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还童做少年
作者:李天学
诵读: 馨园小主
在我童年时,村中靠北有座兴隆庵。大人们求神许愿,我们这群小孩子只对那王八(赑屃)驮石碑感兴趣,在它身上爬上爬下,骑在它背上,一手做拽缰绳状,一手拍打当马骑。村南小古庙,时有许愿上水供儿者,我们童心无忌,进庙抢而食之。
村南一大坑(后东西向开挖,名唤四支渠)。人们在这里洗衣服,打鱼摸虾采菱藕,芦苇丛中捡鸟蛋。我们这群小孩子,将这里当做天然浴池。每到夏天,这里是我们的乐园。个个脱得一丝不挂,扎猛子,漂白羊,踩水向前,尽展雄风;打水仗,泥团乱飞,水花四溅,玩得酣畅淋漓。
玩累了,一人提议“走了,晒阳干儿去!”众人附合,赤身裸体爬上岸,黝黑身体带水珠,阳光照射闪闪亮。排成一队跑步走,活脱一溜黑鱼棒。“晒,晒阳干儿,小二弟弟抽大烟儿!"一人大声喊,众人齐声嚷。喊得太阳红了脸,躲在云层偷观望。跑到爷爷伯伯前,他们眼睛乐成一条缝,叼着烟袋细打量。跑到婶子大娘前,惹来一阵笑骂声“这群小王八蛋!”跑到姐姐妹妹前,她们害羞不忍看。我们不管白眼与热脸,怡然自得地跑着,喊着“晒阳干儿,……小二弟弟抽大烟儿”,渐行渐远。

哥几个跑累了,喊够了,身上也早已干了。回到河岸,将衣服穿好,和泥玩起了摔破锅。所谓摔破锅,就是将泥捏成铁锅状,手心托底囗 朝下猛摔,以底部裂口大小论输赢。 玩儿着玩儿着,有个小伙伴突发奇想,“咱们捏棺材埋死人吧!”大家齐声说好。便将泥和得糨糨的,有人捏两帮,有人捏前后堵头,有人捏棺盖,有人捏材底。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泥棺材就象模象样儿的摆在大家面前了。那么埋谁呢?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一致同意埋大浓袋(dei),
大浓袋(dei),小名得宝。常年鼻涕耷拉到唇边,太碍事了,用袄袖一抹完事。甭管是褂子,还是漏了棉絮的棉袄,袖子蹭得锃光瓦亮。人们给他起了个大浓袋(dei)的外号,得宝这小名反倒没人叫了。
这小子仗着自己个子大,有把子力气,经常欺凌我们这帮小个的。你待得好好的,他冷不丁从后边狠狠弹你一下脑崩壳;小女孩的冲天辫,不知让她揪散多少回;过年打灯笼,不是给你吹灭,就是点着炮仗往人家灯笼里边放。小伙伴们对他恨之入骨,却又奈何他不得。他的父母不知道给人家道了多少歉,赔了多少笑脸。而他却依然我行我素。
今天,小伙伴们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大家齐动手,有捏胳膊有捏腿,有捏脑袋有捏身,转眼捏成小人样。鼻下口上粘纸条,做成鼻涕还挺像。将它装进泥棺里,盖上材盖下了葬。小小土堆攢成坟,秫秸纸条 幡模样。大家摆佈停当,学着老太太模样坐在坟前,双掌拍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喊“大浓袋(dei),你咋死了呀!”,“儿呀,孙儿呀,你咋天报了呀!”哭声引来大人观望,无不笑道:“这群活宝”!

那时,农村文艺活动匮乏,除去邻村过年唱几天评戏,就是县里电影放映队下乡放几场电影。我们这群小孩子看戏难入戏,只是图个热闹。看电影爱看打仗的。《上甘岭》,《董存瑞》,了然于胸。都爱模仿英雄人物,对反面人物深恶痛绝。每到冬季,收完庄稼的旷野,便成了我们的战场。
小伙伴们手拿木制刀枪,你来我往,互相拼杀。董存瑞的那句“为了新中国,前进l”至今在耳边回响。小伙伴们土块当做手榴弹,奋力扔向对方,杀得尘土遮天日,个个土猴样。日落西山战犹酣,父母不呼家不还。
这正是:
我辈幼时多趣事,
至今忆起亦欣然。
庵中赑屃骑当马,
庙里供食做快餐。
戏水南坑乐忘返,
争雄旷野不思还。
现实老迈龙钟态,
梦里还童做少年。
二O二三年十一月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