爬了出去。同学们真的很努力,经常早上天不亮就悄悄起来到外面找个僻静的角落去背,去读,去练口语。夏天热、冬天冷,春秋风还大,没有谁有为难情绪。通过这样艰苦的磨练,大家学习上都进步很快。我学英语尽管是从零开始的,一学期过去,已经成为班上的优秀学生了,考试成绩名列前茅。真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转眼间两年的学习生活结束了,我们英语班的同学都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两年里,我每学期考试成绩都是第一名,每学期都是优秀学生,给培养我的老师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当同学们带着胜利的微笑毕业的时候,我很荣幸地被留校任教了。其余的同学也都被分配到军工厂所属的学校,逐步地挑起了英语教学的重担,成为学校的骨干。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在为培养军工后代人贡献着知识、智慧和力量!
1980年8月,庆华工学院又招收了两个英语师资班,我承担着英语教学任务。这两个班的学员与我们当年英语班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们都是来自庆华厂,是在职上学的进修班:一个班基本是工厂的工人,平均年龄在二十六七岁,他们有着工人阶级的那种朴实与真诚,可亲可爱。
另一个班基本是从庆华各个中学来的教育工作者,其中就有庆华二中的曲秀兰书记,庆华四中的仑启祥主任、陈中印老师等。这个班的人年龄偏大,平均在四十岁以上。那时我才二十二岁。

作为他们的英语老师我深感荣幸,但也很有压力。就拿老师进修的这个班来说,他们都是阅历厚重、经验丰富的前辈,我很尊敬他们。我在课堂上的提问从不让他们起立回答问题,而且还经常征询他们对我教学的意见和建议。身为学员的老师们对我的帮助很大,教学相长,彼此之间关系融洽,相互之间建立起了没深厚的友谊。在这个班的教学中我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这是我一生的财富。我真的要感谢我生命中与他们的相遇,相识与相知。直到今天我还是时常想念他们,这将成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这批学员毕业,绝大多数去了庆华各个中学,他们肩负起学校的英语教学重任。每个人在各自的岗位上释放着自己的能量,数年如一日奋战在教学第一线。他们呕心沥血,为庆华的英语教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后来,工厂把英语由庆华工学院的专业培训转向了厂内的职教培训,我随即被调到了职教科,给厂里的技术员,工程师等上英语课。这些人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工作紧张,家庭负担重,有时还要出差去外地长时间回不来,培训出现了缺课的现象。后来厂里决定不再开设这种班了。
1983年庆华一中被设为重点高中,工厂的教育部门充实了一批优秀的教育师资力量。让我感到骄傲的是,我又很荣幸地被分配到庆华一中教高中英语。在庆华一中的那些年,我经常教毕业班。经常为了满足学生的强烈要求,校领导让我一个人教多个班级,肩负着两个老师的工作量。
我的教学强度虽然很大,经常备课批改到午夜时分,但自己劳累并快乐着,工作特别努力。
庆华一中对我来说,是我一生都难以割舍的地方。我在庆华二十年英语教学生涯中,奉献给庆华一中十五年的青春岁月。校园里留下我串串脚印,浸透着滴滴汗水。尤其是那三层红色的大楼,宽阔的操场和操场上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们,已经成为我工作和生活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十五年、二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一瞬间,而对于我的人生来说,既是漫长的,又是忍不住经常回味的一段激情岁月。

此间,我教了许多届高三毕业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进入大学校园的学生。作为老师,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把学生培养成才更为自豪的了。每当我读完大学校园里飞来的写满感谢之情的信时,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这和我当年考学时的泪水不一样,这是喜极而泣。我真的很有成就感!
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很多同学的名字,他们如今都走向了社会,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领域,为祖国,为社会,为生活而勤奋地工作着、贡献着,有的十分出色,令庆华人称赞。人都有愿意展示自己功绩的一面,我也是如此。当有人在我面前说到我教过的学生多么的优秀,甚至成长为栋梁之材的时候,我的脸上就情不自禁地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我已离开庆华厂十八年了。每每想到庆华厂三个字还是觉得那么亲切,温暖和留恋。多少次梦里,依然是在庆华厂黄色的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在庆华一中的校园里。庆华厂的二十年是我人生最灿烂的时段,是最值得骄傲与回忆的历程。我把最好的年华,最具有激情与拼搏精神的人生奉献给了我所热爱的庆华,奉献给了庆华的教育事业,至今感到无怨无悔。庆华厂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这个名字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