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还玩弹溜溜球,滑冰,在冰面上打陀螺,滚铁环,磕铜钱,按大五,来四顶……现在想来这些儿时玩的东西都快消失了,如今的孩子都不会了,只会沉迷于电脑、手机游戏不能自拔,或深游在题海里不能上岸。和现在的孩子相比那时的欢乐和自由是大于物质的贫穷的,如今的孩子吃的、玩的、用的越来越好越来越高级,但他们生活和自由的空间却被积压的越来越小。
场院西边的树林子是我们最爱的去处:夏天,树木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又幽静又凉快,我们去树林里捉迷藏,用弹弓打鸟,爬树掏鸟蛋(磨烂了裤子挨娘顿打骂是经常的),找知了猴,粘知了,学校里还有时搞勤工俭学,我们就去树林里找蝉蜕,捡螳螂籽,捅马蜂窝(胆小的和女同学一般不去)交到学校,有一回,每人还发了两支铅笔一个本子。
天热的时候,我们会偷偷穿过树林去西边的河里洗澡。那时的男同学没有不会凫水的,好的一个猛子从这边扎到对岸。河上有一座石桥,桥下的水最深,我们从石桥上往下跳玩跳水。每个男同学都以从桥下摸出河泥或鱼虾为荣。为了安全,老师也是不允许随便下河洗澡的,有时老师接到密报就查:让每个男同学伸出胳膊,老师用指甲盖儿在胳膊上轻轻一划,如果谁的划痕印特别白,就证明去洗澡了。这方法百试百灵,查出来的免不了去太阳下晒出“油”或罚扫地值日之类的处罚。但屡禁不止,不断有人以身试法,不过一次也没发生过溺水事故。哪像现在的孩子几乎没有会凫水的,村里的沟湾也不见了,虽然安全天天讲,但不幸却时有发生。当时老师也很体谅我们,天热的时候会组织我们去村东的大湾里洗澡:不会水的、水性不好的在湾边浅出瞎扑腾,水性好的才允许往深处有。那时没有这么多的安全要求、预案、申请什么的,估计有这么多麻烦,打死老师也不会在自己给自己找事的。
场院南边的庄稼地也是我们最喜欢的去处。夏天,麦子黄梢的时候,我们会去麦子地里撵没尾巴的鹌鹑。这时的鹌鹑飞不高,也跑不快,在麦垄里乱窜,但被我们逮住的鹌鹑很少,却会踩坏不少麦子,为此队长找了老师好几回,虽然挨了批评但我们依然乐此不疲,除了留下呼呼带喘满头大汗外还会收获撵鹌鹑的兴奋和刺激以及顺手撮来的麦穗,有空搓搓吃。
去玉米地找“甜棒”也是我们经常干的。玉米秸长得新鲜、水灵玉米槌结得小的一般是甜棒,但光凭经验有时也出现误判,变不了糟蹋玉米。有时我们还偷掰队里的玉米棒子烧着吃,半生不熟我们吃的照样香甜,做了这样的坏事一般都不说。去豆子地里逮蟋蟀、蚂蚱、蝈蝈又多又肥,不一会儿就逮好多好多,找块空地,自己挖坑拾柴火用火烧着吃或回家用盐腌制一下炒着吃,那时生活困难吃不上多少肉,就当改善生活解馋。
放学后,去地里打草玩“吃镰把肉”的游戏。玩的人站成一排把自己的镰刀向前掷出,依镰尖着地的方向和角度确定输赢,然后赢的拿自己的镰刀在原地去扔砍对方的镰刀把儿。这样的游戏同样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惊险刺激,同时又有“风险”,因为本来好好的镰把儿被砍的龇牙咧嘴叫家长发现一顿打是免不了的。现在想想从前的生活虽然穷困,但我们自己动手能找到属于我们孩子的快乐。
教室的后面是个大院子,住着老两口,老头身体不好,老太太眼睛不好。偌大的一个院子却只有三间土房和大院子极不相称。听大人说,老头家以前是我们这儿的“地主”,运动中挨过批斗,家产被斗的斗,分得分,房子也被扒的只剩这三间,以前这周围几十间房子还有大场院都是他家的。老两口自己没孩子,两个兄弟也为躲避运动出门在外,早已安家落户了。我在课本、小人书、电影上看到过地主的阴险凶残却没在两位老人身上见到过地主的坏。现在想来是他们留给我们孩子的和善和生活的精明。
老人院子中有一口水井,井水很甜,我们下课每天去喝水。那时没现在这么多讲究,就喝井里的生水,也没有闹肚子的。为方便我们老人在井口放了一大一小两个缸,缸里的水每天满满的,不知老人啥时打满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杏树、桃树,还有两棵椹子树。靠近水井的地老人家种菜,韭菜、菠菜、香菜、黄瓜、西红柿什么都有,院子里其余的大部分地方则都种葵花。菜畦整理的成条成块,平平整整,菜畦里的菜姹紫嫣红各种颜色都有,再加上挑花、杏花的点缀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可惜当时我们不会欣赏这些。院子里最惹眼的还是那一大片的向日葵,绿绿的葵叶尽情的舒展着,像一把把的扇子在葵花秸上铺展开来,微风过处,沙沙作响,葵花特有的香味也随之在院子里弥漫。高高昂起的花盘时时追随着阳光,金黄金黄的花瓣直逼你的眼,在蓝天下、阳光里努力向上生长着、挺立着……
老师多次说过,去后院喝水要自觉,不能糟蹋东西,但我们还是有时禁不住诱惑顺手摘个柿子、捋根黄瓜,老人也不知发现没有,但从未因为这不让喝水或告老师。只是有一回,我们几个在杏儿还没有熟的时候,趁老人不注意爬上了杏树,免不了枝折杏落,被老太太发现了,撵下了树,一直追到了教室。幸亏跑的快,藏在了教室的土台子下,再加之老太太眼睛不好才没揪出来,但第二天我们照样去老人家喝水,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老头身体不好不能干重体力活,挣不了队里多少工分,就把自家院子种的菜送到公社大院的食堂里换些钱粮以补家用。老太太则把院子里收的葵花籽炒好,每逢集上拿去卖。由于眼睛不好不用称称,五分钱一茶碗,三里五乡的都知道有个卖葵花籽的地主老太太,都说葵花籽又香又实惠。现在想来,那样困难的时期,两位老人能把生活打理的这样井井有条真不容易。后来两位老人都在大院子的土屋中病逝入土为安。不知天堂里的他们是否还会想起与我们为邻的穷苦而快乐的日子。
村西那片热闹的场院,那片幽静的树林,那片令人向往庄稼地,那片绿绿的葵花,那种葵花的老人……都消失在岁月的黑洞里,再也回不来了,但在我的记忆和睡梦里,这段曾经贫穷却快乐着的日子却越来越清晰,真实,在我的心头萦绕…萦绕…
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孙香云庆云县东辛店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三十年河东》,小说、散文等多篇作品发表于《中国教育报》《教师报》《中国语言文字报》《鲁北文学》《庆云文艺》等杂志报刊。